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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将军被阴兵杀了……”
姜小橙闻言惊诧万分,可刚想问清楚来龙去脉,江易秉却因虚脱昏死了过去。
见江易秉不省人事,姜小橙急忙唤来军医,为其包扎伤口,又让阮静姝将江易秉带回房中,安心调养身体。
安置好江易秉,姜小橙兄妹火速赶往军营之中,惊觉军营中的士兵所剩无几,找来守营士兵,一问才知,大事不妙!
原来,昨晚田忠义派出的斥候探知,阿卑军队粮草不济,已无力围城,斯钦巴日准备趁夜撤军,正在悄悄拔营。
田忠义大喜,率领残部突袭阿卑军营,可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城。
“不好,斯钦巴日肯定是假意撤军,将田忠义引出城外。随田忠义出城突袭的士兵,恐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姜小橙脸色大变,语气凝重道:
“王总兵,请迅速清点,城中还留有多少士兵。”
总兵王达连忙点兵,姜九黎出声抱怨:
“田忠义满脑子将功补过,却中了引蛇出洞之计。早知道他智商不在线,我们答应帮助他守城的时候,就应该让他交出兵符!”
姜九黎愤愤不平,忽然想到了什么:
“唉哥,如果斯钦巴日已将田忠义所部悉数歼灭,此刻提上田忠义的人头,正是攻城最佳时机,为什么斯钦巴日却按兵不动?”
姜小橙忖量片刻,分析道:
“之前邓掌柜被擒,斯钦巴日不清楚我军兵力,加上田忠义两次突袭,斯钦巴日肯定以为沪金城中还留有守军。而且,斯钦巴日之前攻城失利,自然会谨慎一些。”
姜小橙正说着,王达已经清点完士兵,吞吞吐吐,说话毫无底气:
“姜、姜佐丞,城内只剩下老弱残兵共计三千人,基本没有战斗力可言。唯一可用的,恐怕只有官衙里那百十来号衙差。”
但见姜小橙手掩额头,双目刺痛,脑子里像有豆腐块在晃动,一个头重脚轻,差点儿摔倒在地,稍作喘息之后,缓声道:
“沪金城无兵可用一事,肯定瞒不了多久,接下来如何守城,可有些刺手了。斯钦巴日,千万不要强攻啊……”
接下来的一整天,姜小橙都在苦思冥想守城之法,势要将阿卑军队拖延至粮草耗尽之时。
夜深人静,城外突然金鼓齐鸣,传令兵急匆匆地闯进了姜小橙的房中,那脸色,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
“禀报佐丞大人,阿卑军队大举攻城了!”
姜小橙尚未想到退敌之策,心头一下揪了起来,胸口感到一阵绞痛,气血攻心,强咽下一口腥甜,旋即急忙朝城头上跑去。
此时已至午夜,乃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城头上除了摇曳的灯火,四下漆黑一团。
姜小橙提起脚跟、极目望去,只见夜幕中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浩荡而来,整齐划一的步伐,踏得大地都为之颤抖,少顷,那片黑影已经来到了城墙之下,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在昏暗的灯火映照下,城头上的守军惊觉,城下的敌军并非狼兵,反倒是穿着和他们相同的铠甲,并且还有部分敌军,是他们熟识的战友甚至亲人,而让他们毛骨竦然的是,城下之人分明早已不在人世!
众守军惊慌失措,全然不敢相信,人死之后,竟然还能回魂复生,恐惧的气息弥漫开来,一帮守军绝望地嘶吼起来:
“阴兵借道、十人九死,我们全都完了!”
“闭嘴!”
姜小橙举枪对准吼得最大声的那个人,厉声疾呼:
“世上根本没有妖魔鬼怪,肯定是斯钦巴日在装神弄鬼!王总兵,若还有谁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立即将其就地正法!”
说完,姜小橙望向城外那些所谓的阴兵。
目之所及,黑压压的阴兵之中,有几道零稀的火光在缓慢移动。姜小橙暗中忖量:
“若真是阴兵夜行,怎会需要灯火照亮,肯定是有人在以旁门左道之法故弄玄虚,以真人扮作假鬼。”
如此思量,姜小橙手持火枪,屏息凝神,瞄准阴兵最前排的一人,一声枪响,子弹正中其眉心,中枪之人轰然倒地。
城墙上的守兵一阵欢呼,拍手叫好,可须臾之后,中枪之人竟然再度爬立起来,稳稳当当地站在了队列之中。
见状,众人皆是惊得脊梁冒冷汗、浑身打直颤。
姜小橙偏不信邪,端起火枪再次瞄准阴兵的眉心,正准备扣动扳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兵,连奔带跑地扑跪在姜小橙身前,抱住姜小橙的大腿,哭喊哀求道:
“佐丞大人,那个人是我的儿子,求求您枪下留情!他昨晚随田将军出城杀敌,战死在敌营之中,也算是为朝廷捐了躯,您若是一枪打爆他的脑袋,他没了全尸,这到了阴间,如何投胎转世啊!”
