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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须臾而逝,转眼间便是二十载的光阴过去,落霞城林家的静室里,林定一人端坐在蒲团上,身侧不远处的一个香炉里飘起缕缕淡香,而他手里托着一个半透明的圆球,圆球里,隐隐像是一方天地。
细眼望去,这方天地却并不完整,甚至可以说是残败。天空荒蒙,只有天光不见日星,没有浮云,不见天幕;大地崩毁,沟壑重重,伤痕累累,不见山峦不见水河。这一片天地,历经这么多年,只留下大半的法则,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饶是这样,这方掌上神国,对林定来说还是一件万金不易的至宝。
如今,林定将这方天地捧在手中,静心炼化。这方天地感应旧主的气息,也泛起荧光积极回应。虽然这荧光浅淡至极,但也绝对让人忽视不了。
不过说是炼化,不如说是林定正在极力引动这神国残存的那一缕灵性,要在那一缕残存的灵性上重新刻印下他的印记。
也幸亏这方神国是林定当年之物,就算林定如今的修为不过金丹,也不至于拿它毫无办法。但就算是这样,林定现如今也只能拿出水磨的功夫来了。
此刻,林定专心闭关炼法,不断用气息浸染这番神国,恰在玄妙之时,就要牵引出昔日神国留存的记忆,却有一股亲切担忧渺远的气息如水波一样渐渐荡入识海,瞬息间将整个识海环抱起来,温柔得如同一个母亲。
一时间,林定心底一股眷恋狂涌而出,还未待他回过神来,便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心神。
地堏界!
林定心神一凛,神识如潮水般退出掌上的那一方神国,陡然睁开的眼睛有那么片刻的失神。
地堏界啊......
天元界四极洞天和中天宝库里,近四十位大乘期修士俱都睁开眼睛,抬头仰望天际。
天元界此刻乃是深夜子时,夜幕黑沉,弦月如钩,夜幕之上不过是零星几点星子。但就在诸位大乘期修士的目光中,无边的夜幕之上,无数星辰陡然现身,星光大放,映照天地,其中,犹以那一轮满月为最。
月光皎皎,星光熠熠,转眼间竟将这黑夜换做白昼,天地大亮。
在这些光亮中,那无边的天幕之上,竟然多了一片世界的虚影。虚影浅淡近无,并不看得大清,稍一不留神还以为那不过是一个错觉而已。
可这天元界中但凡修为到达渡劫境的修士全都能察觉到,在天地的另一边,有人正朝着这边望来,有掠夺,有兴奋,还有悲悯。
细细数过去,居然也有那么三十来人。
约莫一个时辰后,大放的星光收敛,星辰隐去,独留了零星的那么几点,和着那一钩弦月点缀天幕。
随着星隐月换,天元界天地重又被夜幕笼罩,归于寂静。
而和天地一并被夜幕笼罩遮掩了去的,还有和他们对峙的三十多道视线。
天舒子看着那依旧漆黑的夜幕,扭头看着众人,目光沉冷。
“诸位,”他的声音很沉,“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面对这样的事实,众人都只能保持沉默。
“那么,诸位准备好了吗?”天舒子深吸了一口气,又问,“天元界,准备好了吗?”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一个都没有放过。而他的视线所到之处,有人肆意一笑,有人漠然点头,又有人沉默不语,不一而足。
最后,天舒子的视线停在归云子身上:“归云子道友,不知陆尔道友如今如何了?”
归云子迎上天舒子的视线:“他尚未出关。”
天舒子皱了皱眉头,旁边的人也都侧目看来,目光紧紧盯着归云子。
居然还没有出关?不可能啊,虽然入定中不知年月,但如今两界相接,天道相争,法则也会有所异动,陆尔他的修为又不是元婴期修为的小辈,怎么就半点感觉都没有?
迎着众人的目光,归云子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化,他格外的坦然。
没办法,他说的就是事实。
他守在中天宝库那里这么多年,就愣是没见那混小子有什么动静,连一个响声都没有。
所有人看了一会儿,转头去看龟老。
龟老也没哼声。
见状,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龟老没说话,也就是说归云子说的话是真的?那陆尔在中天宝库那里真就待了这么多年,到如今这个时候还半点动静都没有?
