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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闻听,见他果然是承认的,当下紧握着的双手轻轻颤抖。
至此,她心里明白,其实是希望他否认的!
她闭上眸子,眼前浮现那个暗黑的屋子里,那个苍白的容颜,那无神的眸子。
良久,她陡然睁开双眸,眸中是遥远而陌生的冰冷,她盯着路放,心中恨极,抬手,狠狠地打过去:“路放,我知当日你我成亲,你对我耍尽心机,可是这我从未说过什么,也不会怪你!却不曾想,你对单言,竟然如此卑鄙下作!”
可是她手刚挥至一半,路放有力的大手已经牢牢握住她的手腕,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不曾辩解,也不曾恼怒。
秦峥看着他这分明是无所谓的样子,越发的恼恨,当下挣脱了双手,抬起一脚,将那御案踢飞,紧接着,第二脚如风一般踢出,谁知这一下却是正中路放心口之处。
她本就力气极大,寻常男人尚且不及,此时盛怒之下踢出,迅疾异常,此时恰踢中路放胸口,路放猝不及防,定睛间,喉头已经有腥咸之感。
秦峥这一脚踢出,倒不曾想竟然这么踢中,心知自己伤他不轻,自己也是一怔,说不出心间是什么滋味。待想起那病重到连手指头没没法动一下的单言,便强自按下心中那难言的滋味,问道:“这次你怎么不躲了?”
路放好看的薄唇勉强扯起一个笑来,却是抿着唇不说话。
秦峥原本怒极,如今见他被打之后竟然还仿若无事地含笑一般,心中剧痛,咬唇盯着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谁知道就在此时,路一龙却扑入殿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挡在了路放身前,跪在秦峥面前,沉声道:“杀单言一事,都是一龙一人所为,绝对和皇上没有半分干系,皇后若是要打,那便打我路一龙!”
秦峥扫过路一龙,想着单言因他所受的种种苦楚,斥道:“滚开!”
路一龙此时此刻怎么滚呢,这个女人杀气张扬,偏偏自家的皇上根本连躲都不想躲的样子,当下他也是恼了,高声道:“我说过了,皇上从来没有杀过单言,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秦峥嘲讽的低哼一声,盯着路放道:“路放,当日单言离开,你敢说你不是匆忙离宫去见了他?你当时亲口答应不会杀他,可是待我送走了他,你却不见人影!回来之时,你神色有异,分明就是去杀他了!”最后那句,她几乎是咬牙喊出。
路放唇动了下,有血色自唇间溢出,他仰脸仰视着那个巍然立在面前的女人,他的皇后。
他疲倦地笑了下,淡声吩咐路一龙道:“一龙,出去。这是我和皇后之间的事。”声音虽淡,却是不容置疑的。
路一龙怎么可能走呢,他见路放唇边有血,忙上前要扶起路放。
路放抬手,冷道:“出去!”声音陡然阴沉。
路一龙见此,愣了半响,最后终于起身,却是看了秦峥一眼,沉声道:“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娘娘必要付出代价!”说完,他慨然出去。
一时之间场中只剩下了两个人,周围很是安静,有风吹过殿外的的柳树,那是沙沙的声音。
路放低叹了口气,疲惫地笑道:“你是不是看了单言,看他受伤了,恨不得杀了我为他报仇?”他仰视着那个女人,出口的声音却是温柔缱绻:“那你就来吧。”
秦峥一声不吭,紧紧盯着路放,却见男子半靠在那里,俊美坚毅,却又温柔至极,深眸如海一般,包藏万千。此时一点猩红染在他削薄的唇上,竟是这等的绝然和无奈。
秦峥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眸子透着浓浓的疲惫:“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没法对你下手,却用这话来激我。”
她颓然地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往殿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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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秦峥都不曾再回宫中,反而是住在游喆处,在这里悉心照顾单言,为他熬煮汤药,喂他吃东西,甚至给他擦拭身体。
当看到那瘦骨嶙峋的胸膛,那折断的腿骨的时候,秦峥的手都在颤抖。
她垂下眸,语气中是浓浓的歉疚:“单言,我没有办法为你报仇。”
对那个男人,她爱至深,比爱自己还要浓烈,看着他倒在那里无力的样子,她根本没有办法下手。
单言躺在那里,仰视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良久后,终于苍白地笑了下:“秦峥,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为我报仇。”
他淡淡地道:“能够再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秦峥抬起手,抚摸着他削瘦的脸颊,心疼至极,忍不住俯首下来,亲了下他浓密的眼睑。
单言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温柔甜蜜的味道拂过自己眼睑的滋味。
许久后,秦峥微抬头,低首凝视着单言,喃道:“是我对不起你……”
单言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他摇了摇头:“秦峥,我明日就要离开了。”
秦峥蹙眉:“你要去哪里?”
