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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能作为证据？”一班门口,九班的学生们聚集在那里追问警察。
他们根本不能理解，论坛旧贴、企鹅聊天记录截图、甚至还有学校监控视频降噪后的录音，这么多线索摆在那里为什么最后只换来一句证据不足？
这是什么道理？
眼看着警察介入,一班的学生被带走,九班这些人早就期盼着最终结果了，以为这次不管学校怎么说，怎么做,辛宜佳都能够得到一个公平。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等到的,却并不是道歉,而是无罪论。
“凭什么？”之前和辛宜佳关系最好的两个女孩之一,那个粉头发的女孩薛宁忍不住拉住了民警询问。
民警看见她的打扮下意识皱眉，语气也变得生硬了不少,“上次人代会里，关于网络举证是否具有有效性这一点的确提出了讨论意见,但是眼下证据法并没有开始修改。”
“另外，我们查阅了近两年因为案件特殊性所以法官认同网络证据有效的几个案子，但是你们这一个,并不符合其中任何一种情况。”
“另外，私自保存、截屏是无效的，因为缺少公证法律效力，即便以此当做线索也并不建议。毕竟截图可以伪造，删减。可企鹅端表示,由于聊天软件并未实名化,所以即便你们的聊天记录都是真的,也不能证明背后的人就是你们说的这些同学。”
“最后,截图也属于孤证,需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才能证明事实。我能问问你们，这些截图到底是哪里来的吗？如果是通过盗号，对不起，我想你们可能不懂法，盗号、私自篡改入侵学校论坛这种行为，是犯法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佳佳的案子就这样结束了？”薛宁再次追问。
“从刑事角度来说的确是这样。除非你们有来源正规，并且具有法律效力的新证据出现。”
民警着重咬住了“正规来源”和“法律效力”这两个词语，同时也告诉了九班的学生，案子就是这样了。
一切都结束了。
谁也没有得到惩罚，也没有任何人需要站出来道歉。那么明显的证据不是证据，他们的证词也不能完全听信，那还能怎么办呢？辛宜佳就只能这么白白毁了一辈子吗？
就在这时，程欢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网络证据不行，那录音呢？学校有监控请问你调过了吗？”
“监控？”说道这个那民警就忍不住冷笑。原本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还以为真的是众口铄金把人逼死了，还都挺同情辛宜佳。结果当这帮孩子的家长们带着过往的成绩单、老师评价、同学评价等等等来到局里恳求的时候，他们就动摇了。
这十几个学生，从小到大都是学校里学习最好的那一批。每天回家看书之余，就会帮着家里做家务，都是特别懂事的哪一种。
而辛宜佳的传闻，这十几个孩子的家长，其中有一个也带来了证据，是辛宜佳和一个男老师一起跳舞的视频。
“这么小的学生，穿成这样，和男人搂搂抱抱，对于同龄且保守的孩子来说就是很出格的事儿。她学习又不好，九班那些都是择校过来的，在学校里也是张牙舞爪。”
而紧接着，学校那头给出的回答更是让他们震惊到不行。学校表示，他们根本就没有像任何人提供过学校的监控视频。包括那些降噪得来的录音，他们都是不认可的。
“我们学校的监控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坏了。”
警察这边派人去取证，果不其然，就如学校所说，监控录像里并没有三个月内的内容。而且更前面的那些录像里，反而能看到九班同学暴力霸凌一班同学的场景。这下警察们就对九班这些学生们的印象更加糟糕。
小小年纪就会诽谤了，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的。不过一班的家长们倒是通融，表示不要紧，都是孩子，不追究了。毕竟九班不少家长都是有头有脸的。他们孩子被叫到警察局，他们都觉得面上无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孩子优秀，家长也通情达理。反观面前这些穿的不三不四的，掩饰不堪入目。盯着程欢头顶的那抹绿色，警察的语气比之前的还要更冷上三分。
“你们学校的监控三个月前就坏了，你不知道吗？”
“放屁！分明半个月前，我被找家长就是拿的监控说事儿，现在告诉我们没有？”薛宁忍不住插话。
“那你能拿出证据证明当初学校找你家长时的确出示了视频吗？”警察相当不耐烦，“除了你自己，还有人看到吗？”
“没有……”薛宁眼圈一下就红了。的确没有其他人看到，因为她母亲接到电话那一天，根本就没有来学校。就连她母亲的秘书都没有来。那视频，只有她和老师看到了。
可现在否认这些的就是学校的老师。
“为什么？”薛宁转头看向一班门口迎接学生回来的教导处主任，在看看那些围观的学生，薛宁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可不仅是她，而是九班几乎所有人的眼圈都红了。
其实真相到底是什么，分明在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可现在，这些人却仗着人数多就硬生生的颠倒黑白，把罪恶完全隐藏了起来。
