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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郎溪桥和唐小倩动身去南方的当天,也就是正月二十的早上,妍妍也去送女儿四月去南方上大学。她对女儿四月说:“把你的手机我看一下。”
四月疑惑而神秘的问:“想干嘛呀?”她不想让妈妈看她的手机,也许手机里有自己的秘密吧!妍妍不耐烦的说:”我用你的手机打个电话,你躲什么呀!死丫头!”
车站外面人声嘈杂,戴口罩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是妍妍依然戴着蓝色的口罩,过了一个年,她也发烧了几天,感觉身体都落下咳嗽的后遗症了。她的眼睛迷离,游荡,目光有点呆滞。一身白色的棉衣裹着略微有了一点肚子的苗条身材。仔细一瞧像个憔悴的妇人。
四月小心把电话递给母亲,依然扶着母亲肩膀探头想看母亲究竟干什么。妍妍拨了几个阿拉伯数字,却又摇头没按绿色键,把手机给了四月说:“算了!走吧!注意安全。到了给妈妈打个电话啊!”
四月依依不舍的告别母亲进了车站。她等了半个小时,开始检票,上了火车。刚躺到卧铺上,她就拿出手机想玩个游戏,最近她最喜欢下象棋了。在网上和人下棋,最近等级已经达到业九三了,再往上就是神级了。
她却打开手机看到母亲拨了一半多的电话号码。她嘴角念着,知道这就是郎溪桥叔叔的电话。她疑惑的看着窗外,火车已经启动,慢慢离开了北京。
四月拨完了剩下的号码,屏幕出现一个中文名字:郎溪桥。她看着名字,没有玩游戏的心情了。她想母亲这是怎么了?难道她没有他的电话吗?记得以前他们常电话聊天,最近怎么了?
母亲这一段时间,总是望着手机和窗外出神的沉默,有时候喊都听不到,听到了也是怔怔的点点头。不再有灿烂的笑和母亲的温柔,语言和表情总是冷冷的让人捉摸不透不透。四月忽然明白了,也许他们吵架了吧!闹别扭了吧!竟然连电话都没有了。她嘴角一笑,心里觉得挺有意思的,都中年妇女了难道还在做闹拉黑,删除的事情吗?好幼稚啊!
可是她转眼就心疼起了母亲,母亲也不容易啊!爸爸病着,妈妈一辈子只有郎溪桥这么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恍然大悟,原来郎溪桥叔叔去南方都可能和母亲有关。
她疑惑不解的拨打了郎溪桥的电话。郎溪桥正靠在卧铺床头用手机软件画图纸,画了一会儿觉得不完美,于是放弃了,心情乱糟糟的。此时看见四月的电话,心里涌动起一阵温暖和激动。
他说:“你好,孩子!在哪里呢?”
四月说:“我在火车上呢?大学开学了。我想问叔叔个事情好吗?您可是要实话实说啊!”
郎溪桥听见四月的声音,心情好多了,肚子里的肠胃都觉得静止状态了,身体放松的坐起来,把腿蜷缩起来,用膝盖支着胳膊肘,手掌拖起下巴,手指刮拉着有点扎手的胡子。他好久没有刮过胡子了,俊美的脸上忽然多出浓黑的胡须,看上去都老了好多岁。
他微笑着说:“孩子!有啥话就问,有啥不能说的。”他一抬头,唐小倩神秘的样子看着他。他冲她摆摆手,继续说:“你说…”
四月说:“您是不是和我妈妈闹别扭了。她今天连你的电话都不能打了,还要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是你删除了她吗?还是她删除了你呢?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妈妈好久了都没有高兴过了,我都可心疼她了。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我爸爸又那个样子。”
郎溪桥的心里一阵难过,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四月的话,只能告诉她啥事没有,是不是想多了啊!可能是你妈妈手机坏了,或者没电了吧。你别想了,没事!挺好的。”
四月想了想也许他说的对吧!她高兴的说:“我还以为你们大人也玩拉黑删除的这样幼稚的事情呢!我挂了啊!我下棋去了。”
挂了电话,四月去手机上下棋去了。郎溪桥心里一阵慌乱,尤其听到她说她妈妈好久了没有高兴过,心都碎了。他依然没有放下她,看来南墙白碰了。可是他只心软了一会儿就觉得还是彼此放下吧!尽管都会难过,迟早会过去的。相信她的痛一定会比自己轻点,会越来越好,慢慢淡化几十年的事情。
可是他不知道妍妍的痛并不比他轻,她用忙碌的生活麻木自己对郎溪桥的思念和依赖。她是为了他好!她希望他和唐小倩能在一起。因为自己给不了他什么,没有理由和资格拥有他。思念和牵挂都是偷偷的。她努力忘却往事,却越来越清晰。她只能咬着牙,把泪水咽到肚子里。互相成全的两个人一身伤痛的天各一方了。
唐小倩像个精灵一样灵活的低头把头埋在双腿中间,她掉了一滴眼泪,默默的祈祷自己千万别动心,伤了他,自己就是个罪人了。
两个月后唐小倩考了一个驾驶证,回到家里,买了东西吃,高兴的对郎溪桥说:“你的车停在院子里让我开着行吗?”
