第72章当局者迷

山核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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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非立在钢琴前,想掀开琴盖却有些畏缩,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还没碰到,指尖却开始了颤抖。学琴不是自愿的,是妈妈别出心裁的利用自己讨取欢心,那个并不重视自己的男人的欢心,他们都让他喊他爸爸。

    性格和长相一样,一眼就看的出的桀骜叛逆。被逼学琴宁非很是抵触,原本想要应付了事,可学的时间越久,他反而沉浸其中。不为别的,只是生活孤单,那些不满,怨恨和寂寞似乎只有钢琴在听,也似乎只有钢琴能懂。可还是不快乐。

    宁非站在钢琴前垂着头,想到童年那段孤寂的时光,觉得再次弹琴真是自己异想天开,明明讨厌都来不及。

    算了,宁非心想,这或许不是个好的办法。转身过来,看到林趯还在那里,正沉默站着看着他,只是离的有些远了。宁非定在原地,是钢琴给他带来了林趯,而林趯给他带来了快乐。

    宁非记得那是一个酷暑,广播电视里都出了炎热预警。说这是近十年来温度最高的一个夏天,宁非在温度最高的夏天里弹着琴,觉得报导有些失实,这个夏天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在宁非对着新闻嗤之以鼻的时候,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吓得他陡然停下,扭脸呵斥。可林趯却咧嘴一笑,对他说,你真厉害。宁非在那个笑里体会到了酷暑的炎热,真的是比以往的夏天热上很多。

    后来他推的林趯磕了脑袋,用门板夹了他的手,哄着他去偷东西,总之无所不用其极的撵开他,可是林趯没走,还是会每天对自己笑,然后不知道再哪一天里,宁非也开始和他一样的笑,对钢琴改观,对生活改观,觉得或许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的槽,毕竟他在林趯崇拜的眼里看到了一个好的自己。

    “林......”宁非想叫林趯的名字,可想到林趯说过自己叫着他的名字,会让他更讨厌起这个名字来。宁非不知道其中的原由,可他知道,曾经自己也讨厌着自己的名字。是林趯改变了自己,所以他想把林趯变回去,把他变回那个曾经爱笑的林趯。

    或许只有通过钢琴能让他变回去,这是连接他和林趯的纽带。

    “林趯!”宁非还是喊出了他的名字,被喊名字的人身体颤抖着抬起脸来,“林趯,请你仔细听。”

    循着琴声拨开迷雾,然后找回真正的自己。

    宁非在钢琴前坐下,打开了琴盖,掰了掰手指,然后动作停住闭眼深呼吸。

    镇静别紧张,你可以做到,你可以做到。然而略微发颤的身体表示着荒废太久的不自信。

    镇静些别紧张,镇静些别紧张!

    宁非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眼前出现的是许久未见的女人和面目模糊的男人。

    “你看宁非多有天赋。没学多久就弹的这样好,我觉得他应该是天才。”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因为我是天才,只是给我塞了大把的时间来练琴,我也想一边牵着一人的手,高高兴兴的出门玩。

    “嗯,表现不错。”男人掏出了透点粉的信封,让宁非觉得自己是耍戏的猴。

    不要给钱!不要因为自己的表演而给钱!

    为了弹琴而活动开的手指又曲起捏成了拳。

    “宁非怎么了?”边上站着的水鑫看着坐在钢琴前久久未动的宁非。江泽就只是摇头。

    林趯也察觉除了不对劲,疾走两步上前来到舞台前,出声喊他,“宁非?”

    听到林趯的声音,宁非睁开了眼,鬓角滴汗的看着林趯,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林趯,你要记得笑。”

    只有你记得笑,我也才能够笑。

    指尖落下一个音,宁非仍旧看着台前站着的林趯。林趯听着延绵未断的那孤独的一个音,闭上了眼。宁非又摁一个音,和刚刚的沉重不同,音色轻巧。林趯睁开了眼,他再努力回想过去的笑。

    发现宁非独自弹琴时惊喜的笑,宁非答应教自己弹琴时满足的笑,还有宁非牵着自己时,内心无以言表而发出的笑。

    林趯看着台上的宁非,嘴唇蠕动着,终于露出一个笑。

    宁非回了一个欣慰的笑,扭头眉头认真的拧紧,落手飞快的弹奏着。手感不对弹错了音,不行!林趯在期待的看,再来!手掌姿势不对,指尖落偏走了调,不行!林趯正满怀希望的听,再来!虎口抽筋跨不开手,不行,不行!林趯还在等,不行!不能停!