这时候的单言,浑身几乎只有左手能够动,身上处处是伤,他能去哪里。
单言却睁开了双眼,眼中是一片温柔:“我要去凤凰城。城主来信了,说是命我以后看守藏天阁。”
秦峥点头:“若是这样,也好。”
单言听到这话,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失落,不过真得是一闪之后,很快消失,快到几乎让人抓不住。
到了第二日,秦峥亲自找来宫中宽敞舒适的马车,摘去了其上繁琐的缀饰,找了两位御医随行,又让萧柯和谭悦一起随护,送单言回凤凰城。
临行之前,秦峥思忖半响,终于还是写了一封信给何笑,托萧柯交给何笑,同时对萧柯嘱咐,务必保护好单言。
萧柯单膝跪下,朗声道:“我和单言自小结识,也万没想到他竟然沦落到今日。萧柯前去,必能尽心竭力保护单言的安全,将他平安送至凤凰城。”
秦峥见此,总算是暂且放心了。
她又骑了马,亲眼看着那马车出了敦阳,萧柯和谭悦一前一后骑马护送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在那里站了半响后,她回到了宫中,先去太和殿看自己的两个儿子。
最近这些时日一直留在宫外照顾单言,倒不曾看到孩子。谁知道一踏进太和殿中,便见到一个人影,手里揽着一个胖乎乎的娃儿,正低头逗着。
此时听到她的脚步声,这人连头都不曾抬,只是背影僵了一下,随即便继续逗着玩儿。
这是路冉和路绽都已经三个多月了,路冉正趴在床上,努力地学着抬头,口中咿咿呀呀的,流着清亮的口水,而路绽则是被路放抱在怀里,眯着细眸,肥胖的小手正去抓路放的头发。
路放被那小手扯住头发,也不嫌疼,便笑着,低首亲了亲他白胖纯净的小脸蛋。
秦峥见此情景,便转首,踏步要离开。
谁知没走了两步,路放却忽然开口道:“你不必如此,我走。”
说着时,路放便将怀中的路绽放在凉榻上,可是胖乎乎的路绽玩父皇的玉带正起劲,忽然被放下,很不甘心的样子,再接再厉,抓着那玉带摇来摆去不放开。
路放见此,也不忍心去强行将那肥嘟嘟的小手掰开,于是另一只手干脆从不知道哪里取来一个小刀,手起刀落间,那玉带便被割了下来。
路绽握着手中的玉带,仰脸张着小嘴望着父皇,清澈纯净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和不解。
路放不再看儿子,转首过去,也没看秦峥一眼,撩袍起身离开。
两个人擦肩而过。
一旁的奶妈早就怔住了,不曾想皇后数日不见,这一回来,皇上和皇后之间竟然这么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奶妈们虽然地位低微,可是也看出来了,这皇上皇后两个人啊,也别说什么你尊我卑,其实和寻常普通过日子的两口子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闹气脾气来牵扯的动静比其他人大一些罢了。
只是如今不知道又是谁得罪了谁,竟然是两个人都要互相避让着,谁也不理谁。
而此时的秦峥见路放离开了,这才迈步,过去低首看着两个粉嫩团软的小宝贝。
这两个小宝贝如今已经隐约认人了的样子,此时见了秦峥,竟然是咧着没牙的小红嘴,软软地一笑,仿佛在说母后怎么这么久不见了,然后路冉就伸出小爪子在空中挠啊挠,路绽也放开了手中的玉带。
秦峥见到这两个软糯的小东西,这几日心中的郁郁顿时消散了许多,当下脸上也带了笑意,伸出手指头,引着路冉攥住了自己的手指头,上下摆动,看着他被自己逗得咯咯咯直笑。
一旁的路绽仿佛也不甘其后,口中咿咿呀呀地说着不知道哪里的话语,伸出小胖手也要来抓,于是秦峥又伸出另一个手指头,让路绽也抓了,一上一下扯着那小手逗趣儿。
接下来几日,秦峥倒是把一切其他念头都抛弃了,每日里都泡在寝殿中,陪着两个软糯小娃玩耍。偶尔间路放也会回来看小娃,只是每当见秦峥也在这里时,便并不进去看,只是在外面站一会儿。
