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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大堂之中,偃家少年因为饱受折磨已经昏死过去,莉三娘则瘫在旁边一动不动,躯干略微僵硬,双眼半张无神。
万恨之收敛毒功,恢复仙姿玉貌,将姜小橙等人唤了出来:
“偃家少年名唤偃乐,是莉三娘的忘年相好。他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只是收到教中圣令,拼死将小宁王劫回,若是无法劫回,则务必将其截杀于途中,绝不能让小宁王活着回到宁王府。”
说到这,万恨之靠近姜小橙,又咬耳低声说了几句:
“偃乐背负有血海深仇,莉三娘不是人……”
姜小橙闻言眼眸一闪,示意万恨之暂且保密,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偃乐和莉三娘,旋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
“万姑娘,能否将我俩易容成这二人?”
“姜公子与偃乐年纪相仿、身材接近,易容乔装自是能够以假乱真,只是……”
万恨之手捂前胸,面露难色道:
“只是莉三娘的穿着颇为清凉,我若是依样画葫芦,胸前的荷花瓣便会暴露在外,很难掩藏身份,除非不用易容之术,直接更换整张人皮。”
“不可,万姑娘聘婷秀雅、香肌玉肤,若是换一张皮,岂非可惜?”
姜小橙虽然说得一本正经,但万恨之听在耳里、喜在心里,一时间云娇雨怯之态尽显。
这时候,但见一旁的阮静姝似乎已经挣扎犹豫了良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支支吾吾地低声说道:
“姜公子,让、让我来吧。”
众人明白,莉三娘穿着妖艳,出尘脱俗的阮静姝本就难以接受,易容之后,不仅要穿莉三娘的衣服,还要刻意模仿她搔首弄姿,以阮静姝的性格来说,愿意乔装为莉三娘,确实是做出了莫大的牺牲。
因此,众人皆是对阮静姝投去了诧异而赞叹的目光。
熟能生巧,万恨之易容换貌的本事日益精进,不到半个时辰,大堂之中便多出了另一对莉三娘和偃乐,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乔装完毕,万恨之将逼问出的细节,逐字逐句地告诉了姜小橙和阮静姝,叮嘱他们熟记于心,避免让人问出破绽。
将细节牢记于心之后,姜小橙郑重其事地说道:
“不久之后将有大事发生,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我计划兵分两路,阮姑娘与我护送小宁王前往春长城,其余之人跟随黎儿行事,即刻出发……”
说到这,姜小橙将尹皇给的锦盒,以及一卷册子递交给妹妹:
“黎儿,事出突然,这次你得独挡一面了。另外,你将莉三娘和偃乐一同带走,把偃乐控制起来,暂不要取其性命。到了目的地,找一处隐蔽之所,好好地研究研究莉三娘。”
姜九黎接过册子,单手叉腰,拍了拍胸脯道:
“我办事、你放心!”
临行前,万恨之看了眼姜小橙,神情很是复杂,既有担心不安,也有牵挂不舍,更有崇敬爱慕,她心里清楚,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少年,此次西行,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姜九黎拉着恋恋不舍的万恨之离开了客栈,悄悄说了声:
“万姐姐,年龄不是问题,你要是愿意,妹子帮你……”
万恨之红了脸,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去。
大堂中只剩姜小橙和阮静姝,姜小橙叮嘱道:
“从现在起,只有莉三娘和偃乐,没有阮静姝和姜小橙,切记自己的新身份,不要露出了马脚。”
莉三娘故作娇媚而不得要领,以致神态有些怪异:
“姜……乐儿,接下来如何行动?”
偃乐挽住莉三娘的手:
“先去小宁王的房间,他还在酣睡做梦呢。”
二人迈入房间,轻轻地将门闩死,在小宁王的后背上折腾了良久,尔后才拿出解药,在小宁王的鼻尖微微晃荡,旋即一巴掌拍了过去:
“臭小子,给老娘爬起来!”
小宁王睁眼一看,只见莉三娘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心头一惊,蹭地坐起身子,双手紧抓被褥,惊惶道:
“你、你想干什么!?”