老兵的话音刚落,其余的士兵纷纷下跪求情,姜小橙无奈地点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火枪收了起来。
也是,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如姜小橙那般冷静理性,不惧鬼怪、不信轮回。
城外的阴兵,生前皆是城内守军的亲密战友,而且是为了守卫沪金城,才牺牲了性命,城内的守军自然不忍,对昔日的战友枪炮相向。
姜小橙整夜都伫立在城头之上,焦急得口干舌燥,浓茶一壶接着一壶的灌下肚子,根本不敢闭眼打盹。
让姜小橙倍感意外的是,阴兵虽然数量众多,但丝毫没有攻城的意思,只是持枪鹄立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外的地方,直到东方泛起鱼肚,阴兵才在尖哨的指挥之下,鸦雀无声地悄然撤去。
神经整夜紧绷,令守城士兵一个个力倦神疲,姜小橙也不例外,待到城下的阴兵全部撤退之后,姜小橙见王总兵前来轮值,这才准备回房休息片刻。
卧躺在床上,姜小橙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斯钦巴日究竟意欲何为,这些阴兵已然来到城下,为何不大举攻城,还是说根本无力攻城?
稍作休息,姜小橙的思绪逐渐清晰,顿开茅塞:
“所谓至亲无敌,斯钦巴日想借阴兵之名,削弱我军的士气,待我军斗志全无之际,再一举攻下沪金城,真是用心险恶。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
“用脑过度,超频了呗!”
姜九黎端上一碗醒神益气汤,替哥哥按捏头部:
“逆风局哪有那么好翻盘,好好休息一会,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想到退敌的办法了。”
兴许是老天爷不愿意让姜小橙休息,汤还未喝上几口,阮静姝突然疾步从门外走入,眼神恍惚,神情也有些捉摸不定,俯身于姜小橙耳边,轻声道:
“姜佐丞,我师兄醒了,但是人有些古怪,一直神神叨叨、胡言乱语,此外……”
姜小橙心头一颤,将醒神益气汤一饮而尽,斟酌片刻之后,似乎有了主意,向士兵吩咐道:
“我与阮女侠先去城墙上看看,传江易秉来城头上问话。”
一炷香之后,江易秉来到城门之上,虽然身子骨已经基本恢复,但精神状态似乎还没有调整过来:
“前日晚上,我接到田将军的命令,让我潜入阿卑军营,伺机放火引发混乱,为田将军袭营创造机会。此外,若是能寻机将斯钦巴日暗杀掉,那更是锦上添花。”
“连续多日的攻城,阿卑狼兵又是堆筑土山,又是修建大坝,早已是精疲力尽,守卫的警戒有所松懈,故而我不费吹灰之力,顺利地潜入了阿卑军营。”
“灯火将整个军营分为一亮一暗两个区域,灯火通明之处,大量的狼兵围着篝火跳舞欢饮,仿似在提前庆祝攻下沪金城,完全没有撤军的迹象。”
“因而我心生怀疑,推测斯钦巴日是假装撤军,其实早在军营中设下了埋伏,就等着田将军袭营,将我军一网打尽。”
“正当我担忧田将军中计之时,看见那片漆黑的区域死寂沉沉,连个呼噜声都听不到。”
“于是我推测,那边的营帐中既然没有狼兵,估计是阿卑存放辎重的地方,不论里面是粮草还是武器,只要一把火将其焚毁,必定能让阿卑军中大乱,为田将军袭营创造机会。”
“做此打算,我悄悄潜入营帐之中,准备伺机放火。”
“可我刚进入营帐之中,就感到一阵阴风扑面而来,阴寒之意从脚底而生,直蹿头顶。”
“我定睛一看,只见营帐中摩肩接踵地坐满了人,脸色阴冷而恐怖,就像是吃人的夜叉。”
“我以为中了阿卑的埋伏,正准备起身逃跑,却发现帐中的人居然悄无声息,并没有追赶我的意思。
“于是我停下脚步,再次凝神细看,发些他们居然穿着我军的铠甲,而且其中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就在我心惊胆战、困惑不解之际,军营中突然响起了惊惶之声,我跑出去一看,原来是田将军袭营,刚才那些死尸全都睁眼起身,与田将军的人马厮杀在一起。”
“我军将士被那些死而复生的阴兵吓得不轻,许多士兵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任由阿卑狼兵宰杀。
“田将军被乱枪打死,我救援他不及,无奈之下,只得施展轻功,独自逃回城中报信。”
姜小橙看了看江易秉:
“人死回魂一事,听起来实在玄乎,你可不要因为惊吓过度,在这儿胡言乱语啊!”
