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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璿帮着修补山门禁制的时间也不长,数月之后,齐墨渊返回,便免了她的劳役。这位洞真掌门渡过了三重天劫之后,越发低调,普通弟子甚至不知道他曾经离开山门数月之久。
这日,谢霜行做过了早课,便待去拜见师父,因为每月初一,都是虞璿考校他功行的日子,他在鼎湖岛修行前后也快有三年,但修为却才刚刚到练气四层,却是虞璿见他资质太好,特地叮嘱不许贪功冒进,因此进度反而比同侪慢些,但根基却极为坚固牢实。
谢霜行出了洞府,小晨曦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又变成一尺多高的小娃娃,蹦到他的肩膀上坐下,笑嘻嘻地去拧他耳朵。
谢霜行和这位“小师姐”是闹惯了的,也不躲避,只歪过头,伸手往自己耳朵上一指,默念口诀,道:“变!”那只耳朵顿时变得坚硬无比,仿佛裹了一层硬壳一般,让晨曦拧之不动。
晨曦气呼呼地道:“小师弟,你太过分了!这法术还是我教你的呢,你怎么能拿来对付我?”
原来,晨曦虽然当年蒙风白羽传授了凝煞炼罡法门,这原是少阳派炼器的诀窍,却被风白羽逆转过来,帮助晨曦在体内强行开辟出窍穴,这头小参精这才得以自由变换大小。但她法力太过微弱,寻常法术纵然勉强施展,也威力不大。虞璿也没指望过拿这头小妖精算作战斗力和人斗法,因此在晨曦缠着她要学法术时,便将当年给风白羽的杂经照样录了一份,让晨曦自去琢磨玩耍。
适才谢霜行施展的“化肌为石”,便是杂术中的一种,也可以制成“化石符”施展。但凝成的石肤硬度也有限,稍有修为的修士,一运法力也就打碎了,斗法中并没什么实用价值,也就能逗逗晨曦玩儿。虞璿自然不会浪费时间传授他这等没用的小术,不过这些法术本来简单,不费什么事,晨曦来寻他玩时,谢霜行就顺便学了两手。
忽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声噗嗤轻笑,却是一个杏黄衫子的妙龄女子。见谢霜行望过来,这女子脸上笑涡犹在,却忙屈身万福,柔声细气地道:“奴家失礼,打搅道友了。奴家姓白,是随着师父前来拜望水前辈的,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因她也有练气七八层的修为,近在咫尺,谢霜行居然不曾发觉。
谢霜行在人前一向行端语正,不肯有半点轻佻之举,刚刚被生人看去了玩闹情景,心中大不好意思,匆匆一拱手,含糊道:“原来是水师兄的客人,谢某还有要事,就不打搅了。”便急匆匆地走了,顺手将肩膀上的晨曦拽下来,塞进袖子里。
这黄衫少女随着师父一起访友,水无尘一人独修,并无门下。这少女在别人家中,又不敢乱走,这几日过得甚是无聊,好不容易看到有一个英俊少年过来,没说两句人家就走了,不禁心中甚失落。
她站在原地闷了一会,忽然听见师父呼唤,回头一看,却见师父同水道长一起走了出来。师父笑盈盈道:“搅扰了水道兄许久,我师徒二人这便告辞了。明年三月初三,还请水道兄拨冗下降。”
水无尘拱了拱手,道:“白仙子继承贵派宗主之位的大典,水某届时若无事,是一定要来捧场的。”寒暄几句,便将这师徒二人送了出去。
路上,黄衫少女便将自己所见,向师父说了,她师父沉吟一会,道:“听你描述,一定是虞真人门下唯一的弟子谢霜行谢道长了,娇儿你可有对人家失礼?”
白玉娇辩解道:“我哪有失礼,倒是那人傲慢得很,鼻孔朝天,对我理也不理!”想到委屈处,小嘴便撅得老高。
她师父叹道:“咱们归元宗哪能和洞真派相比,若不是为师因一株灵芝同水道长结下几分交情,今日也未必能进人家这门呢!”
白玉娇脱口道:“等师父结成了金丹,咱们就不用再看人脸色了!”
她师父笑了一笑,慈爱地摸了摸这个大徒弟的头,却并不说话。她卡在筑基九层已有数十年,自知凭着一己之力难以结丹,一直想办法结交大派弟子,示好投资,指望日后人家有可能帮到自己。
水无尘便是她认识的人中,修为和地位最高的一个,只不过此行却令她甚为失望,对方客客气气,却明显是敷衍居多。
随着她年岁越来越大,成丹的机会也越来越渺茫,就算她最后肯狠下心,随便什么人都舍身相从,也未必就能换回自个凝丹的机会。
这美艳女修出神了一会,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天真烂漫的徒弟道:“娇儿,上次你不是说,有一位苏雪仙子看中你,想要收为弟子么?你……意下如何?”
