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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满葡萄酒的水桶掉落在坠星海这个巨大的盐水池子里面,当然不可能保留下来,所以菲娜小姐的伤心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种情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老罗本尴尬地朝潘尼笑了两下,然后就去劝慰自己的小姐去了,法师耸了耸肩,下面的事情,大概要这位小姐心情平静下来,才可以好好地讨论。
天色很快到了黄昏,被力场球裹挟上岸的还有一些旅行者常用的工具,足够让海员们建筑一个临时的营地,点着篝火烧烤仅剩的食物,还有些人已经开始在海边捡拾贝壳与螃蟹,至于法师,当然可以使用法术为自己创造一个屋子,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做,只是一样制造了一个帐篷。
这样做是有好处的,至少不会因为细节的关系让他与水手们本就十分疏远的关系更添隔阂。
仅凭他一个法师,和从来没出过塞尔的大小姐和小丫头,当然是不可能在海上旅行的。
同时他开始叹气。
“你为什么又叹气?”
她姿态慵懒地搂着法师的脖子,气息抚摸着潘尼的耳根。
“我在想我的那艘船。”潘尼摊了摊手:“那艘船可比什么快船都快多了。”
“你是说停靠在尼姆库尔岛的那一条?”兰妮想起了当初攻击海盗时那一艘速度奇快的蒸汽船。
这条质量严重不过关的蒸汽船在完成了那次突袭之后就搁浅在了那座岛屿——它坏了。
确切地说是木质的船体不堪忍受蒸汽动力的蹂躏,在一段长距离高速突袭之后崩溃,牵连的硬件与动力系统也因为种种原因变得难以修缮,潘尼当时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把它拖回萨斑港,只好暂时将之留在那座岛上,之后事故频出,潘尼也就顾不上它了。
现在想想,那也不过是一个残次品而已,他叹了口气,继续在加厚的法术笔记上书写着一个个繁复的奥术公式。
“这是什么?”兰妮并不懂得法术,只是本能觉得这些图形十分深奥。
“这是一张法术序列表。”潘尼耸耸肩说道:“我在尝试将不同的法术组合起来,排列定序,然后在很短的时间里面释放出去,唔,这可是欣布女王独一无二的招牌技术。”
“欣布的法术序列?”兰妮皱了皱眉:“我听说法师是不可能掌握这个技巧的。”
“其实它的原理并不复杂,说穿了只是高频率的法术触发和连锁施法,然后用绝顶的法术控制力把它们存放起来罢了,这一招已经被我们的先人们研究透彻了。”潘尼摇了摇头:“你知道,她使用这个招数最多的对象就是塞尔的各位首席们。”
“但是你们没有一个能够完全克制它。”兰妮哼了一声,虽然不是红袍法师,但是作为塞尔人,塞尔的历史还是明白的,风暴女王在塞尔的凶名,每一个塞尔人都无比清楚。
“因为实现这个技术需要三个因素,其一是要极强的法术控制力,其二是要极快的施法速度。”法师吐了口气,想起来布莱克霍尔风暴女王登场之后那一串眼花缭乱的表演:“就这两条标准来看,全多元宇宙达到标准的施法者就不多,要知道,风暴女王的法术力量来自神赐的血脉,她是一名术士,单凭这一点,足够淘汰掉所有的巫师。”
术士的施法比法师无脑简单得多,高速高频的施法方式,许多战斗法师钻研一辈子,效果可能还不如一个刚刚觉醒了的术士。
奈菲丝一面翻动着火堆上的铁架子,嘴里塞着面包片,一面听着法师的讲述。
“更不用说,身为选民和术士,她没有红袍法师那么多的忌讳,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任何法术,而我们在施法的同时还要注意藏匿一些法术痕迹,避免方法论遭到窥探,这又加大了模仿这个技术的难度。”潘尼摊了摊手:“所以,法术序列是欣布女王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技术。”
“那你还研究它做什么?”兰妮皱起了眉头:“不是浪费时间?”