有时候知道秦峥去用膳或者歇息了,他就进去看一会儿两个娃儿,只是每当他进去时,两个娃儿也都在睡着。不足四个月的小娃儿,白嫩团软地并排在那里躺着,两个肥嘟嘟的小腿儿如小青蛙一般,两个小拳头放在偌大的脑袋旁边,一个赛一个地睡得香甜。那小鼻子随着均匀的喘息一动一动的,小嘴巴也红嘟嘟的,真是可人。
路放几日不曾见他们,心生怜爱,忍不住抬手想摸摸他们的脸颊,可是又怕吵醒了他们,便到底是住了手。
这几天他也不曾来太和宫睡,白日在勤政殿忙着政务,晚间时分就住在承乾宫,那里距离勤政殿最近,按照惯例都是帝王起居之所,只是因为皇后秦峥选了太和宫,是以他这两年其实一直都不曾去过承乾宫的。如今倒是命内侍将承乾宫收拾了,自己住进去。因为皇后治理后宫素来节俭,这承乾宫中也并没多少内侍宫女,如今虽则他住进去了,却依旧是荒凉空旷。
每日他忙完政务,都要去看看姐姐路锦,看着她身体是每况愈下,心中越发的无奈。看完姐姐后,便回到承乾宫,几乎是彻夜地披着奏折,有时候实在是无事可做了,就强迫自己躺在龙榻上去睡,可是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之前秦峥踢向了他的左肋那里,后来路一龙叫了太医来为他诊治,他挥退了太医。经过这么几日,自己知道其实已经好了,他又不是不曾受过伤,如今养几天就是。只是不知道为何,明明已经伤好了,却每每觉得那里有隐隐的疼。
路放在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里,抬起手,抚摸着那处,心里一遍遍地回忆着秦峥踢向自己的时的决绝和厌恨。
每想一次,被踢的那处就疼一下,犹如什么筋脉被牵扯,一阵阵的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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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最近这些时日也不曾外出,一直安安分分地留在永和宫,每日都是费尽心思陪着两个娃儿玩耍,关心他们的饮食起居。眼看着夏去秋来,天气凉了,秦峥便亲自监看着两个娃儿的秋衣缝制,她虽并不擅长此道,却自己也是会动针线的。又因两个娃儿都五个多月了,也该是加辅食了,便开始自己在永和宫的小灶中亲自制作辅食给孩子,诸如蛋黄羹等,做得软腻细滑,一点点亲自喂两个娃儿吃。
这两个娃儿一起只吃奶娘的母乳,如今乍吃了其他滋味,倒是喜欢,把个红红的小嘴巴张得大大的,犹如待哺的小鸟一般等着秦峥去喂。你一口,我一嘴,吃得欢快。
一时阿慧从旁笑了下,想着最近都几个月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一直彼此不见,互相躲着,不过这皇后如今倒是真有个母亲的样儿,再不是以前散漫漠然的性子。
秦峥喂两个娃儿吃了辅食,又命侍女将他们放在一个小车上,那是段青命人特意为两个娃儿做的,然后命人从凤凰城送来的。这小车也是有趣,可以让两个娃儿躺在里面,也可以靠着软枕坐着。如今两个娃儿会坐着了,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一直在殿内,是以秦峥会带着他们去御花园中看看风景。
如今御花园中许多树木都已经黄了,打着旋儿落下,阿慧亲自推着那小车,身边跟随着数个宫女和内侍,一起在这回廊上散步。一时有微风刮过,阿慧忙要用软纱将两个皇子罩住。
却就在此时,一片黄叶儿落在路绽脑门上,他好像有些吃惊,懵懂不解地望着这个遮挡了自己一半视线的东西,伸出小爪子捏在手中。看了半响,他歪头乐了,咧着嘴流着口水,两只小胖手开始捉弄那树叶。路冉也发现了这片新鲜的玩意儿,于是伸出手来要抢。路绽哪里给他呢,于是兄弟两个便为了一片儿叶子开始你争我抢,四个小肥爪子都抓着不放,瞬间那树叶便被扯破了。
两个小娃儿低头看着那破了的树叶,你看我我看你,两个人小红嘴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阿慧从旁看着,不禁想笑,忙命宫人取了两片干净又漂亮的黄叶,给这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于是兄弟两个这才破涕为笑,咯咯笑着各自抓了一片叶子玩耍。
