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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混乱,周遭景物一片模糊。
这是哪儿?长孙曦感觉好似身处云雾里面,脚下软绵绵的,四周空荡荡的,神智也是迷迷糊糊的不清醒。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呼喊,“长孙曦。”那声音清冽,好似冷冷冰块“玎玲”碰撞在一起,十分悦耳,“这枚玉佩是哪里来的?”
长孙曦睁开眼,朦朦胧胧中,看到一块洁白的羊脂玉佩在晃动。
玉佩?她想了想,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人声音很是惊诧,还有几分不满,“你怎会不知道呢?再想想。”他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带着诱哄,“你仔细想想,这枚玉佩,到底是从何处得来?”
“不知道。”
他问:“是谁给你的?”
“没有谁。”长孙曦摇头,“醒来……,就在我的身上了。”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
那声音远了一些,似乎在自言自语,“这秘药怎地没用?问了半天,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语气恼火,“魏廷安这个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魏廷安?他好像……,是昭怀太子的心腹太监?长孙曦心智断断续续的,无法自控,稍微凝固起来的心神,一放松,又陷入了混沌当众。
片刻后,那人又问:“那你认识楚王吗?”
长孙曦神智不自控,答道:“认识。”
“在哪儿认识的?”
哪儿?长孙曦想了想,回道:“在东宫门口,湖心亭……”脑子突然疼了起来,画面纷乱旋转,忽地又看见那张俊美异常的脸孔,阴恻恻笑问:“喜欢吗?”他伸手摸了过来,自己往后一踏,落空,然后跌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救命!救命……”
长孙曦不辨真假,惶恐无比,当即伸手胡乱扑腾起来。
“啪!”一巴掌,整整落在对面那人的下巴上。
“你……!”昭怀太子勃然变色,想要生气,又没法和一个被药物控制的人生气,只得强忍了下去。倒是迁怒起手上的药盒子,往地上狠狠一甩,“破药!”
长孙曦还在椅子里扑腾,她根本不能分辨幻境的虚假,嘴里呓语,“救、救我……”一把抓住身边最近的人,紧紧抱住,“救命……”
----像是一只缠人的八爪章鱼。
昭怀太子当即推开她,谁知道往后退时,被她的裙摆一绊,竟然失去身体平衡往后面栽去!长孙曦搂着他,跟着跌倒,软绵绵的压在他的身上,----不似湖边那次湿冷,而是又柔又软、又温又香,好似柔若无骨一般。
昭怀太子不由身体微僵。
长孙曦还在呓语,“救……”那好似娇嫩花瓣一般的唇,带着呵气如兰的少女气息,温暖酥麻,轻轻拂过他的耳根和脖子,“救救我……”
一阵异样电流暖暖划过。
昭怀太子的身体,情不自禁的随之颤抖了一下。
“太子殿下,不好了!”傅祯焦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砰”的一下,她猛地推门闯了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么一副“卿卿我我”的旖旎画面。她不由结巴起来,“太、太子殿下,汾国长公主往这边来了。”言毕,赶紧掩门出去。
昭怀太子脸色阴晴不定。
他当即翻身爬起来,抱起长孙曦,然后放回椅子里面。看着那张娇嫩宛若荷花瓣一般的清丽脸庞,再想起方才身体的异样,----说不出是着恼,还是窘迫,低低斥了一句,“红颜祸水!”旋即转身出门。
刚到门口,就见假山拐角处,一群人赫赫扬扬的停在那儿。
前面两个小太监拦着路,浑身瑟瑟发抖,颤声道:“太子殿下吩咐,没他的话,旁人、旁人不能……,进去。”
太子妃怒道:“放屁!滚开。”
“哦,是吗?”另外一个中年贵妇接了话,嘴角微翘,“我倒要看看,今儿谁敢不要命在这儿拦着?!想死的,就别挪窝儿。”吩咐身后的人,“敢拦路的,统统给我打死!打死一个赏十两银子。”
----语气骄横凶悍。
两个小太监吓得齐刷刷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长公主饶命,饶命啊……”
汾国长公主身后的奴仆上前去,也不管此处是东宫,昭怀太子就在书房,直接将那两个小太监给拎开,扔一边儿去了。
魏廷安笑嘻嘻的上前,“奴才给长公主请安。”
汾国长公主看也不看他,只吩咐道:“这是一个有体面的,打死了,赏五十两!”