“虽然不可复制,但是借鉴一下思路,可以仿造出别的东西。”法师掏出十几张法术卷轴。
“这是法术卷轴?”兰妮惊愕了一下。
“我正在尝试创造一个法术,可以在极快的时间里面连续引导出几个预先准备好的法术,这样效果大概就和风暴女王的招数差不多了。”法师把卷轴收回了口袋,又道:“如果有足够的物资,我或许还可以创造一些法术连锁武器,相信会是一种很有趣的创造,你知道即使是一大堆低阶法术,一瞬间丢在一个高阶法师身上也是会要人命的。”
他笑了笑。
如果研究成功,那就是一个新的独特法术。
“那么,你研究成功了?”兰妮皱了皱眉。
“差一点儿。”法师摇了摇头:“已经有了需要占用高达五环的法术成分的早期版本,不过这还不够,如果能够把法术成分降低到第四环,我就能够用一些简易的装置存放它,这样遇上敌人的时候,就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面释放出来。”
他接过奈菲丝递过来的烤面包,解释道:“形成出奇不意的效果,当然,即使是现在,我也能够用卷轴存放它,不过储存这个层级的法术,需要的纸和墨水都太贵了,我认为有继续降低成本的必要。”
越高级的法术卷轴,需要的纸张和墨水就越特别,很多超过七阶的高等魔法卷轴,墨水成分甚至要用到龙的血液,成本之高到了骇人的地步。
一般来说,只有三阶之下的法术,放置在卷轴里才是合适的。
“一般的法师都不会研究这样的东西吧。”兰妮的语气忽然有点古怪:“这听上去像是极端偏向战斗的施法者才研究的玩意。”
“我相信这种生活与我并不遥远,更何况……”他低头继续翻动着法术笔记,一道尖锐的光芒从眼睑缝隙中透射出来:“我迟早要经历几场这样的战斗,提前做些准备是必要的。”
……外面的篝火同样旺盛,不过刚刚经过一场大难,一众水手的情绪显然不高。
他们频频注视着那个海岸另一边的帐篷,不少水手都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和一个侵犯过他们的危险巫师在一片沙滩上露营,这显然不能够让他们感到安全。
菲娜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恨恨地啃着烤蛤蜊,而罗本则常常将目光瞥到海岸那个帐篷上,良久才仿佛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小姐,那是一个很强大的巫师。”
“很强大的巫师?”菲娜看了罗本一眼,哼了一声:“强大?好吧,他是个巫师,罗本。”
“真的很强大。”听出小姐语气中的不信,罗本皱了皱浓眉:“那个法术只有能够施展四环法术以上的高阶法师才能够施展。”
“你在说什么?罗本,我是不是听错了?”不光是菲娜,近处的大副和些许见闻广博老资格船员也纷纷惊讶:“他从娘胎里面就开始学习魔法的吗?”
一般的法师想要有这样的本事,怎样也要钻研个二十多年。
而这个小巫师,恐怕年纪还没有二十岁。
“谁知道?但他确实没有使用任何魔法道具,这一点我看得清楚,而且就我的见识来看,他施法的手段很纯熟。”罗本苦笑:“小姐,我们应该联想一下这位巫师大人的来历,塞尔可是一个巫师遍地的地方。”
言下之意是出现这种天才巫师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种天赋的施法者怎么会沦落到那样狼狈的地步。”菲娜很信任老仆人的眼界,不过又生出了新的疑惑。
“重复一遍,小姐。”老仆人唔着嘴咳嗽一声:“塞尔是一个巫师遍地的地方。”
菲娜愣了下,然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遍地都是巫师,天才巫师不会少,与之相应的,更强大的巫师更不会少,如果强大的巫师要干掉一个天才巫师,无论多大的天才也只有跑路的份儿。
但她仍然好奇这个巫师为何会狼狈地离国逃亡,不过遗憾的是她这次前去塞尔是一次异想天开的冒险,星幕在塞尔的经营远不如他们的竞争对手西门,想弄到有用的情报自然更难。
所以她很快就不在这方面伤脑筋了,想起倒进海里的葡萄酒,她再次哀叹起来:“好吧,一个强大,年轻,天才的巫师绑架了我,胁迫我的船开进了风暴,弄没了我的货物,而我还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咳。”罗本再咳了一声:“所以小姐,我想我们有必要考虑他们的建议,说实话,我当时的拒绝……”
“等待我的意见?好啊,让他亲自过来和我谈。”她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坐在那里生闷气。
法师并没有让菲娜小姐失望,不过一刻钟后,他就拖家带口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好吧,菲娜小姐,似乎你已经从失去货物的悲痛中缓解过来了……”
“见鬼的缓解。”这一句话让原本神态平和的菲娜端着水壶的手立刻颤动了一下,壶嘴晃荡出几片水花,她额角青筋突起,低沉地脱口骂了一句。
法师这一句话就直截了当地刺激到了她的敏感地带。
对于这样的结果潘尼表示遗憾,只能对自己的失言感到无奈。
不过菲娜也仅仅是骂了一句,生了半天的气,到现在恼火也开始消退,至少已经不会阻碍这样重要的谈判,她深呼吸了两下,看着法师:“那么,这位让我丢失了所有货物的先生,在我们讨论合作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我想我已经表达过我的歉意还有我采取那种手段的迫不得已。”法师摊了摊手。
“迫不得已?!”菲娜再次大怒:“偷渡,绑架,胁迫,这都是迫不得已?”