    强迫自己再来的是钢琴反抗的一声。水鑫和江泽同时愣住,他们也不相信宁非是在逞能。

    早不行了,丢了快十多年了,艺术这东西光靠天分不靠练习,天分也有耗尽的那天。

    宁非垂头,包住自己那只发抖着的手,坐在钢琴前笑的有些落寞,“你看,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天才。”

    “宁非,你也还是很厉害。”

    宁非捧着手扭头,看到的是林趯笑着的脸,他也跟着笑。起身跳下了舞台走到林趯面前才看到林趯眼里盈着的泪,笑一下眼一眯,泪就下来了。

    宁非托着还在发抖的手在他下巴接着泪,“林趯,不害怕了好不好?”

    “什么?”

    “别再害怕目光,别再害怕接触,也别再害怕我。,”

    手心里接住的泪越来越多。林趯闭上眼狠狠点头,“嗯!”林趯反过来问宁非,“那你也别害怕唱歌了,好不好?”

    宁非略微犹豫,定神看着林趯期待的脸,微微点头答应,然后撤开了手,转而揽住林趯的肩膀把他拥进了怀里,拍着他的背,“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们都会过去的。”宁非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孤独转着的灯,大概会过去的吧。

    “唉。”水鑫听到江泽的叹气声偏过脸来看他,就看见江泽悄悄擦去眼角的泪,问着水鑫,“应该都过去了吧?”

    林趯会恢复从前天真可亲的模样,宁非也不再浑浑噩噩。江泽满怀期望,希望在场每一个人都好,尤其是水鑫。

    水鑫没回答,扭回了头,看着宁非的背影,这背影因为林趯的颤抖的身体而显得迁就又温柔,没办法,谁让怀里的人哭的那样的狠,就连江泽都受到他们的感染。湿了眼角。

    然而水鑫不为所动,他并不觉得场面温馨感人,因为宁非肩线上露出的那双死盯着自己的眼睛,水鑫就明白,情况并不像江泽想的那样。

    还没有过去,林趯还没有过去,宁非还是被困在原地。

    林趯抓紧了宁非腰后的衣衫,宁非感受到越发轻声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

    宁非以为他在哭,所以哄的小心。可林趯只是趴伏在宁非的肩头,放心的用宁非宽阔的肩做掩护,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的水鑫。水鑫同时也在看着他,没有多言,互相之间有着诡异的坦诚,心照不宣。

    林趯又故意一子,宁非搂紧了他的同时,他也勒紧了宁非的腰,不管怎样。他想宁非在自己这边,只给自己笑,也只安慰着自己。林趯侧头挨上宁非的肩膀,他知道自己有些自私了。

    水鑫还是抄着手站在台下吩咐着江泽搬钢琴的时候得小心。

    “水鑫。”宁非打断了他。水鑫垂头一叹气,回头看到笑着的宁非正冲自己挥着手,“今天谢了,时间不早了,我得送林趯回去让他早点休息。”

    水鑫闻言,看一眼宁非身后站着的林趯。太黑了,水鑫什么都看不到,他猜想林趯的表情不怎么好,因为从前林趯爱笑,笑起来的明朗是多远都能看的到的,而现在林趯笑的很是假意。可惜宁非看不出,离的那么近他都看不出,水鑫摇摇头,“真是当局者迷啊。”

    “你说什么?”宁非看到水鑫张口说了什么,离的太远宁非没听清。

    水鑫摆摆手,“没什么。你们早点回去吧。”

    宁非又和台上的江泽打了招呼,江泽歪头笑着冲宁非身后的林趯说晚安。宁非转过身来的时候,林趯仰脸露出一个笑,宁非也对着他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好。”

    水鑫再回身的时候就只看到宁非和林趯一高一矮走出去的背影,“即便现在的平和是假的,我也有些羡慕。”

    宁非走在路上,眼光不知道该如何安放,现在情绪冷静下来,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他看一眼和自己并肩走着的林趯,“今天还收到骚扰电话了吗?”

    林趯咬紧了下唇,宁非急忙摆手解释,“我就是担心影响你工作。”

    林趯摇头,“没有。今天没再有骚扰电话了。”

    “那就好。”宁非放心笑出声来,林趯抬头看着他,宁非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挠完准备放下手,没曾想林趯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刚刚看你弹琴的时候,手好像有些别扭。”

    “只是太久没弹,不适应搞的自己手抽筋了。”

    “是吗?”林趯看着宁非的手,他记得宁非的手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为了弹吉他宁非的指甲总是修到刚好的程度,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不像林趯的手因为每天干活指甲又秃又糙。可现在眼前的这双手比自己的手看着还干燥,指甲奇怪的发着白,手掌发白起褶,像是被水泡发。

    宁非看林趯来回翻看着自己的手,怕林趯再看出什么,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林趯被他突然的动作给吓到,抬头诧异看着他。

    宁非把手背在了身后,“上楼吧,我们到了。”

    林趯跟在宁非身后上了楼,宁非停在门前帮他开了门。林趯进了屋,扭头见宁非站在门外正要关门,他张口着急的问,“你去哪里?”