秦峥唇边噙着一抹淡笑,温柔地望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半响,忍不住蹲下身来,去摸了摸他们的脸颊。
那么幼滑,那么软嫩,犹如手指轻触过新剥开的鸡蛋清般。
忽然想起,许久前,她曾对路放说,对于我来说,我爹最重要,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你呢排第二,除了我爹,你最重要。
今日今时的秦峥,却忽然恍惚,想着如今,在她心里,谁最重要?
正想着时,忽而见阿慧往不远处看去,却原来,皇上正领着一众臣子在御花园中散步,并说着今年秋收的情景。一时众人走得近了,便来不及躲避。
诸位朝臣见是皇后娘娘,如今帝后多日不和,他们也有所耳闻。只是他们如今是再不敢提什么纳妃了,只是因为一提此事皇上就面无表情,让人根本不敢再说。至于那位皇后,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是得罪不起的!几个月前她在宫门前刺伤一个侍卫的事儿,现在谁不知道啊。
当下众位朝臣心中虽然疑惑,不过还是忙向这皇后娘娘行礼拜见。
秦峥也不曾想这路放竟然没事带着众朝臣来什么御花园闲逛,更不曾想这么大的花园,就这么撞见了。
她连看都不曾看向他,只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落了他帝王的颜面,当下微屈身,算是拜见了。
路放目光扫向车中的两个小家伙,却是根本没看秦峥,只是淡道一声:“皇后免礼。”
一时众位朝臣把目光也都跟着看向车中的两个小家伙,却见两个娃儿粉嫩团软,两个大眼睛清亮单纯,脖子里都佩戴着一模一样的寄名锁,很是可爱。众位朝臣见了,都不由得夸赞起两个皇子,诸多赞美之辞,洋洋洒洒而来。
路放不动声色地上前,低首将两个娃儿其中一个抱在怀里,软糯的小娃,见到久久不见的父皇,挥舞着小手咿呀呀地就去抓他头冠上垂着的玉珠。那个玩意儿随着父皇的动作而一上一下的,很是吸引人。
另一个被落在车中的是路冉,见自己的小伙伴被抱起来了,也不甘示弱,咿呀着伸手就要抱抱,那个着急得不行的样子,引得周围诸位大臣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些大臣除了诸葛铭,其他都是上了年纪的,家中都有儿孙,懂得这逗子弄孙之乐,当下越发盛赞两个皇子如此聪明可爱,实在是大渊之福气。
路放有力的臂膀单手抱着一个娃儿,当下伸出手去抱另一个,于是路冉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上去伸出小手不甘示弱地去抓路放的头上的垂珠,当下两个娃儿你争我抢的。
路放已经好久不曾这样抱着他们了,如今看着两个纯净无暇的笑颜,心里也是泛暖,唇边也绽开一个久违的笑来。
就这么一抬眸间,却恰好瞥到秦峥,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也是盯着自己怀中的两个娃儿,却是不曾看自己一下的样子。
路放唇边的笑便慢慢消散,良久,将怀中的两个小家伙重新放回车里,淡声吩咐道:“如今正是天凉,好生照料皇子。”
一旁的阿慧等宫女嬷嬷等忙答应了。
两个小家伙在父皇的怀里正玩得起劲儿,忽然被放下,颇有些不情愿,坐在那小车里,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委屈地望着父皇。
路放刚毅的脸庞上泛起柔意,弯腰捏了捏他们的小手,笑道:“回去吧,父皇还有事。”
此时诸葛铭等朝臣已经看出这皇上和皇后之间显然有些隔阂,再联想外间传闻的帝后不和之说,更加肯定了的。一时又有人动着心思。
于是过了几日,到了晚间时分,便有宫女偷偷地想爬上皇上的床。