“哎哟!长公主饶了奴才。”魏廷安有如蔫了的茄子一样,跪倒下去。
昭怀太子见状皱眉,原以为太子妃去长公主府要逗留一段时间,没想到,她们母女这么快就过来了。因而快速吩咐傅祯,“里面盆子里有水,你去给她洗一把脸,看能不能把人给弄醒了。”然后脚下大步流星的,飞快迎了上去。
“大姑母。”他微笑打了招呼。
汾国长公主身量颇为高挑,云鬓高髻、珠翠萦绕,一袭真紫色的繁复刺绣宫装衣衫,刺绣暗纹,精致中透着奢华。尽管在容貌上面并不出色,又有年纪,但是胜在装束不凡,有一种雍容华贵之美。
她轻笑道:“你的奴才,不让我进去啊。”
“蠢货!”昭怀太子当即喝斥魏廷安等人,“孤说的是,不让闲杂人等进来。汾国长公主是谁?你们都不认识吗?还不赶紧滚!”
魏廷安几个不敢片刻停留,都仓惶退下了。
汾国长公主撇了撇嘴,像是懒得计较没再说,转而问道:“灵犀人呢?不是说,她惹了不该惹的人,捅出娄子来了么?”一声嘲笑,“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长孙女史在书房里面。”昭怀太子执晚辈礼微微欠身,解释道:“原本孤想找她和傅司乐,问问司乐司的事情。不料长孙女史她身子太弱,才问几句,无缘无故就晕了过去,这会儿傅司乐正在照看她呢。”
太子妃惊道:“灵犀晕倒了?!”
昭怀太子微笑道:“许是昨儿受凉的缘故罢。”
“受凉?晕倒?”汾国长公主打量昭怀太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朝旁边宫人挥手,“全都给我让开!”根本就不管太子和太子妃,更不将守在门口的宫人放在眼里,直接几个快步上前,然后推门而入。
昭怀太子和太子妃赶紧跟了进去。
汾国长公主脚下的步子又急又快,直接冲进内室,看向在床边忙活的傅祯,冷声道:“你在弄什么?滚一边儿去!”
傅祯手上还拿着帕子,怔了下,赶紧后退。
汾国长公主上前,直接伸手扒开长孙曦的眼皮,仔细看了两眼,然后回头朝着昭怀太子冷笑,“这就是你说的受凉晕倒?你当我是瞎子呢?”一声冷笑,“到底给她喂了什么鬼东西?想做什么?!”
昭怀太子没有回答。
那枚玉佩,牵扯的内情实在是太大了。
----宁愿被误会。
太子妃则是慌忙提裙上前,“灵犀?你怎么了?”仔仔细细看了看表妹,一张粉脸红扑扑的,神色混沌,嘴里呓语不断,明显就是被人下了药!谁?谁这么大的胆子?她转回头去,视线最后落在昭怀太子身上。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昭怀太子一直低垂眼帘,并没看她。
太子妃脸色变了又变,她虽然有些天真烂漫、恣意随心,却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尽管怒火已经蹿了三丈高,但终究忍住了,没有当众和昭怀太子对吵。然而心头怒火难抑,再不发作,只怕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她三步两步上前,“啪”的一声,给了狠狠傅祯一耳光!
傅祯低下头,不敢吭声,也不敢抬手捂脸。
太子妃唾骂道:“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她和灵犀在一起,却帮着太子为虎作伥,不过是个贪慕荣华富贵的小贱人!继而一声冷笑,目光清亮的盯着傅祯,一字一顿,“灵犀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仅要你的命,就连傅家的祖坟都会找人给刨了!”
