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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的不像是监牢,而像是宾馆的豪华套间,慕容连思正背对着门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女子,眉峰的冷厉,站姿的英挺证明这是个历经了很多风雨的女军人。
慕容连思听见门响动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洛非纭的时候眸子里掠过一抹欣喜,当看清站在洛非纭身边的洛荞心的时候那欣喜霎时就被阴霾所取代,她愤恨的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开门的人待两人进去之后便把门关上了,人就守在门口,但是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一丁点声音都听不到。
“妈妈”,洛荞心低低的叫了声。
慕容连思很想忍,她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不就是一个黄毛丫头吗,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因为她的恨已经害死了茜儿,自己现在也等于被软禁了,所以为了自由她应该对这丫头和颜悦色,母慈女孝,她在心里暗示了自己无数遍,但一见到洛荞心,一听到她娇软的声音,她搭垒的心理防线彻底轰塌。
“不要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洛荞心瑟缩了一下,似是被她的话吓愣住了。
洛非纭伸手轻轻的握住了洛荞心的手指,心底叹了口气,缓声道:“妈,心儿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她呢”?洛非纭心底隐隐知道原因,但千万不能让心儿知道。
慕容连思“嚯”的一下子从摇椅上站起身来,手指指着洛荞心,口气狠厉,恨不得咬死她的样子,“是,她没错,错的都是我,你真是我生出来的好儿子,你和你爸一个德行,都向着这个死丫头,等有一天看到你妈死在你面前你们都高兴了是吧”。
‘“妈”,洛非纭脸色难看的大叫道。
之前他听爸爸说妈妈有心悔过,便带心儿来想着如果妈妈真心悔过,心儿又不愿追究的话,那妈妈出来的机会就大了,但没想到还是如此的冥顽不灵,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就算心儿是爸爸的私生女,妈妈也用不着这么恨她呀。
洛非纭永远不知道女人的嫉妒心到底有多可怕,爱之深,恨之切,多年来一直折磨着慕容连思,她对洛荞心的恨更多的来源于洛追肜背叛她的耻辱。
慕容连思的目光掠过洛非纭停在洛荞心的面容上,脸上扭曲之色更甚,看到这张脸她就想毁了,这让她想起她曾经被背叛的过往,那是一种窒息的疼痛,对于一向高高在上的慕容大小姐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我告诉你洛荞心,你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赢了,知道吗?是她亲手抛弃了你,她不要你了,把你扔给了洛追肜,你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悲的人哪,被自己最爱的人抛弃,然后她拍拍屁股找自己的幸福去了,留下你一个人自生自灭,洛追肜怎么会爱你呢,他最爱的是他自己呀”,满意的看到洛荞心逐渐苍白的脸,慕容连思“咯咯”笑了起来,听来莫名的渗人。
“当年他是知道我故意把你弄丢的,但是他却没有阻止,他派人查到了你住的孤儿院,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尝尽世间冷暖,但他却从来没想过把你接回来,要不是茜儿生病了,要不是你的心脏刚好和茜儿匹配,你一辈子都不要想进洛家的大门,你即使回来了,做了洛家二小姐,也只是随时为了茜儿去死,你知道你身边站的大哥吗?以前他有多宠着茜儿啊,是他知道你和茜儿的心脏匹配后第一个主张把你留下来,他说,能为了茜儿去死是你的福分”。
字字诛心,句句断肠,洛荞心已泪流满面,她知道慕容连思说的都是事实,她以为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但是此刻从慕容连思嘴里说出来,心,还是会疼。
洛非纭一下子脸上血色全无,他开始有点害怕了,本来捂热了一点的手指又刹那间冰凉,他慌忙中去看洛荞心的脸,却看到她满脸的泪水,他把她抱在怀里,抱的紧紧的,生怕下一秒怀中的人儿就会消失,“心儿,你不要听她的,她说的都是骗人的,骗人的”。偏过头来满面怒容的瞪视着慕容连思。
“你嫌现在的事情还不够乱吗”?