这个消息传到了秦峥耳中,她却是毫不在意地道:“谁要爬就爬。”
爬得上去算她能耐。
结果到了第二日,便传来消息,那个宫女被打了十个板子,赶出宫去了。本来就是娇弱女子,哪里经受得住这个,又受了这耻辱,不几日人便死了。
这个消息传闻出去,于是各家朝臣都在心里打了一个突,这皇上算是独居数月了,怎么竟然连个女色都不近的样子。
也亏他受得住!
若说真是个无能的,却也不像,人家不是一下子搞出来两个皇子嘛!
不过自从宫女爬床事件后,皇上倒是来永和宫勤快了,只不过眼睛依然不看皇后,只是来问一些关于皇子的事儿,没事逗弄下两个皇子。
偶尔皇上和皇后走个对面,两个人有志一同,都瞥开眼去,谁也不看谁。
阿慧等见了此等情景,颇有些无奈。要说以前闹气也是有的,可这两个人*的,床头打架床尾合,几天就又热乎起来了。可是如今倒是好,从盛夏到如今入了冬,眼看着都半年了,皇子如今长到八月,都能扶着站起来了,不曾想这两个人依然是谁也不理谁!
别说那是皇上,就是民间普通的夫妻,也不能这样冷落啊。眼看着不知道多少女人想爬上那皇上的龙床呢,皇后若是再这样作下去,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于是阿慧每每闲了,见秦峥心情好时,便劝上几句,谁知道没说几句话,便被秦峥冷眸一扫。
阿慧心里打了个突,知道这皇后是连皇上都不怕的,她说的这些话,根本没用啊!
阿慧无奈,便趁着皇后去看望福寿公主的时候,借机和宁王妃说起这个事儿。
宁王妃听了直皱眉:“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结,竟然闹成这样。”
阿慧便趁机道:“王妃何不趁机劝解下。如今这皇宫内外,也怕只有您能两边说上话了。”
其实还有一个福寿公主路锦,不过这个人整天病怏怏的,一日不如一日了,自然是不敢拿这个去烦她。
宁王妃自然是答应下来,于是她先来找了秦峥,谁知道秦峥一听她提起这个,半响没言语,最后在宁王妃的逼问下,却是道:“敢问三嫂,多湖当年对你极好,你却为何非要杀他?”
宁王妃万不曾想被问起这个,一怔,沉默了许久,终于喃喃道:“在我心里,何尝想杀他,只是我若不杀他,我却过不去心中的坎。”这是埋在心里的话,一直不曾说,也没法说。
秦峥闻言,苦笑道:“和他闹成这般,我心中何尝好受。只是我若和他好,我也过不去心中的坎。”
宁王妃一时竟然无话再劝秦峥,只能低头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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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隆冬时分,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却是福寿公主路锦在一个夜里,悄无声息的去了。
于是天下举哀。
宁王妃对着路锦的尸首,咬唇流泪许久,不过年轻的天子却没有哭。
对于他来说,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一天姐姐会离开自己。
他低叹一声,抬手抚摸了下姐姐的头发,什么都没有说。
就在这时候,却听得有人传报,说是图招财要闯进宫来。
路放听了,疲惫地摆手道:“让他进来吧。”
图招财跌跌撞撞地进来,不敢置信地望着榻上那个已经没有血色的容颜,颤着唇,很久后忽然跑到路放面前,揪着他的领子道:“为什么,为什么她病重的消息我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路放抬手,不动声色地将他握着自己衣领的手移开,淡道:“她一直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图招财看着那病榻上女子,扑过去,两只手捧着她的脸,嘶声裂肺道:“路锦,你醒来啊!这根本是骗我对不对!”