……
谢霜行去见虞璿时,她正在书案边捻着笔写一封信,这信却是回给风白羽的,风白羽听说了洞真派被太阴散人围堵之事,便写信过来慰问,虞璿回书时,便顺便托他打听仙府之事,毕竟少阳派就在附近,有什么消息也灵通得多。
虞璿到底觉得那苏木有些古怪,虽然并不害怕,但也不愿意稀里糊涂一脚踩进去。她虽然对仙府有几分意思,但也未必就要定了,因此措辞之中,便十分小心,不愿让风白羽觉得她十分热衷,以免对方生出什么误会来。
谢霜行在外请见的时候,虞璿刚刚写完,又看了一遍,觉得差不多了,便以法力封口,用百花落英剑丸中的一枚子剑传去。这才叫了谢霜行进来,问了他几句修为上的事,见没什么碍难,便勉励了他几句,笑道:“你把晨曦装进袖子里做什么?”
谢霜行脸一红,正要向师父和盘托出,一个小脑袋便从他袖子里冒了出来,嘻嘻哈哈地道:“晨曦来说,晨曦来说!因为小师弟被一个小美人搭讪,他自己害羞跑了,还把晨曦关在袖子里灭口!”
谢霜行嘴角一抽,纠正道:“小师姐,灭口不是这么用的。”因鼎湖岛有条隐形门规,金丹之前不许失了元贞,怕师父误会他立身不正,忙解释自己只是奇怪,鼎湖宫中少有生人,但最近却好几次看到外客。
虞璿听了,道:“那是因为咱们家人口稀少,交游不阔,否则还要多些。”太阴散人这位三劫元婴修士在洞真派铩羽,连性命都没带回去;虞璿在云梦泽上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斗剑,以及虽然秘而不宣,但也有些风声传出的齐墨渊元婴大成……林林总总加起来,看在有心人眼里,自是别一番光景计较。
因此,近日来洞真派的同道,也是格外的多,访友的,下帖的,拜会的,络绎不绝,比往常要热闹十倍,甚至连接天峰也不例外。
钟晗已经身死,门中自有安排他魂魄转世,而接天峰峰主也转由钟紫郢接任。但有元婴真人坐镇,和金丹修士毕竟大不相同,到底已经露出了颓势。今年新弟子入门分选时,便看出几分端倪来。
虞璿出了一会神,忽然,水无尘过来禀报,“昆仑派的两位左真人,和白云宗的杨仙子前来拜访,请真人示下。”却呈上一张名帖。
这名帖是昆仑左临意写的,一笔字颇为古拙,此人在昆仑派的地位,和荀、商在洞真派相仿。虞璿见过他兄弟左思齐两次,印象一般,但此人也算得精明强干,对其兄还只是闻名。而昆仑派和洞真派虽然同为六大派,但彼此也没多少来往。
虞璿收了名帖,随口问道:“杨仙子也是一起来的?”白云宗和昆仑派也是没什么交往,而且杨玉楼言谈之中,时常流露出几分不大待见昆仑弟子的语气,此次居然肯和左氏兄弟一起,倒是令人诧异。
水无尘道:“应当只是偶然碰上的。两位左真人都在外殿等候,杨仙子却不耐烦,要舍妹陪着她游览风光去了。”
……
外殿上,侍女上了茶果后,便悄然退去,只剩下左氏兄弟二人。
坐在上首的左临意已经是元婴真人,气息晦涩,他相貌和弟弟略有相似,但却远不如左思齐英俊,看着甚至有些木讷。他口齿并不伶俐,与人说话甚慢,一句话往往要思忖片刻,才能对答,但每出一语,必言之有物,令人不敢轻慢。
左思齐坐在哥哥肩下,却不如其兄镇定,坐了一会,便有些焦躁起来。左临意扫了他一眼,左思齐忙坐正了,又忍不住有些犹豫地说道:“虞……虞真人这会还不出来,也太拿大了!”
左临意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修道不论岁月,遇事无须急躁。”左思齐只得闭了嘴,好在殿内灵气充裕,干脆便闭眼吐纳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馥郁清芬幽幽传来,又随着极轻的环佩之声,数名宫装侍女提灯捧镜,分列两边,中央一位紫衣玉钗、容色极丽的少女缓缓踱进,在殿上主位坐下,便抬眼望左临意看来。
左临意也抬头打量这位传言极多的洞真派女仙,他并不好色,但亲眼所见,也觉此女容姿风采,实是盛极一时,外界传言不虚。
左临意不擅言辞,同虞璿应答过几句话,便将来意直说,道:“东海泾源仙府出世,虞道友想必是要参与的了?”
虞璿微笑道:“看看无妨。”
左临意并不拐弯抹角,道:“贫道也有一个师弟,听说此事,打算争一争,不过贫道因为有事相求虞道友,所以先把他劝得退下了。若是虞道友肯帮忙,自然是好;若是不便,贫道仍然按照前诺,帮助虞道友得此仙府。”
这左临意说话直通通的,一开口便将来意和盘托出,显然是从不讨价还价的,和他弟弟弯弯绕绕、笑里藏刀的脾气完全两样。虞璿一边猜度此人来意,一边笑问道:“以左真人的法力,还有什么事解决不了,须得小女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