慕容连思只是笑,笑的明媚又灿烂,“我说的可是事实啊”。
冷俏的女军人从始至终看着面前的戏剧发展,眉梢都没动一下,比雕塑还雕塑,只是目光淡淡的掠过洛荞心,里面有怜悯,有同情,谁能想到这么大个女孩子,竟然受了这么多的苦,她原来一直生活在谎言中,如今要直面血淋淋的事实,如何承受。
洛荞心一把推开洛非纭,往后倒退,脸上滚滚而落的泪珠衬着苍白的脸色惹人心疼,她一个劲的摇着头,“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儿,大哥错了,你原谅大哥好不好,大哥以后会加倍补偿你的,还有爸爸,爸爸说他最爱的就是你,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慕容连思轻蔑一笑,“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真是可悲”。
洛荞心退到门口,猛的一拉开门,夺路而逃,洛非纭大声喊了句“心儿”,但面前哪还有洛荞心的影子,他狠狠的望向兀自得意的慕容连思,目光既有无奈又有愤怒,话语冰冷无情:“这是给你的最后机会,没想到你一点都不在意,那你就在里边呆一辈子吧”。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铁门,走廊里冰冷逼仄的气息扑面而来,慕容连思愣愣的坐回摇椅上,这就是她养的好儿子啊。
她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女人,“你说我做错了吗”?
回答她的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门口的男人只看到一阵风掠过,一个人快速的从面前跑了过去,他条件反射的从腰间掏出枪就要瞄准射击,洛非纭覆上他拿枪的手指,“那是我妹妹”。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洛荞心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走廊里,洛非纭心里着急,也没再多说什么,快步出了大楼。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洛荞心的身影,问了大门口的士兵,说看到了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子哭着跑出去了,这里虽守卫森严,但守门的士兵刚刚见过洛荞心,也没怀疑什么,而那女孩子明显伤心的不得了,他们又哪会阻拦。
洛非纭站在大门口,目光四望,周围都是绿油油的麦田和一条笔直空旷的柏油马路,哪有一个影子,顺着士兵手指的心儿离开的方向,洛非纭赶忙驾车去追。
可是直到上了高速,也没见到洛荞心的身影,洛非纭着急了,她一个小姑娘,荒郊野外的,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而这时天色也暗了下来,黑夜就要来临,洛非纭一掌狠狠的拍在方向盘上,苦恼的垂下头来,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无助过,只要想到洛荞心苍白的脸上泪珠涟涟,眼底都是受伤的神色,他的心就紧攥着疼痛。
他曾经以为这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妹妹,他知道她的存在,但没有一起生活过,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感情,而茜儿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他当时确实想过用洛荞心的命来换茜儿的命,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妹妹怎么比得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孰轻孰重,自然有的选择,他曾经的自以为是如今却让他无比悔恨。
她原本也该如茜儿般享受公主的生活,却因母亲的私心从小颠沛流离,受尽欺辱,知道真相的时候他心底有过心疼,有过后悔,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尽力去弥补,而她在逆境中还能保持纯真善良实在难得,她的聪明和坚韧不拔也逐渐吸引了他的视线,然后他开始慢慢的关注她,那个拥有着明亮眼睛。明媚笑意的美丽少女,一步一步的走进他的心房。
然后,他沦陷了,然后,他曾经不堪的话语*裸的铺陈在她面前,他第一次有一种体无完肤的错觉,他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她,找到她之后又能说些什么。
毕竟慕容连思说的,都是真的啊。
能为茜儿去死,是她的福分,这么诛心的话,任是谁听了,都不会好受吧,更何况是敏感的心儿,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怎么能呢?
