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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竹三两下穿好衣衫,杨娘子躺在床上也醒了,但她没有动,不愿出去凑热闹,看陈文竹二人出去并不吱声。
庭院里的灯不知是大家散的时候没熄,还是被人重新点燃,明晃晃地亮着。庭院中十来个人围成一圈,大部分人都出来了。陈文竹凑到边上,围观的中心站着曾管事,他的身后是田三娘扶着正哭泣不止的郑大娘子,对面站着的却是满脸怒火的徐二娘与黄娘子两人。
曾管事正在训斥徐二娘,“你给我闭嘴,现在就回屋呆着去。”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们做出这么没脸的事情,还要让我走。”徐二娘也哭起来。
“你胡说什么。是她不舒服,我来给她送药,什么都不知道就瞎嚷嚷。”曾管事不乐意。
“我亲眼看到的,你还不承认。”徐二娘不依。
“你看到什么了?”曾管事提高声音喝道,“自己一天胡想八想,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天晚了,回屋睡觉吧。”说完冲着众人道,“都回去吧,明天还要开工。”
大家只是围在一旁,没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陈文竹瞄了一眼四周,郑小娘子不在,门房婆子远远站在阴影处。
曾管事又转身对田三娘说:“你先扶她回去。”
“你哄鬼啊,那你让她把药拿出来,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啊。”眼看郑大娘子要脱身,徐二娘再次跳起来,“你别走,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我要撕下你这婊子的脸,自己有了官人,还出来勾引男人。”
郑大娘子捂面哭泣,嘴里弱弱的说着,“我没有,你冤枉我。”
“冤枉,我哪句话冤枉了你?你俩搂搂抱抱摸来摸去,你敢说没有?”徐二娘步步紧逼。
田三娘一把将郑大娘子拉到自己身后,冲着徐二娘道:“你个小娘子还没成亲就被人破了身子,倒有脸喊了。”
徐二娘被人点破,羞恼之下说不出话。
黄娘子挺身而出道:“你才不要脸,当起老鸨儿来了。我们亲眼看见,他俩站在那里搂着,你还在一旁把风。”
曾管事在一旁听她们把自己的事都给抖了出来,想着这徐二娘一贯顺从自己,只有先压住她,不然今晚这场风波很难善了。
他冲到徐二娘跟前咬牙切齿地说:“越说越不像话,本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再闹下去,别怪我翻脸不认。”
徐二娘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绝望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田三娘说破自己失了身,如今他还威胁自己想不认账,她没有如曾管事料想的那样退缩回去,反而破罐子破摔。
她从自己衣兜里抽出一张帕子,两手拉开让众人看:“什么事都没有?你倒说说这是哪个不要脸的送你的?”
陈文竹一看那帕子的两个角上各绣了一只鸳鸯,自己听安二娘说过,是郑大娘子绣的。
曾管事有些心虚,回身瞟了眼郑大娘子,见她捂着脸无力地靠着田三娘哭泣,转而故作轻松地说:“你这疯子,谁知道你从哪得的帕子,我见都没有见过。”
“没见过?明明是下元节(十月十五)那天,我亲手从你衣袖里摸到的。当时你怎么给我说的?‘是她一厢情愿纠缠,你有了我岂会看上个妇人。’亏我还相信你,什么都给了你,如今你倒要翻脸不认了。”
郑大娘子也忘了哭泣,不可置信地看着曾管事。
曾管事大惊,权衡利弊之下,他迅速做出了选择,先认下自己和徐二娘的事情,反正男未婚女未嫁,旁人顶多说自己没守规矩。眼下主要是要让徐二娘闭上嘴,他抬手给了徐二娘一耳光,“我说了娶你自然就会娶你,我俩的事情,你不要再攀扯上别人。”
可惜曾管事的一番算盘打错了对象,若是个聪明的,自然听懂了曾管事的潜台词,会娶她为妻;若是个胆小的,被这耳光一打也收了声。
奈何徐二娘人不聪明,却够泼辣。她没有听出曾管事话中含义,反而认为曾管事为了郑大娘子才会打自己,当着众人丢了脸,就断不能让郑大娘子好过。
她一把推开曾管事,疯了一般冲过去双手抓住郑大娘子的头发撕扯,郑大娘子个子比她高些,此时吃痛不过,双手抱头,尽量弯着腰想减轻疼痛。
田三娘分不开徐二娘,反手也扯了陶娘子的头发喊着:“贱人,快放手。”
黄娘子醒过神来,上前去抓住田三娘的手不放。
四个女子扭成一团,所到之处旁人纷纷退让却无一人劝阻。
曾管事看着也插不上手,怒喝众人道:“你们都瞎了啊,快分开她们。”
门房婆子先带头走了进去,余下几个年龄大些的妇人才凑上去把四人分开。徐二娘与郑大娘子分别坐在地上,一个呼天抢地地大哭,一个哀哀怨怨地低泣。黄娘子与田三娘隔着几个人怒目而视。
一场闹剧过后,众人回到房中已快天亮,幸好元日上午休息,不然怕是这一院的人都要误工。
陈文竹这一觉直睡到巳正(10:00)时分方才醒了,听得姚娘子在轻声说话,心想她倒是难得留在房中。昨夜睡得实在太晚,陈文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想动,闭眼听着她们聊天。
“现在的小娘子们,胆子是真大。”姚娘子说。
“谁说不是呢?郑大娘子看起来斯文恬静的样子,谁想到这才来大半年就耐不住了。”陈二娘略觉惋惜道。
“扑哧”姚娘子轻笑一声,“大半年?她怕是刚来就耐不住了。”
“这怎么说?”陈二娘问。
“陈四娘没对你讲过?”
陈文竹听得提到自己,心中一动,六月时自己和郑大娘子回来,曾看见院子中有人闪过,后来郑小娘子也说有人在传闲话。那人既然看见郑大娘子和曾管事,自己定然躲不了。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同时也庆幸自己抽身得早。
听陈二娘回说:“没有啊,她也知道?”
“何止知道,恐怕最清楚的就是她了,想不到她倒是个嘴严的。”姚娘子说道,“如今都闹开了,我也不怕别人说我搬弄是非。早在六月时,就有人看见郑大娘子和曾管事在庭院里拉拉扯扯,陈四娘当时就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