    “我......“”宁非以为林趯是害怕,解释着,“我不走就在外面。”

    林趯有些羞愧的低着头,他明白宁非这样是自己昨晚赶他走的缘故,“进来吧,别再外面了。”

    “可你......”

    “我不害怕了。”

    宁非看着林趯,有些犹豫的跨进了门,林趯听到关门声,条件反射的要往后退。可他忍住了,怕宁非看到,只怪这间阁楼太黑,东西太乱,让林趯不经意间总想到那间仓库。

    宁非还是注意到了林趯后撤的脚,“要不我......”

    “不用!”林趯话说的有些急,声音都在颤,因为他怕宁非会走,去酒吧将就一夜。他想到宁非和水鑫站在一起的样子,胸口就闷的慌,“我已经没事了。”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得上班吗?”宁非也不放心放林趯一个人呆着,打起了平常自己睡惯了的地铺。

    林趯就坐在床沿看着宁非在地上铺开被子,“快要下雨,地上好像有些潮。”

    “没关系,比在外面楼梯上坐着好。”背后没了动静,宁非又添一句,“是我自愿的。你不要自责。早点睡吧,明早给你买牛肉包吃。”

    “嗯。”林趯脱了鞋掀开布帘上了床,躺在玩偶身边,仰头看着幔子,翻身抱紧了有一人高的熊,“宁非,谢谢你。”

    宁非枕着手臂看着天花板,听到林趯这一句嘴角勾了勾,等床幔里面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宁非知道林趯这是睡了,翻坐起身,掏出了手机又开始看那段监控视频。

    画面暂停在视频里的男人抬腿准备踹狗个瞬间。宁非严肃的面目被手机屏照亮,“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针对林趯?”宁非扭脸往被遮盖严实的床上看了一眼。

    是林趯和他有什么过节吗?宁非觉得不太可能,林趯那样单纯一人,对谁都笑嘻嘻的,怎么可能会和人有过节?

    “难道是冲着我来的?”宁非努力回想着和自己有过节的人,被割了手指欠了赌债?看来是混过的人,可他从前只帮着水鑫拉过客,没怎么在意过赌场的事情。宁非正竭力回想着自己混着的那段日子里都和什么人闹红了眼,拿铁就在这时候突然过来用尾巴扫了扫宁非的腿。宁非怕痒的放下手机伸手推开它。又怕拿铁叫出声,小心往床上看一眼。

    还好,床帘里面没什么动静。林趯应该还再睡。

    “不对!”宁非对着床帘皱紧了眉,林趯没惹过什么人,知道用林趯来针对自己,那就应该不是自己从前混着的时候惹上的人,“知道用林趯来刺激自己,难道是自己认识林趯的那个时间节点里招惹上的吗?”

    拿铁还是叫出了声,且声音尖锐,连宁非都忍不住捂上了耳朵。林趯被吵醒,惊慌失措的爬起身抱紧了自己,“怎么了?”

    “没事,是拿铁。”宁非箍紧了拿铁想让它安静下来,可拿铁怎么都不安分,差点抓着了宁非的手。宁非松开了手,拿铁跳出了他的怀,林趯挑开一点布帘,露出半张脸,“拿铁怎么了?”

    “没事,和我闹呢。”

    “那你伤着了没有?”

    宁非摇头。其实差点就被抓着了,拿铁性子野,挠人的爪子可不是开玩笑的,宁非不想说出来让林趯担心,而且他心里正觉得奇怪,怎么好好的拿铁就发了狂呢?刚刚明明还蹭着我腿一副要亲昵的样子。是什么让它敏感焦躁了起来?

    “宁非你手机怎么还亮着?不休息吗?”

    “哦,我看明天的天气来着。”宁非拿起被自己丢开在一旁的手机,看到屏幕上被暂停的画面,扭头看着走远了舔着自己瘸了的那条腿的拿铁,回头又仔细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人。

    拿铁是看到手机屏幕上的人才发狂的,屏幕上的人小手臂上有结了痂的抓痕,医生说拿铁的腿是人故意给打骨折的。难道拿铁是被这人给伤的?

    “宁非?宁非?”

    宁非回了神,闻声回头看着林趯。林趯有些担心的问着他,“你没事吧。”

    宁非笑着摇头,不动声色的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我没事。”他想起林趯从前也被人伤过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