宁王妃低叹一声,道:“图大人,如今你和福寿公主并无瓜葛了。”
如今的图大人,已经娶了新妇,听说新妇和福寿公主生下的女儿也极为融洽,将女儿照顾得很好。
图招财一怔,随即却越发流下泪来,望着床上的路锦道:“你竟狠心至此,连女儿都不曾看一眼。”
可是路锦却再也听不到了。
这个女人,她自始至终仿佛没有爱过谁,就连临走前,都不会回头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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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福寿公主路锦安葬后,路放疲惫地回到了冷清的承乾宫,可是却根本无法入睡。
最后他终于起身,斥退了左右侍卫,一个人在这宫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一路上有侍卫见到人影,原本要上前,待看到是他,都尽皆退下了。
月光之下,寒风凛冽,他就这么穿着单薄的衣衫,一人在这皇宫中游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陡然停下,却见自己竟然立在太和宫门前。此时宫门已经关上,他凄然一笑,干脆翻身一跃,进了宫门。
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两个娃儿的寝殿外,透过窗棂,想看看孩子,可是却看不到。他也不想进去,怕惊扰了他们,于是沉默间,又不由自主地来到了秦峥的寝殿外。
外面有苦竹几枝,寒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声音。
路放默默地站在这竹影间,身影萧瑟。
也不知道孤身站了多久,最后终于低叹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却就在此时,一个孤清的人影出现在这夜色中,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路放微楞。
秦峥走过去,伸手握住他的,感觉到那手冰冷彻骨,不由冷道:“你这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
路放浑身僵住,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秦峥放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往寝殿走去。
在这一刻,路放低下头,去看自己那个刚才被那么温暖地握着的手。
秦峥淡声吩咐从寝殿中匆忙走出的阿慧:“去煮碗红糖姜汤来。”阿慧低首,忙下去着守夜的宫女去办。
秦峥走到殿门前,微回首,见路放矗在那里不动,蹙眉道:“你还不进来?”
路放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迈动双腿,半响终于僵硬得抬步,踏入了这个有半年不曾到过的寝殿。
寝殿内烧着地龙,很是暖和,在寒夜里留恋了许久的路放,一进去便着实打了一个喷嚏。
秦峥眸中越发冷沉,道:“你有妻有子,却不爱惜身体,若是真个病死了——”
话说到这里,秦峥竟无法说出口接下来的话。
于是接下来,在秦峥又恨又冷的目光下,路放来到了暖阁中,很快手里托着一碗红糖姜茶,在那里低头喝着。
暖阁中只点了一盏蜡烛,晦暗不明。在那烛火跳跃下,阿慧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那个可怜巴巴的皇上是被皇后刚刚捡到的流浪狗。
待皇上喝完了姜茶,阿慧又机灵地拿来了暖炉,递给皇上。
知道接下来的事儿她最好退下,于是便悄无声息的下去了,只吩咐一旁的守夜的小宫女道:“机警着些,伺候好皇上和皇后。”
暖阁中,路放抱着一个暖手炉,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而秦峥则是脱了外袍,只剩下里衣,吹灭了蜡烛准备上榻就寝。
她侧躺在那里,面朝里。
半响,榻边的路放依然一动不动地抱着一个暖手炉,跟个石头一样,她无奈,只好回首,淡道:“你如果不睡,那就出去。”
路放听了这个,抿了抿薄唇,终于将那暖手炉放到一旁,慢条斯理地脱了袍子,也只剩下中衣,然后躺在了榻上。
床上只有一床锦被,于是路放只能掀开那被子进去。
于是一条被子,两个人各自占了一边,两条凸起,中间那处便悬空下去了。
就这么躺了也不知道多久,很明显两个人都没有睡,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那不是熟睡之后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在这黑暗中,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紧闭着唇,谁也没说话。