他们不是傻子，他们当然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做。眼看就要全省联考，学校保住一班，是等着他们省联考为学校争光，打响知名度。至于那些同学表示沉默，是因为他们也曾经参与过辱骂辛宜佳，怕殃及池鱼。至于一班那些学生和家长，能不坐牢，谁会想去坐牢呢？
而与此同时，一班那些学生也终于找到机会见缝插针为自己澄清。
“我妈已经问过律师了，你们提供那些东西根本就是不合法的，一个个人品这么差，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凭空捏造的？”
“就是，有些人就是丑人多作怪。论坛上都没指名道姓，就是随便唠叨两句日常而已，你们干了什么了？非要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按？”
“而且别以为你们交了择校费就可以高人一等，学校和警察都是公平的！”
经历了一上午的审问，这几个一班的也是满腹怨气。他们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学习好的好孩子人设，周围人嘴里的“别人家孩子”，这么折腾一趟回去肯定挨骂。都是因为九班这些废物！这么想着，他们看九班学生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怨恨。
更何况，谎言说了一千遍，就能变成真的。他们不断地这样洗白自己，心里也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至于旁边那些同样曾经传过谣言的学生，他们也同样认同这种观点。他们甚至有种感觉，他们现在的做法，根本就是主持正义。让所谓的强权滚出学校，把校霸和学渣从净土里清除。
没错，他们没有错！
错的是辛佳怡她们，谁让她们是坏学生？谁让她们本身的名声就不好？谁让他们曾经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儿和他们动手？
他们活该！
冷漠的视线不断地落在九班这些孩子们的身上，让他们从最开始的理直气壮变得畏惧胆怯。哪怕用来武装自己的张牙舞爪，也变成了掩饰怯懦的欲盖弥彰。
“这件事到此为止，剩下的就交给学校领导，我们先收队了。”带头的警察见九班的学生不在反抗也不在提出质疑，就准备收队回去。
然而他不过刚转过身，就发现衣摆被人抓住了。是有自闭症的李松。
“我、们没有说谎。”比起九班其他孩子来说，李松是最不起眼的，甚至是怪异的。他脸上的表情太过呆滞，说话的声调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可他的眼神却认真地可怕。
“警察，不都是好人吗？不是会保护我们吗？为什么不相信？我们没有说谎。”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些话，可却徒劳无功。
在警察看来，自闭症患者的确不会说谎，但是他却会被蒙蔽和误导。所以这位队长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留下一句别再闹了，就把李松拉着自己衣摆的手放开。
李松的眼里瞬间弥漫了泪水，他突然开口，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方才警察说的所有话。
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警察，他的确有缺陷，可他不是傻子，他记得住所有见过的事儿，重复得出听到过的话，模仿得来看到的场景，和说话的语气声调，他有思维能力，他没有被误导。
他们没有说谎！
可为什么没有人相信？
“够了，够了李松，别说了，他们不会信的，他们不会信的！谁都不会信的！”薛宁抱住他哭得泣不成声。
李松也哭，哭得凄厉，哭得绝望。然而他们的模样，看在那些胜利者眼里，却狼狈如丧家之犬，让人痛快无比。
程欢再也忍不了了，突然举起旁边消火栓哪里放着的灭火器，狠狠地朝着警察离开的方向砸了过去。
“你疯了？”警察转头，却被程欢脸上的狠戾震住。
程欢走上前，伸手拽下了警察胸口的警牌。不仅是打头这个，还有其他两个跟着一起来的。然后转手扔给了李松。
“背下来，李松，记下今天这里所有人的脸，记住他们说的话。还有这几个警察先生的警号和姓名。”
“怎么？看你岁数不大，想玩威胁那一套？”
“不，你别误会。”程欢死死的盯着他，“我们得记住你的名字，这样等真相大白的时候，才能一起清算。”
“都别哭了。”程欢转头看着自己身后的九班同学，“你们还看不明白吗？就算咱们今天全都从这里跳下去，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死几个人渣罢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警察敏感的察觉程欢这话里意思不对。
程欢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在李松把他们的名字警号记住了之后，程欢才把警牌还给他。
接着，程欢转头对教导处主任说道，“老师，您还记得吗？我昨天说过，只要一天没有人和辛宜佳道歉，这事儿，就一天完不了。除非您把我们都开除了。”
“还有校长。”程欢指了指一班的学生，“您看中他们什么？学习好能为学校增荣誉吗？”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是学校的学生。”