他要马上找到心儿,向她认错,乞求她的原谅,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切重新开始。
于是,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寻找。
洛荞心出了大门,快步跑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风吹过发丝,飞舞在身后,大片的麦田尽头是漫天霞光,照的身上都是隐隐的红色,如果她真的是洛追肜的亲生女儿的话,她会伤心,但事实却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麻木了,但洛追肜却不知道,还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她除了苦笑还能如何。
慕容连思的话对她没有任何作用,但有一句话她记住了,“是她亲手抛弃了你,是她不要你了”。“她”指的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吧,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来源于她,她真的很想知道,抛弃了她之后,她生活的究竟有多幸福。
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能狠心的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明知道洛家就是一个华丽的牢笼,还义无返顾的把她丢进去,想到前世所受的一切,洛荞心眼底渐渐冰凉。
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洛荞心一直跑一直跑,却不小心绊住了一颗石子,脚崴了一下,钻心的疼痛席卷而来,几乎站立不稳,一时不察便从马路上滚了下去,身子滚进了麦田里。
她想挣扎着站起来,但脚踝的疼痛让她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身子又倒了下去,压倒了一片麦田,她索性不再挣扎,四肢大张平躺在麦田里,入目的是逐渐暗下来的天空,隐约有几颗星星在闪烁。
风轻轻吹过,鼻尖都是麦田的清香,洛荞心慢慢闭上眼睛,周围安静的可怕,可是内心却一片安静。
然后,她便不知不觉中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洛荞心猛的睁开眼睛,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寥寥的挂着几颗星星,洛荞心摸出书包里的一把匕首,屏息等待,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人?
那人的脚就站在洛荞心的头部边缘,一片阴影压下来,洛荞心能感受到那人目光正静静注视着她,不过她感觉不到丝毫危险的气息,心里放松了下来,但下一刻,那人的手竟然摸上了洛荞心的脸颊,缓缓的摩挲着,洛荞心心里一阵恶寒。
猛的睁开眼睛,直起身子,手里的匕首飞快的向那人脖颈扎去,那人似是没想到睡着的人竟然有这么一招,愣在了原地,洛荞心单腿翻了起来,拿着匕首的手从那人的脖颈后穿过,饶了一圈停在了咽喉处。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洛荞心目光冰凉的向那人看去,月朗星稀,虫蛙鸟鸣,那人的容颜却使得周围都明亮了起来,连天上的明月都不能夺去分毫光彩。
洛荞心有片刻的呆怔,这人不是傅衍玑又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冷漠。
傅衍玑无奈一笑,霎时又是晃动人眼,洛荞心眨了眨眼睛,心底暗骂傅衍玑,他怕洛荞心出了什么事,便让人时刻关注着她的消息,知道她去看了慕容连思,出来后就失踪了,听说洛非纭找她都快找疯了,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出来找她,他在这条马路上来来回回的转了十几圈没有丝毫洛荞心的踪迹,但他就是感觉洛荞心没有走远,就在这附近,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洛荞心竟然躺在麦田里睡着了。
想起刚刚看到的睡颜,心里一片柔软,嘴角不自觉流淌出笑意,“你没事就好”。
顾左右而言它,洛荞心知道他是找自己而来,面前这个少年,身份贵重,却在她每次出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他什么也不缺,自己身上也没有他需要的东西,那她能相信他是真的待自己好吗?
下一刻洛荞心就否定了自己的可笑想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被伤害了那么多次还没有长记性吗?他是什么都不缺,但他只是把一切当做一场游戏,他觉得好玩就够了,那自己呢,不过是别人无聊消遣时的玩具而已,她除了阿飞,什么都没有了,不要再掉在别人用温柔设的陷阱里了,她输不起,也玩不起。
垂下脑袋沉默的收拾着书包,洛荞心站起来,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从始至终没有看傅衍玑一眼,事情已经结束了,这个城市她也呆不下去了,她决定了,她要带阿飞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傅衍玑看着洛荞心执拗的侧脸,无奈而笑,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铁石心肠的人,但一想到刚刚接的电话,眸子阴暗了下来,她见慕容连思的所有细节他都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想知道而不知道的事情,原来心儿所遭受到的一切苦难都是他们给予的,他就知道那一家子人没一个好东西。
面前的人儿那么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傅衍玑心疼的不得了,到了这种时候还坚持,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好了。
傅衍玑一把抱起洛荞心,洛荞心挣扎不得,索性安静了下来,傅衍玑垂下眼睛看着离得他如此之近的人儿,月光朦胧的照在她的脸上,安静下来的洛荞心不若面对他时的咄咄逼人,五官柔和宁静,傅衍玑皱眉,她怎么那么轻,看来得多给她补补。
把洛荞心放在副驾驶座上,夜风有点凉,傅衍玑又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个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自己坐回驾驶座上,发动引擎,车子徐徐驶离。
洛荞心一直垂着睫毛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衍玑也不打扰她,安静的开着车子,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车子停了下来,洛荞心听到傅衍玑说:“到了”。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毕竟维持着一个姿势半个小时不动一下也不是件容易事,她抬起眼睛看去,夜色下,映入眼帘的是一栋豪华的别墅,外面的花园占地好几亩,此刻别墅里所有的灯都亮着,仿佛在等待主人的归来。
傅衍玑拉开车门,抱着洛荞心向别墅走去,穿过花园,别墅门口两排女仆恭敬的垂下脑袋,齐声道:“少爷”。
傅衍玑点了点头,抱着洛荞心径直走过,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把陈医生叫来”。
墨婴和白魁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看到傅衍玑抱着洛荞心进来,两人嘴角齐齐抽了抽,却也没多说什么,笑话,少爷的事是他们能多说的吗?