“姜佐丞,在下所说千真万确!”
姜小橙又望了望城墙下聚集的百姓:
“那你在敌军之中,可探到了阴兵的情报?”
江易秉瞪大了双眼,情绪激动起来,惊恐中嗓门越扯越高:
“听说江湖上有一类奇人,能够唤回死去不久之人的魂魄,回魂之人身无痛觉、刀枪不入,只能在夜间阴气弥漫之时行动,故而称之为阴兵……”
说完,江易秉面若死灰、目光惊悚,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煞白的双唇不由得颤抖起来,双腿一软,眼看又要昏死过去。
姜小橙急忙搀住江易秉,命人将其扶回房中好好静养。
见江易秉有气无力,跌跌撞撞地走下城楼,万恨之不解地问道:
“姜公子,阴兵一事玄乎,为何你不私下问话,反而唤江易秉来这城墙之上,不怕城墙下的百姓听到了吗?”
“万姑娘,麻烦你替我做一件事儿……动作要快。”
姜小橙并没有回答万恨之的疑问,只是转身向城内望去:
“黎儿,你也别闲着,赶快去四面城墙之下,每隔十丈,布置一个大瓮,再挑选些听力敏锐之人,蹲守在大瓮附近。”
两人不明白姜小橙用意何在,只是知道,沪金城丢不掉了。
与姜小橙预料的分毫不差,江易秉刚下了城楼,阴兵一事,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如野火燎原般在城内蔓延开来。
听说阴兵过境,城中百姓人人自危、心急如焚,沪金城瞬间乱做一团,只有香烛铺的掌柜,算是发了一次灾难财,各种驱鬼避妖的玩意,瞬间被抢购一空。
城内的百姓认识姜小橙,却不认识阮静姝,姜小橙见城楼之下,有一个步履匆匆的老头,于是遣阮静姝上前询问出了何事。
老头毛发皆竖、眼张失落:
“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呀!阿卑蛮子攻城不下,居然招来了十万阴兵。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听老一辈的说过,阴兵借道、十人九亡,苟活的那个人是留下来收尸的。”
老头越说越伤感,一把老泪纵横:
“为了守卫沪金城,我的五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要是我的独孙也死了,那我家的香火可就要断了!小姑娘,听说田将军已经战死沙场,我估摸着沪金城守不住几天了,你还是和我一样,赶快逃离此城吧!”
话音刚落,老头牵着小孙子匆匆离去。
姜小橙见老头对阴兵一事深信不疑,心中窃喜,暗想道:
“百姓若是要弃城逃跑,必定会向南门而去。可是阿卑军队围城,四方的城门皆已封闭,城南之处必有百姓闹事。”
盘龙丝射出,姜小橙借助机动装置,从街道楼宇中穿城而过,很快就赶到了南城门。
果不其然,城中的百姓尽是拖儿带女,聚集在城门口,吵闹着让守卫打开城门,放他们南逃。
一班守卫并肩而站,双臂死扣,两脚扎根,用身体连成了一道人墙,将百姓挡在了城门三丈开外的地方。
见守卫不肯放行,众百姓群情激愤,一边推攘、一边叫嚷:
“阴兵借道、十人九死,等到天色一黑,阴兵涌入城中,我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们当兵的守不住城池,可别连累我们百姓陪葬啊!”
话音刚落,百姓们合力推挤人墙,将守门的士兵掀翻在地,旋即便要冲上去打开城门,逃命而去。
眼见城门即将被打开,但见一个人影从城头之上飞身落下,气势惊人,挡在城门之前,雷霆万钧地吼道:
“大家伙住手,切勿慌乱,本将军绝对不会让沪金城陷落!”
一帮老百姓又喜又惊,诧异道:
“田将军,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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