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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过之后,两人开始出发,一路上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和喘气声,周围安静的不像样。
为了打破这种沉默,木桑一手拿着树枝探路,一边和江如飞聊天,但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那说,江如飞听着。
木桑其实是个很博学的人,家里有个很大的书柜,里边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这么些年隐居深山,他便靠着这些书籍打发时光,父亲从外边回来时也会带回来几本书,所以他虽然居住在封闭的深山里,但对外边的世界也不是一无所知。
江如飞一直没有开口,安静的听着。
木桑说的有些渴了,想着离小山村还有好些距离,水必须省着点喝,为了保持嗓子的湿润,也所幸闭口不言了,闷着头只顾走路。
一路走走停停,至天黑时,第一座山还没过去,木桑便和江如飞商量着歇一晚再走。
以他们的脚程,最多再有两天便能到那小山村,到那时那些人也才刚好翻到茅草屋。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歇息。
木桑找了快干净的地方,寻些干净的树叶当铺子,江如飞把乔心放下,把随手带来的毯子给她盖好,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夜里的山上极冷,木桑寻了些树枝烧起火堆,倒也温暖了些,他看向江如飞,烛火摇曳间,少年唇畔的笑容柔和而温暖,穿拂而过的风也竟似暖了几分。
“晚上会很冷的,你受得住吗”?出来的有些急,他并没有带保暖的东西。
“无碍”,多大的风雨都捱过来了,还怕这小小的风夜。
木桑以前上山采药的时候就经常过夜,所以对于这种环境自是驾轻就熟,半夜的时候他却被那翻身声给惊醒了。
江如飞并没睡着,他把木桑给他的麻衣外套脱下来盖在乔心身上,自己只着了一件短袖,夜里的风带着一种刺骨的冷,不亚于寒冬腊月的寒风,甚至比之还要冷上几分,江如飞冻得嘴唇青紫,整个人忍不住瑟瑟发抖,而他却将那被裹得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沉睡着的少女紧紧的抱在怀中,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她身上的一点温暖。
旁边的火堆已经渐渐的熄灭,剩下一堆未燃尽的灰烬散发着微弱的火光,却只是杯水车薪。
木桑心底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逼迫自己不再去看。
他知道就算他说些什么,这个执拗而倔强的少年也绝不会改变分毫,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已经深深的看明白了,那少女,就是他的命。
漆黑的夜色里,木桑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他暗暗的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也会遇上那样一个人,像阿飞哥哥一样,即使付出生命、也心甘情愿。
第二天中午江如飞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喘出的气息异常火热,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却始终坚持着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就知道会这样”,木桑嘴里抱怨着,还是将自己临出门前随手抓了把的草药里找出治伤寒的,这里没有锅,无法熬药,便只能让江如飞口服,所幸他也知道事情缓急,没再拒绝。
“如果你先倒下了,谁来照顾她,所以你首先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木桑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诫道。
“我知道”,江如飞淡淡的应道。
知道个P,木桑翻了个白眼,江如飞看着很好说话,状似温柔的样子,其实这样的人最是冷漠疏离,但也最重情义,木桑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到了第二天晚上江如飞就开始咳嗽了,那压抑着的低咳仿佛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似的,木桑给他把了脉。
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身子本就虚弱,之前又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后来虽然治好了,但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啊,木桑有些后悔,他只担心那些人追杀过来,却忽略了江如飞的身体是否吃得消如此冗杂的路程。
江如飞抽回手,忽略掉木桑欲言又止的凝重眼神,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没事,继续赶路吧”。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只要能摆脱掉傅衍玑,就是要去他半条命也值得。
木桑还能说什么,只能依着他,用药草吊着,等下了山在给他好好调理,以免落下病根。
第三日傍晚,看着山脚下沐浴在霞光里的小山村,风摇水动,万里山青,淳朴而静谧。
江如飞在自己脸上抹了些泥膏,将自己的脸部轮廓完全掩盖,又将乔心从上到下盖了个严实,这才和木桑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山脚下走去。
有村民扛着锄头从田里返回,不远处的烟囱里飘起清烟,蔼蔼暮色里静谧而温馨,饭菜的香气顺着和风飘来,轻易的勾起人心底潜藏的食欲。
木桑“咕咚”咽了口唾沫,偷偷的瞥了眼江如飞。
脸上脏兮兮的,而那双外露的眼睛明亮晶莹,如两颗亮泽的黑宝石,背着背上的“大包袱”沉稳的一步步走着。
“好吧”,木桑承认自己没有江如飞定力好,再怎么淡定他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此时不免显出些少年人的俏皮来。
这是一个带有民族特色的小山村,暮色里一排排的瓦房形成纵横交错之势,梯田里阡陌纵横,青山绿水流动,别有一番秀美之姿,呼吸一口,连空气都带着自由和清甜。
木桑和江如飞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迎面走来的村民好奇的看着两人,继而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
