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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以年一脸茫然。
定海县徐言?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与张以年素来交好的鄞县学子韩平上前小声道:“听说,这厮是定海县试的案首。”
这韩平不说还好,一说却是彻底激起了张以年的怒意。
区区一个定海县试案首就能和他堂堂鄞县案首比了?
他配吗?
韩平一句话成功的将张以年的怒意转到徐言身上。
“不才鄞县张以年,想向府试案首徐公子讨教几句。”
徐言早就看这个张以年不顺眼,正巧他自己撞上来,那就怪不得徐言不客气了。
“张公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徐公子既然是府试案首,想必才学出众。”
张以年顿了一顿,冷冷说道:“前圣且不去论,便说说本朝。阳明先生乃是本朝第一大儒,张某虽不才,却侥幸在稽山书院求学几载。敢问徐公子何谓心学。”
这一问可谓是十分狠辣。
嘉靖朝阳明心学已经得到极大发展,王阳明也被捧为半圣。可以说读书人或多或少都对心学有所接触。
张以年问徐言何谓心学,无非是因为他自己是阳明心学的学徒,想要依靠这优势羞辱一番徐言。
谁料徐言却是不假思索的答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闻听此言,张以年愣了一愣,旋即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心学四诀?这可是出自我王门四句教。”
徐言摊了摊手道:“张公子怕是不知徐某师从绪山先生钱老吧?”
张以年闻言色变。他是王学门徒,如何能不知道钱德洪?
这位可是王阳明首徒,在王学一派中地位甚高。
想不到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徐言竟然是钱老的学生。
张以年一下子就心虚了。按辈分,徐言应该算是他的师叔,就凭他那学到的皮毛安敢在徐言面前班门弄斧?
可狠话已经放出来了,张以年也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既如此,敢问这四句何解?”
这四句话是阳明心学的核心,但是如何解读却是最见功力。
张以年将难题抛给徐言,便想看看徐言到底功力如何。
徐言心道你这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门前耍大刀啊。
他微微一笑,解释道:“人有习心,意念上见有善恶在。为善去恶在于复性,以便恢复心之本体。心体无善无恶是性,由是而发之为有善有恶之意。由是而有分别善恶之知,由是而有为善去恶之格物。”
稍顿了顿他继而接道:“所谓知善知恶者,非意动于善恶,从而分别之为知。知亦只是诚意中之好恶,好必于善,恶必于恶。孰是孰非而不容己者,虚灵不昧之性体也。为善去恶,只是率性而行,自然无善恶之夹杂,先生所谓“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
徐言一通长篇大论,引得周遭士子纷纷讨论了起来。
“徐公子这见解真是独到啊!”
“我怎么就悟不出这般道理!”
“要么怎么你不是府试案首,人家徐公子是呢?”
“这张以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张以年何曾受到过如此冷嘲热讽,他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嘴唇都快被咬破了。
他想要反驳想要回击,可是搜肠刮肚就是想不到可用之词。
学不如人,徒呼奈何。
“徐某这样解释,不知张公子可满意了?”
徐言此话一出,张以年气的浑身发抖。
此子不但夺走了他到手的府试案首,还在人前让他当众出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以年急于找回面子,心下一狠准备奋力一搏。
“徐公子心学见识了得,张某佩服。只是不知道徐公子诗才如何?敢否和张某对诗?”
徐言差点笑出声。
你跟我比什么不好,比作诗?
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请!”
徐言拱了拱手无比自信的说道。
张以年冷冷一笑,随即摇头晃脑吟道:
“种禾已堪炊,种蔬已堪摘。
梧竹俨成行,展矣幽人宅。
鸟篆文苔阶,云衣罥兰泽。
翘首望长空,青山净如拭。”
这首诗是前不久他的叔父张时彻写给他父亲张时扬家书中所附。除了父亲张时扬和他本人外便无人知晓。
张以年认为这首诗作的极佳,便想拿来打压徐言一番。
区区一童生,难道还能比堂堂侍郎还会作诗?
在场众人听到这诗也都频频点头,认为张以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作出如此佳作,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下面就看徐公子如何接招了。
过瘾,这场大戏看的真是过瘾。
自然而然的,一群吃瓜群众将目光投向了徐言。
徐言听到这首诗会心一笑。
只听说过坑爹,还真没有听说过坑叔的。
不过也算是张以年倒霉,遇到了他徐言。
照理说对诗要接相近的,但徐言根本不打算给张以年比较的机会,因为这厮不配!
徐言单手负在身后,闭目凝神踱起步子。
他一连踱了六步,随即睁开双目吟道: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此诗一出,场面彻底沸腾了。
这诗意思浅显易懂,连孺子老妪都能够明白。
所谓李杜诗篇被千万人传颂,现在读来却已是没甚新意。历朝历代都有许多有才华的人,他们的诗篇亦会流芳百世。
“徐公子真乃大才啊,如此霸气自信,实在是吾辈楷模!”
“都说本朝诗作不佳,无法比拟唐诗,可某看来徐公子这诗便透露着一股子唐诗才有的风骨。”
“是啊,与之相比,张公子那首就要差不少了。”
“何止是差不少,张公子那诗比起徐公子的佳作简直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粗鄙之物。”
“依某看,徐公子作这首诗不是来跟张公子对诗的,而是告诉张公子他不配。啧啧,杀人诛心,太狠了啊。”
徐言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淡淡笑道:“徐某作的这首诗可还令张公子满意?哦对了,张公子方才所念诗作应不是自己所作吧?”
张以年已经近乎崩溃,听到这句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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