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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车水马龙、朴素的农村,时常能看到满天的繁星。
闷热的八月,在傍晚时分,辛勤的劳动者们总爱在庭院乘凉。
木槿喜欢极了这样的夏夜。在吃完晚饭,朝气蓬勃的太阳完全落幕后,她就迫不及待的搬出了凉席和凳子,挪了好几次位置,她才觉得满意。随后急忙跑到厨房,切了一个大西瓜,精细地摆放在盘子里,放在凉席旁边的凳子上。
“祖母祖母~”木槿大声的呼喊着。
“欸!来咯!”木槿的祖母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年轻的时候曾是一个地主家小姐的陪读丫鬟,有点文化。
小时候的木槿因为时常想念自己的母亲,便爱缠着她问母亲的事情,她总耐心温和地摸着木槿的头,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述说。
这个老人用她独特的温柔爱护着自己的小孙女。
木槿躺在凉席上,看着满天绚丽的繁星,她觉得很惬意。
不知道外面的天空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默默地想,期待又慌张。
木家兴缓缓地出来了,他搬了个竹椅,惬意地躺着,不紧不慢的扇动着手中的扇子。
木槿看着父亲的脸,岁月竟不知不觉间悄悄爬上了他土黄色的脸颊,他的嘴唇轻抿着,看不出悲欢。
记忆中,自从母亲离开后,父亲的话一直都极少,鲜少看到他有太大的情感起伏。
母亲...
木槿一时间有些恍惚,脑袋里开始浮现母亲模糊的影子。
木槿的母亲叫陈剑兰,在木家村隔壁的陈家村很有名。据说年轻时长得很漂亮,手工劳作亦很出色,因为会识字,看了些书,举止谈吐与其他农村姑娘大不相同。
陈剑兰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又是幼女,从小倍受宠爱,性子里带着任性和倔强,思想也比一般的女孩前卫。
条件的优越让无数的追求者,都以失败告终。
你在仰望星星,星星却在仰望月亮。
这个像星星一样多数人都觉得遥不可及的女孩,心中也有一个遥不可及的月亮。
欧石楠是陈剑兰祖母远亲的儿子,从小在欧洲长大,17岁时因为家庭的变故,在陈剑兰家借住过两年。
这个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白皙俊秀,时刻保持干净衣着讲究的男孩,让陈剑兰红了脸,倾了心。
但这个好看的哥哥并不喜欢说话。他总是坐在庭院中的桂花树下,捧着一本书,面无表情的翻动着。
十五岁聪敏水灵的小女孩,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让喜欢的男孩笑。她用尽各种方式讨好男孩,也因为男孩的微小变化心里波涛汹涌。
但欧石楠一开始并没有喜欢上她,一直以来他都沉浸在生活环境巨大改变的悲伤。即使这个清秀姑娘已经比农村的女孩优秀太多,然而终究是农村的女孩。
接受她..就意味着接受这个落后的农村,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后来,他也偶尔会看着陈剑兰的脸恍惚,她太好看了,至少在这里其他人的对比下。而且...他也能感受到少女满腔的喜欢和关怀,这份淳朴勇敢让少年孤独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暖意。
时间慢慢流逝,欧石楠的内心开始摇摆不定,他是个少年,没办法做到冷血的理智。渐渐地,两个年轻人之间愈来愈密切。
欧石楠总会跟少女说起之前的生活,他教她识字,教她读书。陈剑兰很聪明,学得极快。国外的思想也渐渐地感染到了她。
一起走出去...两个年轻在美好的幻想下,悄悄牵起了对方的手。
可生活从来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好过。
两年后欧石楠家里的变故得以解决,被接了回去。临别的那天,陈剑兰没有说话,干净的眼眸却装满了泪珠。她一直控制住自己,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掉下来。
“等我。”这是欧石楠临别前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
“好。”她握着心上人的手,坚定地说。
欧石楠刚走的时候,陈剑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陈家人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都心照不宣地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生活并没有因为欧石楠的离而得以改变,陈剑兰像往日一样的生活着,只是总爱坐在庭院的桂花树下发呆。
就这样过了五年,22岁的陈剑兰已经是陈家村的大龄剩女。各种相亲、劝说、流言一时间扑面而来。可陈剑兰就像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总是缄默不语。
“等我。”她相信自己的意中人会回来,直到听到欧石楠的婚讯。
就像五年前那样,她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之后便正常的生活。但她不再去那颗桂花树下...
日复一日的悲伤,女孩心灰意冷,走到了河边。
死亡,是最简单逃避的方式。
她一跃而下,在快要没有呼吸的时候,却感到对这个世界仍有一丝的眷恋。
而这个时候,有人牵住了她的手,将她抱起,拯救了她。这个人,就是木家兴。
20岁的木家兴年轻气盛,有一身的力气,老实能干。虽父亲早逝,家中并不富裕,但他极能吃苦,极能拼。
木家兴嘴笨,不会说话,他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及这件事情。只是在空闲的时候,他总爱走很远的路到那条河走走,打听有没有人跳河的消息。
他用极其笨拙的方式表达着极其笨拙的一见倾心。
时间长了,一个年轻人总爱去那条河走走,打听有没有人跳河的事情被陈家村的人当成奇谈口耳相传,最后传到了陈剑兰的耳朵里。
时隔半年,两个人在那条河相遇了,木家兴的脸红到了耳根,他笨拙的不知所措。
“你愿意娶我吗?”陈剑兰笑着说。
木家兴愣住了,随即猛点头。
23岁的陈剑兰在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有几只鸡几筐鸡蛋的情况下,跟木家兴回了家做了新娘子。五年多的固执和等待让她和家里的关系变得恶劣,出嫁以后也很少回家。
木家兴的母亲极其疼爱她,将她看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时间久了,她慢慢融入了这个家,也开始跟他们讲授以前的过往。
其实,在欧石楠说那句“等我。”的时候,她就知道恐怕此生难见了。两年的朝夕相处,她何尝不知道欧石楠的心思,他的确喜欢她,可他的心始终属于远方。他怎么会回来,又怎么会娶她,即使如此,她怎么配得上他。
可是他要她等,她便等着。即使明知不可能,她也固执地等待。就像之前,她固执地想让他笑。她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么,得知心上人婚讯的那一刻,她内心原本就微小的希望熄灭了。
可是...她不恨他,亦不后悔。人生敢爱一场,敢等一人何其难得。只是她为了他舍了一条命,足够了。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她总喜欢说这句话,所有的悲欢都将过去,命运会把你推向属于你的轨迹...
她只活了32岁,死于疾病。生命最后时期,她浑浑噩噩,嘴里总是嘟囔着那个人的名字。木家兴温柔的守护在她的旁边,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缄默不语。
“家兴...谢谢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着没日没夜照顾自己的丈夫,心中满怀愧疚,竟恢复了清醒。
“爹爹,爹爹,欧石楠是谁啊?”
“他...他是你母亲很想念的朋友。”
八岁的木槿眼里眨巴着眼睛,表情有点委屈,她问:“那他会来看母亲吗?母亲好像等了他很久。”
“会的。”木家兴抱着自己可爱的女儿,轻柔地说:“一定会的。”
陈剑兰的葬礼结束后,看似平淡的木家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