“这些在我们塞尔人看来都是寻常手段。”兰妮忽地哼了一声:“至少会省去许多麻烦,哦,抱歉,你不是塞尔人。”
“但愿我这辈子不会再和塞尔人有什么交集了。”菲娜美丽的眼睛狠狠地盯了一眼神态不屑的黑武士,然后转向法师:“合作,好吧,我们当然可以合作,这位强大的巫师大人。”
她着重咬住了后面这几个词儿,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
一个强大的巫师陪伴自己航行会带来多少好处?
这是显而易见的,没有潘尼的法术,她一整条船的人大都会撞死在礁石丛里,或是沉在浅海,能够活下来多少还是未知之数。
“既然这样,那十分感谢你的通情达理。”潘尼礼貌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的通情达理让我白白丢了一船的货物,唉……”
面对她的哀叹,潘尼也只能耸肩,怀里的小丫头眨了眨眼睛,也只能底下脑袋。
“小姐,明天开始,我们需要动手造船了……”见到谈判进入尾声,老罗本拿着一个小本子靠了上来:“根据我们的人数,恐怕要消耗一两个月的时间,当然,也不排除会有船只经过的可能,不过按照岛屿外延那些礁石判断,大概不会有船会靠近这里,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靠自己,造船。”菲娜漫不经意地点着头,忽地瞥了潘尼几眼:“不知道我们强大的法师先生会在这样的工作里起些什么样作用?哦,别误会,一方面各尽其力是合作的基础,另一方面当然是为了能够尽早地让我们分道扬镳。”
兰妮‘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法师也只能摊摊手:“好吧,我尽量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菲娜奇怪地看了潘尼一眼,似乎惊愕于这个巫师的容易交流,这显然与大多数巫师冷漠怪异的风闻不太一样,她沉吟了一下:
“呃……对了,我至少应该知道你的名字,尊贵的巫师大人。”
“潘……潘.迪塞尔。”潘尼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名字。”
他需要隐姓埋名。
不过这个假名似乎并没有骗过这个敏感的女商人,她面色怪异地歪头看着法师,最终吐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吧,潘.迪塞尔。”
潘.迪塞尔。
法师默默记住了自己这个名字,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将作为自己的新身份。
“她似乎不知道她是在和全塞尔最危险的通缉犯,也是红袍法师会里天赋最高的年轻法师说话。”躺在临时帐篷里面,兰妮露回想起菲娜的语气,不无讽刺地对潘尼说。
“那个人是指我吗?”潘尼撇了撇嘴:“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名头。”
“是真的吗?”一双大眼睛出现在潘尼的背后,一闪一闪地眨巴着。
一路昏头转向地从塞尔跑出来,小丫头奈菲丝却还不清楚潘尼逃亡的理由。
现在听到西恩大人居然有这样的显赫名声,这不得不让奈菲惊讶。
“当然,至少有三位首席大人十分希望得到他的人头。”兰妮将奈菲丝抱紧了怀里,瞄着潘尼的脑袋‘吃吃’地笑了起来,目光中尽是揶揄。
奈菲丝眨眼看着潘尼的脸,忽然把半边脸藏进被子里面,只留下一双眼睛:“大人是我的,如果有人要他的人头,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这番全无杀气的话语令潘尼失笑,不过转头就沉默下来,因为他知道她是认真的,至少在奥瑟亚法师塔中的经历已经让他清楚地明白这个小丫头有一颗杀人不眨眼的心。
“真是令人羡慕,为什么没人对我这么好?”兰妮语气有些落寞地抱紧了奈菲丝。
“我……”潘尼想说什么,但是又把话缩了回去。
“得了,男人,我没有与什么人结婚的打算,尤其还是一个有妇之夫。”她多给了潘尼几个白眼。
“好吧,我明白了。”法师立刻知道这个话题不该继续下去了。
“呃?西恩大人还有妻子啊?”奈菲丝惊讶地一张口。
