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那些年

血灰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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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是他吗?

    不,绝对不可能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

    程枫一遍遍地在心里说服自己,那深沉的眼神和刻意伪装起来的声音,自己真的未曾见过。但无论用何种办法,牧马人吉普车里的那个身影却一直在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

    他握起手机,纠结了半天,最后终于狠了狠心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喂,于宁吗?”

    “嗬,二哥啊,怎么说?高旭东的事情应该差不多了,他那老头子也没跑的,双规了……”于宁未等程枫开口,以为他打电话来是为了这事,噼里啪啦地一顿讲。

    “老三,我想问问老大……何宏还在部队干吗?”程枫终于还是艰难地说出了口。

    “何宏?你们一直没联系吗?前年你退役没多久,他也转业回去了。我还以为你们有联系来着……”

    程枫的心猛一沉:“他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这么早转业?”

    电话里的于宁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和你一样,觉得在部队来不了钱!况且他家在西南偏远农村,老大的家境你也知道,两个弟弟还在念书,还有一个小儿麻痹的妹妹,这负担确实挺重的……”

    “他转业转到哪个单位去了?”程枫追问道。

    于宁顿了一下,不无伤感地叹道:“这我也不清楚了……哎,真是窝心疼啊!不自夸地算上我自己,想咱们三个,当年也算是军中之龙了,没想到为了各自生活,却早早地分崩离析海角天涯……”

    从于宁口中也探听不到什么实际内容,挂下电话后,程枫无比烦躁。他忍着剧痛,挣扎着起身出门,向门口任天行留下来的一个保镖要了烟,那保镖用敬服的眼神望着程枫,毫不犹豫地把一整包烟塞到了程风怀里。

    程枫晃荡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缓缓推开铝合金窗,点上烟,闷闷地抽了起来。思绪随着飘荡的一圈圈白烟,也蔓延了开去……

    在参军入伍的第五个月,还算是个新兵蛋子的程枫,由于各个科目成绩比较突出有幸参加了一次代号为“猎杀”的全军区单兵野外生存大演习。于宁由于背景关系,再加上自身综合素质也不赖,毫无疑问也是参加了的,而机步连的火头,老兵何宏没有荒废操练,也终于等来了那次机会。

    程枫他们作为鹿方,总共近六百人,从始发地开始要突破“狮方”的层层障碍和追杀,在规定的七天时间内到达近500公里外规定的地域。

    演习地在一个偏远的山区地带,那里丛林沼泽密布,尽管每个参加演习的人身上都装有定位装置和遇险紧急触发装置,但危险系数还是挺大的。

    狮方兵强马壮,接近2000人,是鹿方的三倍还多,而且全是由军校的未来将官们率队。这是一次实力过于悬殊的大演习,而且事后程枫也探听到,这本就是为军校的那些军官们量身打造的演习,他们的演习目标不仅仅是剿灭鹿方这么简单,而是尽其所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打扫战场!

    那次全军区级的夜外单兵大演习是有史以来的第十二次,之前的十多次,还没听说过有鹿方的队员能冲杀到最后,都是早早地被清理干净,以狮方的次次大获全胜而告终。

    大演习一开始,程枫就发觉不对劲。因为狮方是有组织的,而鹿方是处于涣散的奔逃状态,他深知这样下去,被剿灭就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程枫作为新兵蛋子,自己没那么大的号召力,所幸自己跟着的那位老连长在鹿方还是有些威望。程枫把自己的想法告知老连长后,他马上恍然大悟,随即下令全部队员就地伏击。尽管有些人无视他在那里发号司令,但还是有三百多鹿方队员留下来了,后方奋勇追击的八百多狮方队员,根本没预料到鹿方会伏击他们,猝不及防下损失大半后急急后撤,这也打乱了他们的部署和攻击的节奏。

    趁这机会,鹿方又赶紧往前小心翼翼地逃窜,躲避着可能有预设伏击的线路。但还是在一场遭遇战中部队被打散了,在奔逃中于宁掉进了一个狮方挖深的天坑里,在那里呼爹喊娘的骂人,而程枫经过时,见一个矮瘦的人正在想办法拉于宁出来,那个人真是何宏。

    程枫想一走了之,但又想想这位其他连的,应该与于宁素不相识的老兵都这么有义气,自己虽和于宁有些过节,但这种关口也就不好意思独自避开了,后来和何宏两人用军刀快速劈了些藤绳结好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高壮的于宁从里面拉了出来。

    丛林里原本光线就不好,天很快全黑下来。当时脱离了大部队的三人,觉得已无望追上前头,但程枫不死心地细细查看了大演习所配备的手绘地图后,提出了一个令人倒吸一口冷气的方案:横渡水流湍急的黑滩江。