一直到外面宫中打更者敲起了三更的钟声时,秦峥终于低咳了声,扭脸,侧目看着路放。
路放察觉到她的目光,坚毅的侧脸不由动了下,也侧过来看她。
黑暗中,四目相对,虽看不清楚,可是仿佛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
良久,路放终于开口,涩哑的声音道:“你——”他只说出一个字,却把接下来的话都硬生生咽下。
半年多的时间,两个人都不曾看过对方,曾经那么熟悉的两个人,竟然变得有几分生疏。
秦峥抬起手,却是在被子下,摸索着捉到路放的手,握在掌心。
他在外面受了那半夜的冻,如今虽进了被子,可是依然觉得凉。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怀中,为他暖着。
久违的馨香,不曾预料的温暖,迎面就这么袭来,就好像冰冻三尺的寒气遇到了暖流,顿时,那寒气化作点点水珠,在路放心里慢慢流淌。
这一刻,他忽然再也无法压抑自己,伸出有力的臂膀,上前就那个身子狠狠地压在怀中。
入手间,却觉得那身子单薄——她竟然是瘦了这么许多!
路放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和腰肢,嘶哑而狂乱地道:“秦峥,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是不是根本无法原谅我……”
秦峥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一时有眼泪陡然涌出,她哽咽着,埋首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咬唇泣声道:“路放……我……”她忽然啜泣得很是厉害,根本是语不成句。
路放心痛万分,放开她,胡乱地亲吻着她的眼睛,吸去她的泪珠,低声道:“如果你心里还生气,那就继续打我吧,好不好?”
秦峥躲开他的亲吻,却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呜咽大哭。
路放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像哄一个孩子一般哄拍着她。
秦峥哭了不知道多久,才慢慢停息下来,将一脸的泪水还有鼻涕都抹在他肩头,这才挪了一个位置,靠在他胸口那里磨蹭着。
听着这个男人沉稳的心跳,她渐渐地停止了啜泣,不过也闭嘴,不开口说话。
黑暗中,秦峥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路放,你知道吗,我心里虽然恨你,可是更恨我自己。”
路放正待开口,却被秦峥抬手捂住了嘴。
于是秦峥继续埋首在他胸膛里,闷声道:“无论你对单言做了什么,我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动你,因为我爱你,我不爱单言。所以我恨我自己竟然辜负对我那么好的单言,而没有办法为他报仇出气。”
路放顿时僵在那里,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将脑袋埋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竟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后,他终于抬起手,颤抖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他张开薄唇,低低地道:“我以为……我以为你终于发现,单言比我重要,所以才……”
所以才当时对自己那么的厌恨,恨不得杀了自己,恨不得一辈子再也不要看到自己。
秦峥埋在他胸膛里的脑袋动了下,咬了下唇,终于艰涩地道:“我也气你,气你竟然为此做出那么多卑鄙的事来!实在丢我的人!更气你竟然对我耍这样的心机!难道你我之间,非要这样吗?”
路放一时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或许惊喜来得太快,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品味,当下只是胡乱地亲着秦峥的头发,低声喃道:“秦峥,我也爱你,我那么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秦峥骤然抬起头来,黑暗之中,发红的眸子盯着他,低声骂道:“路放,你个笨蛋!你要多笨有多笨!”
路放揽着她,凝目望着她道:“是,我是个笨蛋,我笨死了。”
秦峥却忽然埋首下去,狠狠地咬上他的唇,咬着不放,于是那唇上便泛起腥咸的滋味,她如女妖一般,将那血丝吸下去。半响,抬起头,唇边犹自带着血的她嘶哑地道:“以后不许再干这种鄙视的事儿,不许瞒着我任何事!不然我就咬死你!”
路放点头,乖顺地道:“好。”
秦峥却犹自不解气,抬手揪住他的耳朵,恨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竟然把单言打成那样!”
