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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好疼。
昏迷中,长孙曦轻轻转动脖颈,却感觉疼痛有如火烧。心下疑惑,自己不是和继父一起坠落山崖了吗?那应该摔得粉身碎骨才对,怎地只是脖子疼呢?又不是上吊死的。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一片古色古香的床帏纱帐。
这是……,什么地方?
透过纱帐中间的细小缝隙,隐隐约约,看到外面有两个身影。
椅子上,坐着一位身量矮小的中年妇人。
旁边站着个淡青色宫装的少女,正在鼓着腮帮子,忿忿道:“南宫嬷嬷,你说无缘无故的,她没事儿寻什么死啊?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南宫嬷嬷眼皮也不抬,没言语。
“哎呀!莫非……”那宫女忽地轻呼,“像传言的那样,是长孙曦得罪了太子妃?”撇了撇嘴,“两人原是表姐妹,一个做了太子妃,一个却只能入宫伺候人,她心里能舒坦才怪呢。保不齐她说了些许怨怼的话,惹得太子妃动了气,骂了她,然后才想不开上吊……”
“啪!”,一声脆响在屋里炸开。
“阮六儿!”南宫嬷嬷脸色阴沉,低声怒斥,“太子妃是何等矜贵的身份?那是你能议论的吗?真是找死也不挑个好日子!”
阮六儿吓得跪了下去。
长孙曦则是听得一头雾水,----太子妃?表姐?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自己眼下到底在什么地方?屋子里奇奇怪怪的人又是谁?真是莫名其妙。
阮六儿抽抽搭搭的,哽咽道:“嬷嬷,我错了,往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扯着对方衣袖央求,“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南宫嬷嬷冷声,“掌嘴!”
阮六儿先是一怔,继而像是被对方的脸色吓到,缓缓抬起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接着又扇了一个耳光!“啪!啪啪……”
屋子里,清脆的耳光声不绝于耳。
没多会儿,阮六儿的脸便又红又肿成了猪头,委实不能看了。
“行了。”南宫嬷嬷冷哼打断她,警告道:“你若是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就记好了,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否则的话,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阮六儿声音带出哭腔,“是,我知道了。”
“起罢。”南宫嬷嬷抬手,然后往床上看了一眼,“但愿佛主保佑了。若是今夜能够熬过去呢,算她福大命大。熬不过,那就只好给她报一个病故了。”
长孙曦听在耳朵里,心下惊讶,她们这是在说自己?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她们啊。
心下迷迷糊糊的,但隐隐的,有了一些猜测,----此刻躺在床上的自己,只怕并非原来的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同名同姓的长孙曦。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半个时辰了。”南宫嬷嬷略微烦躁,“看样子,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了。”
“嬷嬷。”阮六儿忙道:“眼下夜已经深了,嬷嬷不必在此久候。”一脸讨好之色,“今夜有我守着她便是了。”
南宫嬷嬷犹豫了片刻,叹道:“罢了,只能先这样了。”站了起来,“记得,今天晚上没有任何人自尽!回头有人问起,只说是她月事不调需要休养。”
“可她……”阮六儿迟疑道:“可她分明就是自尽啊。”
“蠢货!”南宫嬷嬷啐了一口,“自尽?好好儿的一个人,为何自尽?是因为我教导你们太过苛刻?还是因为你私下欺负同伴?一个不小心,屎盆子就扣在自个儿头上了。”
阮六儿低下头,不敢再辩。
南宫嬷嬷皱着眉头,转身出了门。
院子里似乎围了不少人。
远远的,听到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人问道:“嬷嬷,到底出何事?方才听见里面有人尖叫,吓得人睡不着。”又有人道:“是啊,是啊!那声音怪渗人的,听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没事儿。”南宫嬷嬷淡声道:“阮女史做了一个噩梦,故而失声尖叫。这会儿她人已经醒转过来,喝了热茶,缓过劲儿来了,大家都回去睡罢。”
“原来是做噩梦啊。”
“嗐,我还以为出啥事儿了。”
议论声中,打探消息的人渐渐远去。
阮六儿关上了门,转身回来,三步两步走到床帐边儿。
“都怨你这个扫把星!自己寻死觅活的,就该远远的死个干净,要死又不死透,反倒害得我挨了这一顿狠打。”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等着,早晚会还给你的!”
隔着床帐,长孙曦在里面微微皱眉。
此人真是蛮不讲理。
刚才分明是她自个儿说错了话,惹怒了南宫嬷嬷,所以才挨了打,与自己何干?她竟然全部迁怒到自己身上,这还真是,柿子专捡软的捏呢。
“呸!”阮六儿狠狠啐了一口,声音鄙夷,“就算你姓长孙又如何?靖国公府早就已经被抄了,连你爹娘都死了,不过是个没人管的破落户罢了。”
靖国公府?长孙曦屏住呼吸没出声儿,竖耳聆听。
阮六儿又冷哼道:“就算有个舅舅是汾国驸马又如何?也不想一想,要是真得驸马心疼的,又怎么会被送进宫做女官?又怎么会进宫快一个月,都没有人来看望?肯定早就被驸马嫌弃了。”
舅舅?汾国驸马?还有之前说到的表姐太子妃,都是……,这具身体的亲人们?
