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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
清水村的雪早就化去了,天气也回暖了些,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的,雪化的那般早,走的也那般早。
村口热热闹闹在聊着天,聊天那内容是村里最近发生的事,据说下个月初九有两场喜事要办,是那村南边老周家,还有村尾的李家。
傍晚村口这棵大树下,有几个大娘在一起唠嗑,其中一个大娘开口道:“老李家那未来女婿来了多少聘礼?”
开口问的这大娘去年冬日下雪前带着一家老小去隔壁村娘家过年去了,这开春了半个月了,昨日才回来。
“哎,你没听说?那个祁恒倒是个不错的,该给的都给了,还另外多加了两箱子聘礼呢,我听说那两箱子装的好像是上好的料子?”
“啧啧,那还不错,那老周家未来女婿也是个不错的。”
“可不是?老周家那位,当初聘礼整整抬了十箱子来,前些日子又送了好些东西来!”
“周家的聘礼我是早就知道的,可年前不是听说那周家姑娘和她表哥闹翻了吗?闹着要解除婚约,还把她表哥气的都躺上了病榻上?怎么现在又好了?”
“听说还得了失心疯不是?”
“哪听来的胡话?那是两个小孩子闹闹脾气呢罢了!”这答话的是周青婢本族婶子。
“我家那青婢儿从小和她表哥玩的好,这小两口闹别扭闹闹性子怎么了?合着你们当年没和你家那口子闹过性子?”
“又哪里来的失心疯,那青婢儿大胆了一些就叫失心疯?”
“这?这倒也是......”
周家的青婢姑娘,早就和她那表哥定亲了,她表哥名叫萧玉。
此时这两人正在周家后院屋檐下长凳上坐着。
萧玉一身长衫,身姿清瘦,五官端正,他旁边坐着周青婢。
“婢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表哥,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醒了过来就听见娘说你病了~”
她声音温柔,说着说着话头便低了下去。
萧玉盯着旁边的表妹,怜惜道:“只要你别不理我就好,都过去了。”
周青婢一听,连忙摇摇头道,“表哥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不理你呢?你要信我。”
她一张清秀的脸上有一双水汪汪大眼睛,又抬起头望着表哥,那水汪汪大眼睛里全是她这表哥。
萧玉伸手,握住了她垂放在左身侧的小手,握在手心里,盯着她道:“以后,你不能再不理我了!”
萧玉瞧见她羞涩点头的模样,差点哽咽。
天知道那半年,他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他这条命早就没了。
他这表妹一夕之间突然变的不搭理自己,也不愿和自己成亲了,他的心都碎了,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他的表妹又怎么了?
为什么不理他了?
明明是同一副皮囊,可看着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萧玉紧紧握着周青婢的手,盯着她,现在好了,他的表妹回来了,这才是他的表妹啊。
“过几日,咱们去青山那寺庙里上柱香,求几个平安符。”
“嗯,都听表哥的。”
青婢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羞涩笑意,又伸出另一手捏了捏他的衣角,带了丝撒娇味。
萧玉看见这无比熟悉的小动作,心头一震,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晚间的清河村里,从河面吹来的微风很舒服,天上的月光很明亮,还有许些星星在夜空上点缀。
那黑夜下的有情人深深望着对方。
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负郎君不负卿。
离这周家远一些的,有个院子,一个妇人把洗好的衣物晾好,又把木盆放回了灶房,抬起步子去了自己闺女的房中。
李母撩开门帘,看了整在油灯下绣着袍子的素伊,“怎么还在绣这袍子?你那嫁衣绣的怎么样了?”
“娘亲,嫁衣我已经快绣好了,我先把这袍子做好给恒哥。”
自从两人定亲后,素伊就改口叫恒哥了。
“还没嫁给他呢?整日就给他绣衣袍子?”