真要这样,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众人心底的惊讶沉下,各自低头思量。
第一,这次陆尔参悟的道妙玄奥,他自己深陷其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天地法则的异动。但陆尔本就是大乘期巅峰修为,虽然一直未能飞升,如今似乎又是转世归来,可能让他沉浸至斯的,那这道妙就一定非同小可。
第二。
想到剩下那一种可能性的人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尤其是和陆尔因为蒋家有所嫌隙的琉华子等人,一时间脸色很有些难看。
第二就是,陆尔会是这一次两界相争的底牌,如今又是功行最为重要的时候,所以,所以天地自发调节他所在地法则,控制着法则的异动,绝不轻易打扰他的这一次闭关。
归云子扫了一眼众人,已经找不到他们身上气息的波动了,心底嗤笑了一声。
收得可真快!
天舒子点头,将此事轻轻放下:“那就等他出关了再说。”他顿了一顿,看着归云子,“陆尔那些年在天元界布下的周天星辰阵现在可能使用?”
怕就怕陆尔闭关后,他当年布下的法阵用不上。
现在这个时候,能多一分力量,自然就多添一点胜算。
归云子扫了他一眼,很有些不爽:“当然可以!”
这一点不爽,天舒子压根不在意,他点头道:“很好,那那部分阵法就由归云子道友你执掌。”
归云子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最后点头:“可以。”
他们部署了这么多年,各自负责什么部分各自心里也清楚,现在天舒子特意交代,也不过是因着陆尔和林定乃至归云子的关系,直接将本来属于陆尔的那部分交到归云子手里而已。
既然陆尔负责的那部分现在已经由归云子接手,那接下来其实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不过......
天舒子将视线转到龟老和绿寻身上:“不知龟老和绿寻道友,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龟老、绿寻都是异类化形,一个出自龟属,擅天机测算;一个出自木属,其触觉几乎遍布整个天元界,消息极其灵通。所以,天舒子交到他们手上的,是清除那来自地埅界的诡异祭坛。
在两界相争开始之前,这件事情至关重大。除了害怕天元界的法则被扭曲之外,将祭坛所在化作地埅界的根据地之外,也怕那些诡异的祭坛还会有些不为他们所知的用处。
再说,攘外必先安内。无论如何,先确保自家地盘的安全最为重要。要是在两界相争最为关键的时候被人从内部捅上一刀,那就一定是最致命的伤害。
绿寻看了龟老一眼,没哼声。
龟老暗叹了一口气,接过话头,睁着一双隐隐划过流光的眼睛看着天舒子:“已经料理好了。”
天舒子点头,又看了众人一眼,问道:“那诸位道友可还有什么事情?”
没有人应声。
“那就散了吧,一切,且待日后。”
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了,在场的这些人又都是大乘期的修士,要怎么做,又要做些什么,各自心里都有盘算。他们是同道,虽然修为有高低,辈份有前后,但地位却是平等,没有谁命令谁的道理。就连他,也只是居中协调罢了。
天舒子当先一礼,等到各个修士一一回礼,便收了宝镜回去了。
就在这边商量协调一应事务的时候,林定也终于出关了。
他推开门,走到门边,看着天边的太阳,独自站了一会儿,才低头拉出系统界面,给林朗发了一条信息。
“大哥,你现在在哪里?”
林朗或许很忙,但回信息的速度很快。
“你出关了?我在书房里。”
这书房,并不是指现实里的林家书房,而是这天元界里落霞城中这座林家住宅的书房。
林定看了一眼,低头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大哥,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林朗的速度还是很快:“好,你过来吧。我等你。”
林定又看了一眼天幕,敏感地捕抓到那缕很浅很淡但比起昨日已经浓厚很多的气息,更似乎能够通过气息之间的牵扯,看见那片同样宏大的世界。
那个可以算得上是他故乡的世界。
在林家的书房里,林定不止见到了林朗,他还见到了连战。
连战和他哥林朗坐得不近,割了两三个座位,但林定看了一眼,就觉得这距离还是有些近了。
可他没有太留意,站在堂中就对着林朗说:“大哥,这天元界很快就会有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