郎溪桥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停在院里墙根的大众车,摇头笑了说:“好久没开过了,咱们去试试吧!你开着,咱们去玩吧!”
唐小倩发动了汽车,一点毛病没有,慢慢倒车,转了一圈,从院里出来。她喊着:“走吧!去转转吧!去白云山。”
从此郎溪桥的车就给了唐小倩,她每天上班都开着,高兴的好像驾驶着宇宙飞船。
四月的北京有点凉爽。妍妍早晨就出来了。她去参加兰陵的结婚宴会。北京饭店七楼宴会厅里,一片热闹,祥和,喜庆的景象。洁白的婚纱穿在兰陵身上,仿佛是个二婚的妇女。新郎是叶城的表弟白瑞。本来她不情愿嫁给白瑞,但是架不住他狂轰乱炸的追求,寂寞的心,压抑的性妥协了给了现实。她又是傲气,又是挑剔,又是难过的接受了白瑞的追求。没有办法,心仪的叶城至今未醒,自己也四十多岁了,再耽误下去真成孤家寡人了。白瑞虽然不帅气,还有点难看,可是毕竟也是公司高层,为了生活计,为了以后有个依靠计,为了夜晚闹心的性的需要,闭着眼睛答应了白瑞。酒后偶尔像鬼混一样开房以后竟然有了消魂的快感。
妍妍坐在角落里看着滑稽的婚礼,起码她觉得是一点都不般配的滑稽婚礼。不过她不反对,一是没有理由反对,二是这样对公司也有好处,三是兰陵也收了心。她欣然送了一份大礼,准备回去休息。可是两位过时的新人和家里人邀请她讲几句话。
妍妍整理一下整齐,干净,帅气的西装,快步走上宽大的舞台。
“各位来宾,各位同事,各位家人,各位同行,今天是我们公司白瑞和兰陵的结婚典礼,我代表公司所有的同仁对他们表示衷心的祝福。这么多年来,他们相亲相爱,相互扶持,同甘共苦,迎得了爱情和事业的双丰收。祝愿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恩恩爱爱,早生贵子。大家尽兴,共同举杯,祝一对新人白头偕老,恩爱地久天长。”妍妍匆匆说了几句套话,祝福的话,回到座位。婚礼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来的都是客,只为吃一场豪华的宴席。妍妍在人们笑骂,叫喊,抢吃,抢喝,吧唧嘴,咕噜汤的烦躁声里离开了婚礼现场。
她回到家里,趴在床头哭了很久。春天来临,百花齐放,女人内心的寂寞和欲望让她无法平静。她想打电话给郎溪桥,却不敢拨电话号码。以前她总是忘了别人的电话,现在仿佛在心里刻了烙印似的把郎溪桥的电话记得清清楚楚。她鼓起勇气拨打郎溪桥的电话,她对自己暗暗的说哪怕只听见他的声音。可是电话里传出刺耳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然后一串英文叽里呱啦。妍妍心如死灰的泪如雨下。她不知道为什么想打电话时却是这个结果。她默默扯过来被子,盖住了哭红了的脸蛋。
很久了,她感觉到了恐惧,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儿子被保姆送到学校读书了,马上就回来了。她强打精神,洗了澡,换了一身白色的牛仔装。一个人出了门,去公园看中年妇女跳广场舞。她心里想这都是什么样的人呢!年龄也不是太大,悠闲的在歌声里转动优美的身姿,舞动轻快的脚步。唉!这是多么幸福的人啊!自己身价亿万,却孤苦伶仃的坐在初春的街头。是自己做错了吗?做个正直,娴淑,甚至普通的女人怎么这么难啊?她手一挥动,碰到了花池后面的月季花刺,疼的叫了一声,把手指含在嘴里。
血流在她的嘴角,染的牙齿都红了。她的眼神凄迷而呆滞,内心却一点一点的激动和热烈,化成一股巨大的愤怒,崩溃了她所有的矜持和优雅。她甩甩手,加入跳舞的队伍,晃动着浑圆,紧致的屁股,头发垂下来,像一个热舞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