路放眸中泛起委屈,低声道:“我没有打他。”
秦峥愣了下:“你说什么?”
路放抿唇道:“如果我说了,你信吗?”
秦峥趴在他胸膛上,感受着那胸膛有力而规律的起伏,语气忽然转柔,低低地道:“如果你说了,我自然信的。”
这个世上,她不信他的话,却又去信谁。
路放低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一龙确实曾试图将单言仍在南蛮,可是这件事我当时并不知情。后来单言从南蛮逃回来,你当时醉酒,和单言混在一起,我是很生气,可是我答应了你不杀他,也知道如果杀了他你肯定不会原谅我,所以我就没要杀他。后来我察觉到一龙有些不对劲,当时就出了宫,恰好见到一龙要杀单言,当时我就阻止了他,并为此痛责了一龙。”
秦峥却是不曾想到这一节,蹙眉问道:“然后呢?”
路放无奈:“然后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只是让单言离开,永远不要回来。”
他用下巴磨蹭了下她的头发,委屈地喃喃:“当时你酒醉,几乎要和他那样,我当然是希望这个人永远消失在我们面前。”
秦峥想想也是,当下眯眸,回忆自己和单言所言,恍然间才发现,其实单言并没有直言当日伤害自己的人就是路放,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猜度罢了!
她切齿地望着路放:“既然将他重伤又扔下悬崖的人不是你,你为何不说?”
路放听了这个,眸中黯然,低声道:“我确实对他做过一些让人不齿的事情,也隐瞒了你许多。你自然是先入为主认为一切都是我干的,当时你盛怒之下,我若是辩解,你能信吗?”
路放扭过脸去,耳根微红,半响终于别扭地又道:“其实我也是想知道,在你心里,到底对我有几分信任,却不曾想……”
却不曾想,根本是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一切污水泼向自己!
而这,才是过去半年来最让他心痛的。
秦峥想想也是,心中不免歉疚,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当日自己踢过的那处,放柔了声音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莽撞了,竟然那么伤你。”
路放低哼道:“你那一脚,倒是极狠。”
亏得他是练武之人,若是个普通人,怕是那一脚便没命了。
秦峥也是无奈:“我先打你一巴掌,你躲开了,我自然就没想到踢过去时你竟然不躲。”
路放瞥了她一眼:“你既生气,我自然是让你打了,不然你岂不是气坏了。”
秦峥挑眉:“那我开始打你一巴掌,你怎么躲开了?弄得我当时越发生气。”
谁知道路放却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堂堂天子,如果真被你打一巴掌,留个巴掌印,第二天可怎么上朝。”
秦峥听了,又气又笑,又是心疼,最后实在无奈,用手抚摸着当日那处被踢的地方,喃声道:“当时看你都吐血了,一定很疼吧?”
路放低哼:“亏你还能看到我吐血了。”
秦峥摸了摸他脸颊,心疼地道:“后来御医怎么说?”
路放瞥她一眼,淡道:“我没有找御医看。”
秦峥皱眉:“你疯了。”
路放一双黑眸沉沉地望着她:“你既下手那么狠,我为什么还要去找御医看。”
那处内伤,足足过了两个月才好,一个个无眠的夜里,他孤冷地承受着那痛楚的滋味,品味着她狠心踢下来时的冷绝和厌恨。
秦峥无奈地叹了口气,拿手揉捏着那处,心疼地道:“你……现在早就不疼了吧?”
路放道:“现在这里还疼呢,一直都疼,每天都疼,疼得我没法睡觉!”
秦峥越发无奈,知道他是心痛,当下扒开他的里衣,埋首下去,用嘴疼宠地吹着那处哈气,低声道:“乖,别疼了……”
路放抿唇望着上方的虚无,感受着那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胸膛上的感觉,故意道:“还疼。”
秦峥抬眸与他对视:“那你要如何才不疼?”
路放提着要求道:“你先亲亲吧。”
秦峥看了他半响,最后终于妥协道:“好吧。”
于是这一晚,秦峥从胸膛往下,将他全身上下都亲了一个遍,火热的唇辗转身体各处,便将那冰冷的各处都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