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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好奇,舅舅从裤腰上拴着的那串钥匙上拿出一把打开了门,这才笑了笑,对我说:“没什么,就是你姥爷当年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我也没兴趣,你妈也没拿走,我干脆就放你们家这儿收着,留着给你。”
舅舅说着,用手指了指屋子地上,并排摆放着的几个大樟木箱子。
我的心忽地一下,简直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里,激动的连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姥爷留下的?给我妈的?那……应该是和书画有关的东西啊!
我快走两步,简直是蹦跳着跑到了箱子跟前。
舅舅也是真的用心了,为了防潮,每一个箱子下面,都还特意做了一个木头架子,好让箱子不会挨着地,而樟木本身就防虫,所以即使没有打开,我也知道里面应该放着的都是各种书。
“这里面有一部分是你姥爷之前藏起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浪潮之后国家返还的,他临去之前,说是留给我们俩,可我不爱这个,就说了全给你妈。可你妈,连拿都没拿回去,就也走了……”
舅舅和我一起蹲下身子,用手轻轻的摸着樟木箱子,声音里有淡淡的哀伤。
我妈比舅舅小了六岁,姥姥去世的早,从小是跟在舅舅屁股后面长大的,舅舅一直很疼她。
当年舅舅之所以不学姥爷的手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要去做农活养活家里那一老一小。
妈妈自杀,对于我来说是天大的灾难,对于舅舅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那时候,舅妈刚生了表弟没几年,生孩子坐下的病还没有养好,身体很差,加上她多年来一直看病拉下的饥荒还没有还完,家里穷到不行。
妈妈去世的消息传回来,舅舅那样一个大男人愣是一口气没上来,在床上连躺了三天!
然后又挣扎着赶到京城,帮助我一起处理爸妈的后事。
甚至最后在知道我要留在京城上学,没法跟他们回来之后,还硬塞给了我三千块钱……
那时候我小,不懂,现在想想,那钱,不知道舅舅得是怎么样求人舍脸借来的,也不知道后来他又是怎么样努力去还的。
而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舅舅也没有想过要去把姥爷留下来的东西卖掉。
他就算是再不懂,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能够让姥爷这么东藏西藏的东西,肯定很值钱。
而现在,他告诉我,这些都是给我留着的。
我的眼前又开始变得模糊。
“都什么啊?这么宝贝?”我揉了揉鼻子,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
舅舅又扯出了他拴在腰上的那串钥匙,眯着眼睛在上面慢慢的翻找着。
我一直知道他有一串宝贝钥匙,除了睡觉从来不离身,可现在才是第一次见到。那是一串超级多的钥匙,大眼看过去,得有一二十把。
我眼睛都瞪圆了:“舅,你这都是什么啊?咱家有这么多门吗?你别不是,把厕所的钥匙也栓上了吧?”
舅舅瞪了我一眼,伸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这才用那双老花眼在钥匙串上又看了好久,才抠抠哧哧的从上面去下来五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黄铜钥匙,
递到了我的手里:“给你!”
“哦。”我把钥匙接了过来,然后随意拿起一把,朝着箱子上的锁眼捅了进去。
五个箱子全部打开,我的眼睛都花了!
前三个箱子里全部是书,其中大部分是古籍,还有一部分是线装的手抄本,能够看出是姥爷的笔迹。
虽然姥爷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可是家里的书柜里也有和这差不多的手抄本,所以姥爷的字迹我是认得的。
后面两个箱子里是字画,有装裱过的,还有一些根本就是手稿,那种画完就送了人,没来及装裱的。都被装在牛皮纸信封里,放的整整齐齐。
我随手打开一张,看了一眼落款,吓得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舅舅:“舅,你别说你不知道这些是谁画的。”
这是一个当代非常著名的画家的手迹,那位老先生自从移民到了国外之后,就宣布封笔,再也没有作品外流了。
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的行情,可是我知道,几年前就已经是一尺六位数的价格了。
而这幅画,可不是小幅。
“没几个值钱的,这幅是当年老先生到咱们村子里落户,偷偷给你姥爷画的,你姥爷宝贝的很,早就说过不能卖。”舅舅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
文人自然都是有自己的风骨的。姥爷说了不能卖,舅舅再穷都不会动,我当然更加不会动了。
将画收起,我的目光又被那些篆刻工具还有碑帖拓片所吸引。
我随意抓过一个小凳子坐了下来,一张张翻阅着,脑子已经被狂喜所占据,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至于舅舅去做了什么,我根本都想不起来去看一下。
等他再次回到屋里,要拉我回去吃饭的时候,我还死赖着不肯起来:“让我再看一会儿,舅,你别管我,我不饿。”
可是还是被那老头儿一把拽了起来,直接从屋子里拽了出去。
狗仔看到我出来,兴奋的直往我身上扑,摇头晃脑的开心极了。连舅舅,那从我回来后就一直郁积在眼里的忧愁,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你让你舅妈给你炒米粉,不回去吃,她又得叨叨。想看,下午再来!”舅舅瞪了我一眼。
我也忽然想起了这么一茬,连忙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我们俩正要离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像小提琴拉出美妙的弦……是贺北骁。
我脑袋一疼,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一定是乔助理给他打电话汇报情况了,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跟他说的?现在美国时间应该已经是半夜了,他这会儿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急了。
想想贺北骁的那个脾气,我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对面立刻传来他焦急的声音:“阿侬……”
我打断了他的话,快速说道:“我没事,你别听乔哥胡说,他说话太夸张了,我很好,现在正跟舅舅一起在山里溜达。”
对面立刻就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