傅祯顿时脸色惨白,往后一退。
甚至就连昭怀太子都露出惊诧之色,没有想到,长孙曦这个表妹,对于太子妃会如此的重要,俨然就是她的逆鳞!自己当然知道她和长孙曦一起长大,但……,皇子们也有玩伴,不过是个高级点奴才罢了。
怎地太子妃,为了长孙曦就跟疯了一样?看来,自己对妻子了解还是太少。
“行了。”气氛诡异中,倒是汾国长公主漫不经心开了口,“不过是秘药,你在这儿守着等她醒来便是了。”
太子妃银牙微咬,怨怼的扫了丈夫一眼。
昭怀太子只做视而不见。
汾国长公主勾起嘴角看向他,“呵呵,太子如今倒是长本事了。”招招手,“走罢,咱们出去说说。”
临出门,冷冷的扫了傅祯一眼。
傅祯顿时不寒而栗。
心下十分清楚这位汾国长公主的厉害,----先帝和已故赵太后所出的嫡长女,自幼千娇万宠长大,一生恣意跋扈,从来没有受过半分委屈。她不仅身份高贵、非同一般,定国公赵家还是本朝的开国四公之一,权势显赫,族中更是能人辈出。
因为赵家为官做宰的人实在太多,素有“赵半朝”之称。
当年若不是隐太子因病亡故,也轮不到今上登基大统。汾国长公主是连今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更别说底下的小辈,诸如越王、太子、楚王、江陵王等人,在她面前,都是谦卑恭谨不敢失礼。
至于旁人,那更是蝼蚁草芥一般的存在了。
----比如自己。
其实按照汾国长公主的和赵家的权势,不让长孙曦进宫,肯定没有人敢说二话。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汾国长公主自个儿给长孙曦报了名,将她送进宫做了女史。正是因为如此,宫中不免有些流言蜚语,说是长孙曦私下得罪了汾国长公主。
但此刻看来,真相到底如何还难说的很。
傅祯转抬眸看了一眼。
汾国长公主对长孙曦如何暂且不知,但眼前这位太子妃,却是真的很疼爱表妹的。她刚才扇自己的一耳光,下了死劲儿。她威胁自己的那些话语,透着寒气,和她平时的温婉气韵完全判若两人。而此刻,她蹲身守在长孙曦的身边,脸上那种关切担心的温柔神色,让人看着心软,绝非伪装出来的。
说到底,长孙曦不过是一介罪臣之女,利用价值几乎为零。
----实在犯不着太子妃伪装什么。
“你发什么愣?”太子妃扭头过来,喝斥道:“赶紧的,去打一盆温水进来。别等我腾出手,再赏你几个大嘴巴子!”
方才气氛诡异,栀香等人都没有敢跟进来。
傅祯当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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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曦脑子晕沉沉的躺在床上,似醒非醒,身上一片酥软乏力。
隐约中,听到说话声飘进来。
“你糊涂啊!怎么能让灵犀留在东宫?!”
“怎么不能了?”接话的人是太子妃,“她落水了,天寒地冻的,难道就这么把人送回司乐司?当然得等病养好再走。”
先头说话的人讥讽道:“宫里有的是太医,有的是药,用不着你操心!”
“娘。”太子妃拖长声音,“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也不管灵犀的,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厌恶她?非得撵她走,偷偷送她进宫也罢了。而眼下,她不过在东宫养几天病,值得你动这么大的肝火吗?”
娘?那人是汾国长公主?长孙曦瞬间惊醒了几分。
而且……,听太子妃的语气,汾国长公主原先不是那么讨厌原主的。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才让她讨厌外甥女,送了原主进宫。
“你傻啊!”汾国长公主声音尖刻,略带嘲讽,“什么落水?生病?!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她这丫头,明显是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所以才寻理由赖在东宫里。”一声冷笑,“不就是想勾引太子么?”
“哪有的事?”太子妃的声音烦躁起来,“你怎么总是把人往坏处想?我和灵犀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了。”语气十分断然,“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谁给你打包票?”汾国长公主讥笑道:“再者说了,人都是会变的。或许当初她没有别的念头,只是帮你,可是后来难讲不会改了主意。太子可是一国储君,人又俊俏,小姑娘哪有不动心的道理?虽说太子妃她是做不成,可还能做侧妃、做夫人啊。”
太子妃像是有些赌气了,没言语。
长孙曦掐了掐掌心不让睡着,竖起耳朵聆听。
汾国长公主又道:“你别不信,这种人我可是见多了。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自己后半生的前程,什么事做不出来?依我看,她就是存心落水的。”
“我不想听了!”太子妃拔高声调,语气恼火,“我和灵犀相伴整整十年,朝夕以对,深知彼此性情。”斩钉截铁道:“不管是谁都别想离间我们!”
“你是说,我在离间你们?”汾国长公主的声音比她更高,更加恼火,“十年?朝夕以对?!你这是在指责我,没有从小陪着你了?呵呵……,你的眼里只认得她这个好表妹,那可还认得你娘?!”
“女儿不敢。”太子妃一阵衣裙窸窣响动,像是跪了下去。
长孙曦越听,越是心惊,脑子越发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汾国长公主居然没有陪伴太子妃长大?那她去哪儿了?这世上,哪有亲娘不陪着女儿的?听起来,真是说不出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