阮六儿说一句,长孙曦便在心里暗暗记一句。
如此这般,听对方牢骚抱怨了大半宿,倒是听出点头绪。
原主是一个倒霉催的姑娘,家被抄了,爹娘双亡了。虽然有一个做汾国驸马的舅舅,但估计也不怎么被待见。正如阮六儿所说,----若是舅舅真心疼爱外甥女的,又怎么会送进宫做了女官?
所谓女官,不同于为帝王嫔御的秀女,亦不同于奴婢之流的宫女。参选女子皆为良民身份,并且要求识文断字、品行清白。入选后,进入六局二十四司任职,封品阶、享俸禄,从事十年可归家,终老宫中者,由皇室予以养老送终。
因为条件优渥,故而吸引不少民间女子参选。
----但贵族女子是看不上的。
原主因为整个家族获罪被抄,失去了国公府千金的身份,成为平民。在入选女官后,进入尚仪局的司乐司,做了一名无品级的小小女史。
前几日,舅母汾国长公主忽然传召。
据说是因为太子妃即将大婚,思念表妹,所以叫原主过去陪伴几日。虽说宫人不得随意出宫,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谁敢得罪汾国长公主和太子妃?因此司乐司乐得做一个人情,顺利放了人。
今日正午,太子和太子妃大婚典礼完毕。
原主被人送了回来,当时并无异常,不料夜里忽然上吊自尽了。
至于为何自尽?无人知晓。
长孙曦目前掌握的讯息便是这些,其余的阮六儿没说,也就不清楚了。
因为对自身处境了解甚少,加之得罪了阮六儿,故而一直假装昏迷,没敢说话。那阮六儿又骂又啐的,说了半宿,似乎也说得有点累了,歪在椅子里睡了过去。长孙曦身体本来就发虚,耳畔再安静下来,也迷迷糊糊入了梦乡。
朦胧中,周遭景物忽然明亮璀璨起来。
长孙曦在梦里不辨方向,只觉眼前屋子的装饰甚是华丽,桃红色的纱帐,金灿灿的赤金蛇形挂钩,旁边还有一挂水晶珠帘轻轻摇晃。这是……,哪儿?她正在心里迷惑,忽然手臂猛地一紧,扭回头看去,却被一个高大颀长的男子挡住视线。
谁?她抬头,想看清那人的脸。
下一瞬,身体被人狠狠推倒跌在床上,眼前画面,迅速颠倒旋转起来。混乱景象中,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只在眼里掠过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好似无尽深渊,里面透出幽暗不明的光芒。
“救命……”长孙曦身上冷汗津津,从梦中惊醒。
心口“扑通、扑通”一阵乱跳,过了好一阵,都平缓不下来。她努力眨了眨眼,看到的仍是古色古香的屋子,以及旁边睡得香甜的阮六儿,一切都没有变。
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长孙曦喘息片刻,干渴得厉害,觉得嗓子眼儿好似快冒烟儿,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伸手在桌子上拿了茶杯,刚要倒茶,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冷笑,“哟,醒了呀?”
转回头去,阮六儿正在冷眼盯着自己。
长孙曦担心对方看出不妥之处,心情戒备,不自觉放下了茶盏。
没想到,这却惹得阮六儿疑心上火,“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喝茶,就自己喝,难道还等着我给你倒啊?怎地,我服侍了你一回,你就拿自个儿当起主子来了。”越说越是忿忿,“可笑!我们进司乐司是做女史的,不是做娘娘的。”
长孙曦不想跟她争吵,转身倒了茶,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她的沉默,落在阮六儿眼里成了无声挑衅,恨恨道:“不说话了?你又看不起人了,是不是?你搞清楚,如今你和我一样,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好歹我还不是罪人之后,比你清白几分呢。”大口啐道:“少跟我摆千金大小姐的款儿!”
长孙曦不言不语,转身要上床。
“你给我站住!”阮六儿一把拉住了她,咬牙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上吊自尽,弄得我歇不成不说,还被南宫嬷嬷……”大概觉得挨耳光太过丢脸,忍住没说,改口骂道:“你这个让人晦气的扫把星,我跟你……,跟你没完!”
“放手。”长孙曦蹙眉道。
“哟!你还张狂起来了。”阮六儿气得不行,讥讽道:“你一个女史,还真拿自己当主子娘娘不成?有本事你去勾引皇上啊!”
长孙曦听她越说越不堪,不由甩开她的手。哪知道,拉扯之间身子踉跄,差点撞到旁边的花架子上,“啊……”,她一句惊呼还没说话,便听“扑”的一声,一枚小巧东西,从她身上掉落下来。
阮六儿当即抢先一步,飞快拣起。
什么东西?长孙曦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
“好哇!”阮六儿惊呼道:“你竟敢私藏男人的东西?”
长孙曦疑惑道:“男人的东西?”
“你还跟我装糊涂?”阮六儿手里捏着一枚洁白的羊脂玉佩,得意洋洋道:“这枚玉佩的款式古朴而浑厚,贵重有余,精巧不足,不是男人用的才怪呢。”
长孙曦盯着那玉佩看了两眼,不由微惊,----的确,那枚玉佩的款式过于宽大了些,而且甚是厚重,不像女子所用之物。
是谁的?她心下猜疑不定。
“没话说了吧?”阮六儿脸色快意,“等天明我就出去告诉大伙儿,你是因为和野男人私下传递,被人始乱终弃,所以才殉情自尽的。”她嘴角微翘,勾勒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哈哈……,看你往后还怎么做人?我的长孙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