“娘亲。”
素伊抬起头,望了自己娘亲一眼,见娘亲正拿笑脸看着自己,“娘亲您就别取笑我了。”
“好好好,不说你了,不过你也早点睡,这袍子明天绣也无妨。”
素伊娘说完,把帘子放下。
冬天到时,家里门帘都安上了帘子,用来挡风,虽然现在冬日已经过去了,到了春初,虽是春日,可李家挡风的帘子还未及时取下来。
素伊娘转身去了堂屋,说道祁恒,她从前从未把他当成女婿来看,天晓得,他要做她女婿了啊。
她想到那天,祁恒那小子倒是聪明,先去说服了她爹,再和她爹一起来。
她那爹也不知是被祁恒灌了什么迷魂药,使劲帮着那祁恒来劝她,她也知晓祁恒那小子不错,对自个家好,对自个爹也好,为人正直又讲义气,可......
可她也没想把自己的女儿赔出去啊?
可那天,他的态度太真诚了。
最重要的是,他承诺了要在这清水村买田地。
她想着既然他会买田地,有了田地,就有饭吃,种些庄稼,总比他整日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打猎的好。
庄稼人的眼里,有了田地就是有了命根子。
她还去问了自家闺女愿不愿意?
没想到她那个闺女是一百个乐意,还说自己早就喜欢上祁恒了!
素伊娘无奈,再和自己相公一商量,就这样松了口。
这一开春,祁恒真的在村里买了三亩良田,又自己在开荒地,还把房屋重新修缮了一番。
素伊爹娘思考一二,还请人去了祁恒说的那老家打听了情况,见他说的属实,才真正放心把闺女给了他。
第二日。
下起了小雨,素伊在房中看着窗外的小雨发愁。
初春啊,雨水真是多。
等到下午,雨水小了些,素伊拿起今早用包裹抱起来的青色披风,这披风是她昨晚赶着通宵赶好的,她还想着多给他做上几条。这季节,山上湿气中重,这袍子正适合他上山披着,能挡挡湿气。
她拿起包裹,拿起门边的垂放着的油纸伞出门,撑开油纸伞往祁家方向去。
一道身影走在小雨中,披着的披风一摆一动,露出里面淡绿色的粗布裙摆,裙摆下的绣鞋,已经湿了。
到了祁恒小院,那身影推开没关的院门,从外间进去。
小院灶房烟囱老远就望见冒着白烟,等她进了灶房,果真看见了正在灶台前的男子。
“怎么下雨了还过来,冷不冷?”
祁恒听见声响,连忙起身,往素伊走去,素伊把伞收起来,放在门框边。
再回过身时,小手已经被暖烘大手包住了,“过去烤烤火。”
“先等会,你先去房里试试我给你做的新袍子呗。”
“等会去试,你先烤烤火,鞋子湿没湿?”
说着,他直接动手扯了扯她的披风,瞧见了那已经湿了的绣鞋。
“我给你打些温着的热水泡脚,包袱先给我。”
“也行。”
她把挂着手腕上的包袱给了祁恒,自己又去了灶台前大火边小矮凳上坐着,伸出手烤了烤,这天一下雨又冷了起来,也不知那些晚间在村口树下聊天的婶子们是如何抗冷的。
祁恒把包袱放在房里大炕上,回了灶房就着木盆打热水,兑了凉水,拿出一方干净棉帕,开口道:“先过来洗把脸,外头风大,刮在你脸上疼不疼?”
“不疼。”
素伊摇摇头,站起身子往祁恒走,祁恒已经在热水里捏好了热绵帕递给她。
“往后这种天气你别出门,我去找你就好。”
“那大风刮在你脸上就不疼了?”
素伊擦了擦小脸,又擦了擦手,把帕子回给祁恒。
“我皮糙肉厚的,有什么疼的。”
祁恒接过帕子,捏干,晾在灶房一根用来晾干帕子的麻绳上。
“你皮哪里糙了?我觉得你比咱们村的其他后生那脸皮白净多了!”
祁恒又拿起另一个他平日用来洗脚的木盆,往里面倒热水,兑些凉水。
“是吗?”祁恒拿过来一张矮凳放在刚刚兑好水的木盆前,接着道:“坐着,泡脚。”
素伊坐下,祁恒帮她把绣鞋脱下,“怎么不说一声?鞋袜都湿成这般了。”
“没事,一会回去换个绣鞋就好。”
祁恒帮她把鞋袜都已经脱掉,卷起她裙摆裤脚,把她一双小脚放在木盆里泡着,“说的什么话?要爱惜自己,往后我进山打猎不在家的日子你更要爱惜照顾好自己。”
“知道洛。”
“人家还不是为了来找你?”