莉三娘提起小宁王的后颈,像抓小狗似的将他拖下了床,手一松丢在地上,皮笑肉不笑道:
“护送你的同伴全都被老娘丢井里去了,你最好给我老实些,免得妄遭皮肉之苦。”
就这样,偃乐和莉三娘押着小宁王向春长城行去,一路上再也没有受到过白象教的骚扰,随着时间的推移,莉三娘也越来越来像莉三娘,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媚劲。
十一月的春长城,并没有北境的白雪皑皑、寒风凛凛,依然花团锦簇、绿树成荫,四处皆是一幅碧空万里的画面,可谓柔蔬傲霜甲,幽鸟逆春啼。
偃乐和莉三娘拖曳着小宁王,向白象教的主殿走去,与偃乐预料的不同,抓回小宁王本是大功一件,可教中却像无事发生一般。
如果说普通教众不认得小宁王也就罢了,但是连教主项元魁本人,也只是吩咐弟子将小宁王关押起来,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更别提论功行赏了。
偃乐感到有些纳闷,白象教兴师动众地抓捕小宁王,可眼下大功告成,教中却如此风平浪静,这项元魁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既来之则安之,偃乐偏偏不信这个邪,反正无人识破他的身份,索性在白象教待上个十天半个月,总归能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这一天,偃乐和莉三娘正在白象教中闲逛,细心地留意着身边的每个人、每件物,突然看见几个弟子正在给幼象喂食。
就在这欢愉之时,一个体格彪壮的男子,气势汹汹地推开那些喂食的弟子,旋即腰腿发力,纵身跃于半空之中,双拳合一向下砸去。
只见铁拳咚的一声落在幼象的脊背之上,这幼象虽然已经壮如牦牛,但还是噗通跌倒,再也爬不起来。
这铁拳男左掌搓弄着右拳,恶狠狠地说道:
“各位师弟,你们这个月的酒钱可还没有孝敬给师兄,居然有银子给这畜生买草料,莫不是很久没有尝试铁拳的滋味,有些怀念了?”
“大师兄,你不要太蛮横了,这幼象重伤,若是教主责怪下来,你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小弟子愤愤不平,结果话还没有说话,就已经被铁拳男打了个半死不活,在地上翻滚着嗷嗷乱叫。
就在这些弟子敢怒而不敢言的时候,铁拳男身后传来几声惨叫,他连忙转过身子,看见自己的跟班满地乱爬,一个光头女子从这些跟班的身上踩过,咄咄逼人地向他走来。
“五师妹原来是你呀,师兄我差点没有认得出来,你不愿意伺候师兄睡觉,也不用剃光头发作践自己呀,真是可惜了一个小美人。”
铁拳男的话虽然说得轻浮,但他知道来者不善,旋即气运丹田,抡起铁拳如一头犀牛般向前撞去,和光头女激斗在一起。
两人打得平分秋色、难分难解,周遭的弟子纷纷围拢观战,举臂呐喊,为五师姐鼓劲助威。
见没有人支持自己,铁拳男恼羞成怒,从观战的弟子手中夺过一根木棍,双臂抡圆,将木棍舞得呼呼生风,旋即猛地发力,朝着光头女的脑门敲打下去。
只听得咔嚓一声,光头女未伤分毫,木棍倒是断裂为两截,弹飞到半空之中,旋即簌簌落下,插入土中一尺有余。
这一幕,出乎铁拳男的意料,他本以为能够一棒敲碎光头女的脑袋,岂料光头女却毫发无损地顶撞过来,因此并没有做好招架的准备,只得仓促后退躲避,脚步一个踉跄,露出了破绽。
但见光头女双腿发劲,乘势向铁拳男的面门撞去,铁拳男的鼻梁骨当即断裂,门牙也是碎了几颗,向后一仰倒在地上。
光头女疾步上前,嘎巴两声踩碎了铁拳男的腕骨,拍了拍自己脑袋,嚣张而又得意:
“大师兄,没想到我练成了铁头功,敢和你硬碰硬吧?”