    虽然有犹豫,但最后三人达成了一致,下定决心准备豁出去干一场。

    黑滩江水流湍急,但于宁的水性极好,他主动揽下了程风的全部装备,但尽管这样,三人还是九死一生地涉险过关,几乎昏厥过去的何宏在对岸的草地上趴了整整一宿才缓过劲来。

    但这一次让他们拼对了,因为对岸这边近三百公里地带狮方根本没有设防,三人很快就到了上游江岸的较窄处,趁着夜色游了过去。并和突围出来的老连长及所率的16人意外会和。

    这行一共十九个人,最后在程枫的建议下剑走偏锋,绕道一处高达四五十米的垂直悬崖处。由从小就在山林里抓草药,动作灵敏得几乎可以飞檐走壁的何宏带头,在他身上绑了藤绳,在他上去后,其他人才得以不太费力地上去……

    冲到最后几公里的安全地带后,却没想到狮方的军官们使诈,违反演习规则,二十多人偷偷卸下演习专用的模拟器,朝鹿方队员疯狂开火,导致鹿方队员全部“阵亡”。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鹿方的十九个人,程枫和于宁带头,当即就把那为首的军官给揍趴下了,而后其他鹿方队员一拥而上如猛虎下山一般,打得其他几个军官和一众兵士那叫一个惨……

    最后的结果是程枫他们这一帮19个人所预想不到的——不仅没有受到任何的惩处,除了得到部队的嘉奖不说,另外还得到了赤狐特战连的选拔机会!

    而通过一系列高强度的集训考核后,最终19人当中有12人顺利入选。当然,包括他们三人,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内,他们结下了兄弟情谊,虽是没什么结拜仪式,三人自后却是按岁数排序兄弟相称了。

    想到此处,程枫的嘴角浮上一丝笑容。不管曾经有多苦,现在回头看看都不觉得了,只是想想现在,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于宁说话有些没辙没拦,何宏最怕平时打趣时,于宁炫耀性地提到自己的家境,或提问起何宏家里边的事,其实有时也是何宏自己过于敏感,稍微觉得话头有点不对,他就开始燥怒。

    或许这种身份的卑微感,一直在潜意识里深深影响着何宏,以至于在一次西南边境剿灭毒贩的行动中,他们这三人小分队差点出了大差错,这件事情也导致于宁与何宏间有意无意的疏远。

    经过一番激战,控制住几个溃逃的毒贩后,不远处被何宏控制下的一个毒贩突地打开随身的一个大袋子,猛地往外面倾洒出一大叠一大叠厚实的软妹币,而后用撇脚的中文小声央求着:“钱!钱!给你!放我!”

    那一刻,何宏犹豫了,那一刹那的犹豫却差点铸成了大错。在他缓神的功夫,那个毒贩已经悄声把一只手往身后摸去,在他拔枪伸直手臂刚要射杀何宏的关口,被离何宏更近些的于宁刚好看到,及时当场爆头击毙掉了。

    这件事情于宁看得比远处的程枫清楚,他曾私下对程枫讲起过一次,说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何宏眼里泛出的贪婪之色。程枫没有让他再讲下去,或许是有那么点不愿意接受何宏在金钱前面动摇的事实。

    而这一次意外也深深地埋葬在了三人心中,后来从未再提起过,对程枫来说也一样,这是不可碰触的禁忌。

    但在部队多年,程枫见惯了部队里的一些腐化作风,也多次听闻某某又因为某某关系升到某某级别了;而在地方上,更是不必多说了,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有时会禁不住拷问自己,在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状况下,如果当时何宏收了那些钱,把那些毒贩放了,再拿这些钱兄弟三人平分,自己会不会接受?

    当年他自己都搞不太明白,忠诚,为了谁?勇敢,为了谁?原本就吊儿郎当没什么信仰的程枫,有时候会无端心生老子在前线出生入死,你们这些杂碎在后方作威作福的不平衡感觉来。

    钱的确是个好东西!

    程枫又时常扪心自问,如果面对的是其他一些普通的走私犯,自己或许可能会有一些动摇,因为在他自己规定的原则下,这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程枫心里很清楚,他们当时所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毒贩!是一群害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的恶魔!他们是杀人于无形的刽子手!

    那种钱,就算这辈子都花不完,自己也不会去看那么一眼!

    真的会是何宏吗?

    如果真的是何宏,那他已经在岔路上走得太远,任谁也救不了他了。半包烟将尽,程枫越来越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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