“你啊。”
“对了,我灶台熬着鸡汤呢,准备熬好了就给你送去,那成想你已经过来了。一会熬好了你先喝点汤,去去寒气,然后我再送你回家。”
“这么快就想送我回家?”
素伊朝祁恒眨眼睛。
“那倒不是。”
他给她洗着脚,高大的身子蹲在她对面。
“那一会再回家,我早就和我娘说了,要在你这吃饭,没那么快回去的。”
“好。”
“一会我叫我娘装些干菜和红薯给你,你也别总往我家送东西,你自己也留点,这大冬天的吃食紧张的很,也就你是个傻子。”
整个冬日,祁恒不知道又往李家送了多少风干的肉类。
“上次不是装了些了?我还没吃完。”
祁恒起身又从灶房墙上的麻绳上扯下一方干帕子来,她又把小脚抬起来,他帮她把小脚擦干净。
接着放下帕子,又抱起她往房间炕上一放,大炕上早就被烧的热烘烘。
“我去把你鞋袜放在火边烤。”
“好,那你快去~”
素伊推了推祁恒。
祁恒笑了两声,往灶房走,把女子绣鞋往灶台火边放在烤,又把两个木盆里的水倒掉,帕子晾好,又洗了洗手,看了一下鸡汤,用铁夹往灶洞里舔了两块木炭,这才往房间走去。
房间炕上,素伊已经脱掉袍子放在一旁,她从包袱里拿出袍子,看见祁恒进来了,开口道:“快试试,给你做好了。”
“这么快?”素伊给他做袍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祁恒听话的走进了炕边,素伊站在炕上,弯着腰给他披上。
“真是好看的很!”
“你也好看。”
“谢谢娘子。”
“谁是你娘子?”
素伊捏起的拳头锤了锤祁恒的胸口。
“你啊。”
“正经点,不然有你受的,又想像那般那样了?”
“那般?”
祁恒眼角含笑,开口吓唬她。
“再那般勾引我,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了,反正,也要成亲了!”
素伊一听,直接伸手,拉住他一起坐在大炕上,又抱住他,还用身子蹭了蹭他,柔声道:“就要勾引你的!”
“如何勾引?”
“你.......明知故问?”
“哎,你那荒地开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春天雨水多,容易开。”
“嗯嗯,以后我要在你开的那地里种好多好多菜,要种麦菜,要种芥菜,还要种豆薯!等那菜熟了,我就去摘,然后我们要炒着吃!”
“好,都随你。”
“嗯,对了,我还想在这后院种两棵桃树,再种两棵橘子树!等以后桃树结果了,你去帮我摘!”
“好,都种。”
“还有枣树!枣树也要种,我外祖父家后院从前就种了枣树,小时候我经常和阿河他们一起爬树摘枣子,以后我们的孩子也可以这样。”
“好,都听你的。”
这个男人,明明生的这般高大,五官又硬朗,和素伊站一起,要是他随便做出凶相来,就能吓到她一般,可他说的话,却带了柔意。
“那以后,我在家中乖乖伺候你~”
“说什么伺候?”男人又伸手摸了摸怀中女子的头,傻丫头。
“我娘亲说的,出嫁了要好好和相公过日子,好好伺候相公......”
“你娘的意思不是伺候,是体贴。”
男子又伸手摸了摸怀中女子的头。
“那我体贴你吗?”那女子突然抬起头望着他。
男子一笑,“体贴啊,不然这袍子谁给我做的?谁没事给我做袍子?”他自是知晓这季节雨水多,湿气重,哪怕晴天他上山时,山中湿气也是重的,他刚来那年,这丫头就给他送过袍子。
素伊伸手,绕了绕自己耳边的发丝,脸上露出了笑容,“真的?”
“真的。”
素伊又伸手,捶了捶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