国有国法、教有教规,白象教男修硬功、女修软功,铁拳男本以为这一棍子敲下去,必定能让光头女命丧当场,不想光头女隐忍多时,竟然偷偷地练就了一身硬功,撞得铁拳男措手不及。
同样是白象教的规矩,同门之间论资排辈,不看入门先后,只问拳头软硬,因此,一败涂地的铁拳男,不得不尊称光头女一声大师姐。
瞧着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铁拳男如此狼狈,众弟子齐声叫好,纷纷高呼着大师姐的威名,那气势,就差没有喊出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想来光头女也是被铁拳男欺压了好些日子,心中积怨已深,因此非得听铁拳男亲口叫一声大师姐,方才解气。
于是光头女转动脚掌,将铁拳男碎掉的腕骨蹭得咯吱作响,想要废掉他的双手,旋即轻蔑地说道:
“我的好师弟,你莫非将白象教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
铁拳男在白象教中也是耀武扬威了多年,哪里抹得下面子,因而咬紧牙关,默不吭声地将头偏向了一旁。
光头女心中不悦,她隐忍多年,可不是为了战胜一个哑巴。
但见光头女左顾右盼,旋即拾起铁拳男落在地面的碎牙,夹在指尖,用力地朝铁拳男的眼窝里按去:
“你叫不叫大师姐?叫不叫!?”
铁拳男果然是个硬汉,仍然强忍疼痛不发一声,盛怒之下,光头女双指发劲,戳瞎了铁拳男的眼睛,挺起身,一拍自己的光头嘶吼道:
“从今天起,我就是白象教的大师姐,所有的弟子都得按时孝敬酒钱,否则就是这个下场!”
说完,光头女右脚猛跺,狠狠地踩踏在铁拳男的人祖之上。
此刻虽是艳阳高照,可众弟子却顿觉双腿间一凉,就像掉进了冰窟窿一般,纷纷暗叹道:
“真是走了一只狼,又来一只虎,温柔体贴的五师姐,为何头发一剃,就变成了凶恶如夜叉的大师姐。”
偃乐望了一眼光头女,轻声问道:
“三娘,你的武艺放在白象教中……”
偃乐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身子向前一扑,被好事者推出了人群,人群中随即有人叫嚷着:
“大师姐,偃师弟想要挑战你!”
光头女一眼瞥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莉三娘的小男宠呀。怎么,难不成你一个客家弟子,也想当我白象教的大师兄?”
见状,莉三娘急忙施展轻功,踏着前排弟子的脑袋,飞驰至偃乐的身前,旋即摆出准备动手的架势。
光头女不屑地瞥了一眼偃乐,嗤笑道:
“小白脸就是小白脸,最后还得靠女人护着,既然这么怂,还是躲在被褥里吃豆腐好了,在这瞎逞什么英雄?”
“吃豆腐?”
偃乐眼珠一转,从莉三娘的身后站出,胸有成竹地说道:
“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等着你,你可敢赴约?”
光头女知道偃乐以机关术见长,却根本不懂武艺,于是狂笑道:
“好,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晚上能学会什么绝招,竟然敢和我叫板,明儿背着棺材来吧!”
话音刚落,一帮白象教弟子喧闹起来,感觉明天有好戏可看了。
偃乐一言不发,挽着莉三娘转身离去。
回到房中,莉三娘急忙问道:
“姜……乐儿,你这是何意?”
偃乐知道莉三娘在担心什么,解释道:
“刚才他们二人打斗的时候,我看见教主项元魁偷偷在暗处观战,光头女戾气大增的时候,他突然面露失望之色,我感觉他在等待不好斗勇的弟子出现。”
莉三娘的担忧之色仍挂着脸上:
“但是光头女与铁拳男交手,虽然胜得侥幸,但她武艺却一点不弱,你不会半点武功,明日如何与她交手?”
“三娘不用担心,骄兵必败!”