傅衍玑没搭理两人,抱着洛荞心向楼上走去,来到自己的房间,把洛荞心放在床上,小心的盖好被子。
都已经这样了,洛荞心还能说什么,反正她的脚也走不成路了,她现在是受制于人,还是安静着吧。
傅衍玑对于洛荞心的配合很开心,正想说句什么门外墨婴已经开口了:“少爷,陈医生来了”。少爷的卧室从不容许别人进来,即使是家里的女仆也从不容许进来打扫,一直都是少爷自己收拾,现在竟然让洛荞心躺上了少爷的床,墨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像充血了似的通红,白魁鄙视的瞪了他一眼,“如果被少爷知道你心里龌龊想法,不知道哈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墨婴的脸立刻由红转白。
一个背着医药箱的年轻男人推开门走了进去,对于能进少爷的卧室他也感到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打量便听到少爷冷冷的声音传来:“她的脚受伤了,你来帮她看看”。
陈复生立刻收回心思看向洛荞心被子外的脚踝,白皙如玉的脚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水晶一样晶莹透明,连脚都这样好看,那人又该是怎样的绝色,但他可没胆子看,能被少爷亲手抱回来,还躺在少爷的床上,那肯定是少爷的心上人,他吃饱了撑的上赶着让少爷收拾。
陈复生伸手在脚踝处摸了一圈,沉吟道:“是关节错位,我给推拿一下,再抹点药水,休养几天就无大碍了”。
傅衍玑看着男人的手在洛荞心白皙的脚脖子处摸来摸去,心底就闷闷的,真想一把将这人扔出去,但这么晚了,家里当值的医生就剩他一位了,为了心儿的健康着想,只能忍了。
感受到背后灼人的目光,陈复生心肝颤颤的一手放在脚面,一手放在脚踝,嘴里低声道:“忍着”。
只听“咔嚓”一声,洛荞心闷哼了声,却没有叫出声来,这种疼痛她还受得住。
陈复生赞赏的看了一眼洛荞心,那一眼却让他险些愣住,昏暗的灯光下少女双眸微闭,睫毛轻颤,肌肤似是蒙上了一层轻纱,只消一眼,便是万年,陈复生立刻低下头来,手忙脚乱的摸着药水,心底却怎么也平静不了了。
傅衍玑真想一脚把这小子踹出去,刚才肯定都看见了,他一把夺过陈复生手里的药水,沉声道“我来,你先出去吧”。
陈复生收拾了一下药箱,心底嘀咕着少爷的醋味还真大,不就是看一眼吗,又没少块肉,再说了,美女不就是用来看的吗?
关上房门,陈复生看向墨婴,脑子里闪过少女苍白的脸庞,不经意的问道:“墨哥,里边那位是谁啊,看少爷挺紧张她的”。
几人都是傅衍玑的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混的也非常熟了,墨婴也没什么瞒的,反正到了明天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了。
“她就是少爷的心上人,洛家二小姐,洛荞心”。
白魁酷酷的瞪了两人一眼,“说少爷八卦,该怎么惩罚你们呢”。
陈复生痞痞一笑,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很像狐狸,“白哥,你不说少爷不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