“叫我迪塞尔。”兰妮危险的视线就在一旁,法师尴尬地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开话题。
“迪塞尔?大人以后就用这个名字了吗?”奈菲丝眨了眨眼睛。
“至少在我能够回到塞尔之前,潘尼.西恩不应该出现在这片大陆上了。”法师叹了口气。
奈菲丝点了点头。
就在即将进入睡眠的时候,一阵喧闹让昏昏欲睡的三人再次提起精神。
“外面发生了什么?”法师揉揉眼睛冲出了营帐,就看到一片红光照亮了天空,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
“见鬼,它喷了!”菲娜看着通红的火山口尖叫起来。
“别怕,小姐,那儿离海岸很远。”罗本沉稳地说道。
火山口虽然喷射着红光,不过喷出的熔岩流却不算是宏伟,按照山巅和海岸的距离来计算,熔岩流到这里之前就已冷却。
而众人设立营地的地方在一片背靠海崖的海岸上,地势较高,熔岩除非直接洒落到此地,否则很难对众人造成损害。
“无论如何,我们应该后撤。”潘尼靠上前来说:“至少先收拾好东西,这样才能在它喷到这里之前及时撤离。”
罗本点了点头。
火山喷发时的浓烟弥漫了众人头顶一整片天空,一丛一丛喷涌的熔岩流经林地,炽热的浓烟远远地飘了过来,呛得不少人开始了咳嗽,不过同时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是,在火山喷发的同时,海岸处一阵强风袭来,大概是一场风暴又袭击了这片海域。
在呛人的灰烟与让人站立不稳的强风之下,法师打开两张卷轴,配合自己的法术了几个结界挡住风沙和灰烟,就看到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结界外就被一片灰蒙蒙的烟雾笼罩。
所有的船员都吸了一口凉气。
于此同时,更加震撼的一声巨响夹着地面的剧烈震动从火山口处遥遥地传了过来,犹如一百条巨龙齐声咆哮的巨响即使透过结界,仍然震得十几个心惊肉跳的水员一屁股坐到地上,同时一道热浪袭来,所有人木然着动弹不得——事实上,这片地方也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们看到几道熔岩流缓缓地蔓延过来,从结界两边留开,凝结成块。
许多没见过大事的水手满头冷汗地尿起了裤子。
一股臭气让法师皱起了眉头,不过这种自然的神威同样让他感到震撼。
令人庆幸的是,这是火山口最后一声有足够分量的怒吼,这阵喷发之后,地面震悚停止了,法师秘术视觉透过浓烟看到火山口停止了喷发灰烟,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地面也不再有震颤,当时间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候,所有人都虚脱般地松了口气。
“见鬼,它肯定经常这样,怪不得一个人都没有。”
老罗本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侧头对自己的小姐说。
菲娜也深吸了口气,他看着潘尼,这时候感觉到法师果然是有用处的。
如果没有法师在,恐怕即使不被烧死,也会被灰烟呛死。
结界外的地面上一层薄薄的火山灰,几个水手在稍外延的地方,几片熔岩在不远处凝固,他们忽然发现了什么,凑过去一看,一个老年船员忽地惊叫了起来:“小姐,罗本先生,这里!快来看!快来看!”
潘尼随着菲娜几人靠了过去,看到熔岩表面那些闪光的碎渣,双眼一亮。
“这是火山钢!”
罗本惊呼起来,看着结界周围的凝固熔岩——这些熔岩表面都镶嵌着大量这样的渣滓:“小姐,我们发财了。”
潘尼和菲娜眼皮跳了跳。
他们自然知道,这种又名炽铁的东西是熔化的金属铁吸收了一些游离魔网能量后凝固结成的金属晶体,不仅是制造特种武器的优质材料,更能够用来制造魔法道具,价值可以比得上金子。
菲娜脸上顿时出现狂喜的神色。
这个惊喜还没有过去,转而靠海的船员们又发出另一阵惊呼。
众人将目光转移了过去。
大风吹开了烟雾,一艘未见过的船倾倒在近海的礁石堆上,船身破破烂烂,似乎刚被撞烂,近处的沙滩上则倒着几个不知死活的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