木桑小声的和江如飞低语道:“父亲以前来过这个村子,他和我说过这里的人都很封闭,基本上没出过大山,民风相对凋敝,但都是十分淳朴的人,那些人应该找不到这里来,你可以试着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江如飞摇摇头:“我要带心儿去我的故乡”。那也是爸爸和妈妈的故乡,望向远方的夕阳,遥远的好像上辈子的事情。
在那里,守着爸爸和妈妈,陪着心儿共度余生,这样的生活,虽然平淡,却是他梦寐以求的。
江如飞轻轻的笑了,那笑容带着释然和向往,金色的霞光里,那张糊着泥巴的脏兮兮的容颜,却依旧看呆了木桑。
“你回去吧,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机会,必当结草衔环”,他说的郑重而肃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没有再看愣住的木桑,他背着那人,一步步离开,背影坚定落脚有力,仿佛再大的风雨苦楚也压不垮他的脊背分毫。
“队长,前方发现了一座茅草屋,里边有人生活的痕迹”。
冷易目光一亮,在这深山里竟然生活的有人?那心儿小姐生还的可能就又多了几分,总之他是一分希望都不会放弃的。
带人将整个茅草屋团团围住,里里外外都翻查了一遍,除了一些晒干的草药和一架子书,一张床几衾寒被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东西,厨房也是简陋的不行。
在床上发现了一张字条,按字里的内容来看生活在这里的是个男人和自己的儿子,男人出了远门,儿子也在前几天去山外采药去了,冷易手指捏着字条目光一寸寸黯淡下去。
他不死心,以自己顶级特工的敏感嗅觉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地方,最终——
他捻着锅底的残灰,勾唇冷笑。
“传少爷,心儿小姐或许还活着”。给少爷希望,他才能振作下去,更何况——
冷易看向手中烧毁的只剩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残布,递给立在身后的林子煦,淡淡的吩咐道:“拿去化验”。
林子煦郑重的接过,恭敬回道:“是,队长”。转身快步离去,而屋前的空地上,一架直升机正停在那里,林子煦直接跳上了直升机,起飞时那震荡的气流将架子上的药材刮的四处飞扬,连木架也未能幸免,“轰然”一声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冷易弯着腰从低矮的厨房钻出来,早有下属递来纸巾,冷易擦了手,纸巾被他揉成一团扔在泥地里,一脚踩上去,零落成泥。
微眯起眼睛看了眼高耸的太阳,有些刺眼,他冷冷的勾唇。
只要少爷想要,就从没有得不到的。
女人、也一样……
接到消息时,傅衍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动作太大,椅子旋转着飞出几米远,撞上墙壁又弹回来。
他大步往外走去,头也不回的吩咐道:“直升机准备,带我过去”。
一百零三天了,心儿……没有你的日子,度日如年!
墨婴苦哈哈的赶紧吩咐下去,跟在傅衍玑身后小跑……
大长腿和小短腿的悲哀……谁懂?
……
江如飞敲响了一扇低矮的木门,这里位置偏僻,门前甚少有人踏足,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伴随着女人的低呼:“来啦来啦”。声音带着明显的口音,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木门“呼啦”一声打开,探出一张圆圆的脸来,皮肤粗黑,一双眼睛却甚大,好奇而警惕的看着门前的人。
“是你敲的门吗”?
“大姐”,少年的声音清润温软,听来痛心舒畅,女人微蹙的眉舒展开来一丝,眼底的警惕却没减免分毫。
这里像是个封闭的世外桃源,平时根本无人踏足,所以对于这个敲门的陌生人不得不警醒点。
少年似是微笑了一下,声音充满善意,轻易的抚平了女人心底的一点不安:“我和妹妹到此旅游,不慎迷失方向,身上的钱财全部丢失,无法和家人取得联系,所以希望在您这里暂住一夜,增我一些干粮,待我来日脱困必定报答”。
女人睁着大眼睛将江如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江如飞坦荡荡的任她打量,最后目光落在他背上被毛毯裹着的人身上,包的严实的很,什么都看不清。
犹豫了下,最终良知战胜了自私,打开门说道:“那你进来吧”。
“谢谢”,江如飞抬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简单而整洁,有着原始居民的淳朴风情,进屋的时候女子的丈夫正坐在饭桌前吃饭,看到女人领了个陌生的男人进来不满的咕哝了句什么,端着饭碗进了里屋,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好奇的看了两人一眼,也端着面前的小碗跑去了里屋。
女人尴尬的笑了下,解释道:“我那口子不喜欢生人,你别介意,他没有恶意的”。
江如飞笑着摇摇头,“大姐你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会介意呢”?
女人领着他去了另一间房,里边只有一张床,女人跑到自己的屋里,没一会儿里边传来一阵争吵声,江如飞就抱着乔心坐在光秃秃的床沿上,垂眸看向怀中依旧沉睡的少女,唇边的笑容,静谧而温柔。
半晌后,女人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来,眉间还有未来得及隐藏的一丝怨怒,却笑呵呵的解释道:“条件简陋了点,将就点吧”。
江如飞只是微笑着摇头,看起来涵养极好。
女人麻溜的将被子铺好,看向他怀中始终抱着的看不到正脸的人,好奇的问道:“你妹子咋还没醒”。
江如飞将乔心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她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女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以为这女孩真是太累了,也没再注意,“收拾好了就出来吃饭吧,乡野之地没什么好招待的,不嫌弃就行”。
入夜的小山村总是格外静谧,这里还没有通电,一入夜就显得格外漆黑,透过逼仄的小窗子望去,远方一点星火在暗夜里显得异常明亮,半轮幽月散发着幽冷的光芒,照射着大地,为小村庄披上一层朦胧的外衣。
江如飞听着窗外风过树叶的沙沙声,揽着乔心,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感受着她身上微弱的呼吸声,手臂收紧。
就这样永远的沉睡下去——在你的梦里,可会有我的身影?
有点矛盾,希望你醒来,又希望你不要醒来。
如果你醒来,应该会奋不顾身的回到那人的身边吧,只有他、才会抚平你心底的伤痛。
可是,我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只为了汲取你身上的温暖,只为了一个支撑着活下去的理由,禁锢你的自由,如果你醒来,应当会怨恨我吧。
可是那又如何……眸底瞬间涌起一丝猩红,比之窗外的夜色更加暗沉幽黑。
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地狱我都闯过来了,还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