偃乐满脸自信,笑道:
“白象教男练硬功、女修软功,刚才他二人争斗之时,光头女并没使用本家功夫,只因她的铁头功刚刚大成,必定要在同门面前耀武扬威一番,而这恰恰是她的软肋……”
莉三娘听了会心一笑,连忙去为偃乐准备材料。
次日,距偃乐与光头女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比武之处却早已围满了观战的弟子,众人都很好奇,不懂武艺的偃乐要如何战胜心狠手辣的大师姐。
除此以外,还有几个宅心仁厚的弟子,已经私下准备好了棺材,打算替偃乐这个可怜的倒霉蛋收尸。
看见缓步走来的偃乐,光头女轻蔑地吆喝道:
“没想到这个只会吃女人豆腐的小白脸竟然真敢来,还真让师姐我有些佩服,只可惜这么俊俏的一张脸蛋,待会便要开花了。”
偃乐提着一个沉沉的布袋,从容不迫走向光头女,随即从布袋中取出两颗拳头般大小的黢黑铁球,紧紧地握在手里,颇有气势地说道:
“少废话,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下手从不留情。”
光头女迟疑了一下,随即试探道:
“偃乐,我俩可是比武,你弄两枚火雷来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敢真刀真枪的干一仗,还是早些磕头认输的好。”
偃乐冷笑一声:
“怎么,怕了?你放心,我偃乐丁是丁、卯是卯,说好了比武,就绝对不会动用火器,这铁球不过是寻常兵器,不过我要先提醒你,生铁蛋子可硬得很,当心你的脑袋别开了花。”
说话间,偃乐摆开架势,围着光头女来回兜圈,时不时地做些小动作,惹得光头女心中发毛。
光头女清楚自己铁头功的斤两,倒不是被铁球给唬住了,更不是惧怕手无缚鸡之力的偃乐,只是暗中忖量:
“偃乐平素胆小如鼠,今日却一反常态,居然胆敢向我挑战,应该是做了什么准备,这小子精通机关之术,指不定做了什么暗器,就等着我主动送上门去。”
如此思量,光头女全神贯注地盯着偃乐,并没有轻举妄动。
两个人就这样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僵持了整整一柱香的功夫。
莉三娘的心提到了喉咙口,嗓子不禁干燥起来,心想如果光头女没有落入偃乐的圈套,自己就立马冲上去,决不能让偃乐受伤。
突然,只听偃乐大喊一声:
“看家伙!”
话音刚落,就见偃乐小跑几步借力,旋即高高地举起铁球,拼尽全力地向光头女抛砸过去。
光头女正愁找不到地方施展铁头功,于是双腿横开与肩同宽,十趾抓地如树生根,舌尖紧舐上腭,双手叉于腰际,将内力聚于头顶,猛地向前一突,使出一招金刚撞钟,顶向迎面飞来的铁球。
观战的弟子都吓得捂住了眼睛,只听哐当一声,铁球掉落地面,裂成了四瓣,碎片飞速地旋转着,在青石板上摩擦出火花,不断地释放出巨大的顶撞之力。
光头女昂首挺立,享受着众弟子心悦诚服的目光,她心里清楚,从一刻开始,教中再也没有弟子敢质疑她这个大师姐的权威,除了师父师娘,她便是这白象教中的第一人。
正当光头女得意洋洋的时候,偃乐高呼一声:
“三娘,用暗器!”
光头女急忙做出招架的态势,目光如电闪烁,在人群中搜索莉三娘的身影,以防被暗器偷袭。
偃乐趁机将第二颗铁球掷向光头女。
光头女当即明白自己被戏耍了,莉三娘根本就没有暗器,旋即目露凶芒,心想自己立威的目的已然达到,没必要在留着偃乐了性命,打算先顶碎飞来的铁球,再撞破偃乐的脑袋。
心念至此,光头女气聚天灵,又是猛地一顶!
哐当之音未起,却先听见一声闷叫?
众人齐目望去,只见光头女油光锃亮的头上没有半点伤痕,但她却痛苦地捂住脑袋,身子软如蓬蒿,噗通一下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不知死活。
观战的弟子们一片欢呼,他们思量着,偃乐素来与人为善,若是当了大师兄,大家伙的日子便好过了。
吓得半死的莉三娘终于松了口气,心中悬起的巨石稳稳落地,冲出人群搂着偃乐又哭又笑。
远处的观望项元魁一脸匪夷,不可思议道:
“不可能啊,偃乐根本没有内力,更不会使用暗劲,这铁球砸在头上,没有伤到颅骨,却能够令人颅内重伤,真是咄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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