“那我们不是吗？还是说，只有成绩好的才是学生，剩下的就是普通提款的机器，只要给我们一个白天能待着的地方就算是尽职尽责了？”
“你！”校长下意识觉得不对，程欢这语气太危险了。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程欢下一句话打断。
“你知道九班的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吗？啊，这道题选A，嗯，选A。咱们看下一道，下一道是D，哦，我看错了，不是D，是C。你们改一下啊！”
“连个因为所以都不讲，就单纯的念念答案，化学老师干脆有的时候直接给我们发卷子，上自习。然后给一班改作业。”
“我们交钱给学校，就是为了受到这样的教育？就是为了听你们说过一句我们仗势欺人？”
“程欢同学，请你不要夸张过度，没有老师会是这样教课的。”校长听到这，也十分心慌。而今天学校的事情闹到这么大，听说辛宜佳的母亲也在班级家长群里说了这件事，所以有不少九班学生的父母也陆续过来。
眼下他们站在走廊里，听到程欢说这样的话，顿时脸色就变了，看着校长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不敢置信。
视频的事儿他们已经听说了，虽然不能接受，可询问过律师之后，得知从法律角度讲，只能这样，再加上他们各自的孩子，还有校园暴力殴打其他同学的前科，所以他们一时间也很迷茫，分不清楚这事儿到底是真还是假。
毕竟教了这么多择校费，学校没有理由这么做啊！可现在听到程欢的话，再看见自己孩子脸上的绝望和泪水，他们第一次动摇了。
可程欢要说的还远不止这些。
他顺手拉住一班站在最前面的男生，拎着领子把他拽到窗口。
“你要干什么？”
“放心，不是弄死你，只是想让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我们九班的学生，每半个学年择校费三万五，四十个学生就是一百四十万，高中三年，就是八百四十万。而每年学校招生都会有一个这样的班级。”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学校里的设施能这么完善，你们的学习环境能这么优秀，你们这些老师能领到高薪，你们这些领导可以享受外面人对学校的追捧，分明都是靠着从我们身上拿到的钱。更别提我们的父母时不时对学校的捐赠。我没记错的话，这批实验室里新增添的器材就是辛宜佳父亲捐赠的吧。”
“你别胡说。”那男生脸色骤然改变。
可程欢却眼神鄙夷，“我胡说？就你们那一学年四千的学费，比起其他公里学校算是贵的。可你知道吗？你们班主任一个月的工资就是两万起。私立学校没有国家补助，靠着你们，他们吃得上饭吗？”
“不是我们的钱，学校哪里能给你们这么好的硬件环境？没有我们，谁来养活你们雄厚的师资力量？我们要是全都退学，这学校立刻就垮了一半。你们就因为一句成绩差就可以瞧不起我们，就可以诬陷我们。你们配吗？”
“……”那男生活生生打了个寒颤。至于旁边的校长和教导处主任，他们更是脸色发白，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九班孩子家长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和糊弄一个人不同，程欢已经把他们的遮羞布全部揭开。这些家长们只是忙，并不是真的傻，或许平时不管孩子，但这种时候，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出事儿。
他们麻烦大了。
而程欢却又给了他重重一击，“校长，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你看不起的差生们却成了学校的最高荣誉，你说会发生什么？”
恐怕这学校会被折腾得天翻地覆。就像是一盆凉水陡然从头顶浇下，校长感觉浑身发凉。
而程欢也带着九班的孩子转身就走。在路过那些家长的时候，不管是程欢还是那些学生，都没有一个人转头看他们一眼。
分明是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现在却形同陌路。明明是最心疼的，最想捧在手心好好宠爱的，现在却让他们在无助中拼命挣扎却看不到尽头。
想到他们刚来时看到自家孩子被众人指着孤立的模样，这些家长们的心脏就像是被狠狠地捅了一刀那么疼，有几位母亲更是瞬间红了眼眶。
他们突然意识到，不是有钱，有权力，就能让自己的孩子生活的幸福。他们需求的东西其实要更多，也更细腻。
“我想校长，关于今天的事情，咱们应该好好谈谈。”其中一位穿着十分干练的母亲率先和校长说道，同时她转头看向那些警察，“另外关于我孩子是否说谎这件事，我也会就你的态度通过官方途径向你的上级反映。”
而辛宜佳的父亲也站了出来，“不仅是这些，还有佳佳的事儿。既然你们觉得眼下提供的证据不够，我们会继续调查。另外，我妻子在征得我女儿的同意之后，已经向市局提出重新立案。还有新证据我们也已经找到。”
“佳佳舞蹈学校门口的监控器拍下了林楠娜偷拍佳佳练舞时的场景。我们已经委托律师把视频送到公证处进行公证，以便后续作为佐证起诉林楠娜。”
“就算你们一个学校的学生老师都在反驳，只要我的孩子说了他没有说谎，这场官司，就打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