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杨静听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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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两个人从酒店出来,街上已经是灯火辉煌。道了一声再见,两个又抱了抱。妍妍开车回去了,慢慢消失街道和树林的尽头。

    郎溪桥回到家里,唐小倩做好了饭等着他。他觉得一阵子愧疚和难过。妍妍的舌头的甜蜜和味道仿佛还留在他的舌尖和喉咙。唐小倩甜蜜的说:“洗手吃饭吧!一天啥都不干。还得伺候你。”

    郎溪桥说:“对不起。我以后早点回来。我想明天去上班了。你说我去那个部门最好啊!”

    唐小倩哈哈大笑:“哪里都行。珊珊说你去就行。看大门就行。”

    “又取笑我了。好好!我就去做保安。轻轻松松,给多少钱啊!唐总。”郎溪桥说。唐小倩一努嘴说:“吃饭吧!你也学会贫了。”

    可是刚刚吃了两口饭,兰陵打来电话说:“你快来吧!妍妍出事了。她接了个电话不小心从楼梯摔下去了。现在哭的肝肠寸断的。你快来吧!在大兴医院里。”

    郎溪桥放下电话对唐小倩说:“妍妍摔着了。我去看看。”唐小倩说:“我们一块去吧!”

    汽车飞速驰过大街,鸣笛惹得人们不住的侧目,回头,谩骂。上了环城高速,开了没多远开始堵车。郎溪桥两眼冒火的拍着方向盘,心里焦急,嘴里骂着唐小倩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话。

    唐小倩小心翼翼的说:“你也别着急,可能不会有大问题的。”

    郎溪桥眼睛里都是泪水,他其实在想是什么事让她这么激动,紧张呢!另一件事情也许更严重的。

    一个小时到了医院。兰陵接了出来,后面跟着马清,还有公司的几个人。大家表情沉重,跟死了人一样。郎溪桥问:“妍妍呢!”众人指了指侧面的大楼。进了楼里,跟着马清和兰陵上了二楼,就听见女人哇哇的大哭,撕心裂肺一般凄凉而嘶哑。

    郎溪桥心里顿时一阵慌乱和背后发凉,她听出来是妍妍在哭。四月,难道她出事了吗?他忽然想起是兰陵给自己打的电话而不是四月。按时间,四月应该晚上在家里和妈妈在一起的。他使劲拍了一下脑袋,心都碎了一地。

    果然,四月出事了。下午她和同学一起逛完了超市,又去公园玩。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小区门口。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极速的跑向大街上的马路。后面跟着他的妈妈,不停的骂着,手里拿着弯曲的木棍。

    孩子从四月面前跑过去,侧面一辆出租车飞速而过,眼看小孩就要葬身车底。四月飞速一把扯住了孩子的衣服,往后一拽,孩子倒在后面。而四月和她抱着的刚买的衣服一朵朵云一样瞬间飘飞在半空里。汽车几声刺耳的鸣叫和刹车声吓得路上的人们四处散开,一阵惊呼声。

    女孩四月和她买的衣服,包装袋“啪啪”的落在地上。柏油路上顿时一片血迹。

    半个小时后,一辆救护车拉着四月去了医院。现在还在救护室抢救。妍妍腿上骨头都摔折了,可是她此时都感觉不到疼痛,趴在椅子上肝肠寸断的哭泣,眼泪和鼻涕都流在了嘴角,顾不上擦拭。

    郎溪桥心如刀割似的抱起来妍妍,让她坐在楼道的椅子上。妍妍看见郎溪桥,使劲捶了他一拳喊着:“都是我不好。这怎么办啊!我也不活了。”

    郎溪桥看见她的脸上都是泪水,用衣服给她擦擦说:“没事!一会就没事了。我们四月命大。”

    妍妍瘫倒在他怀里,感觉小腿一阵疼痛钻心。她咬着牙,哆嗦一下。郎溪桥看见她的裤腿上都是血。

    他急忙让兰陵和马清去喊医生。没多大会儿,妍妍也被推进了手术室。郎溪桥捂着头发,捶了自己两拳,痛苦不堪的坐在椅子上。

    马清过来说:“桥!你没事吧!你要挺住了。全靠你了。”

    唐小倩静静的看着郎溪桥,心里一阵激动和难过。她感觉他和妍妍她们是一家子。她有点生气,也有点嫉妒了。她想转身回去,可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不敢。一是怕郎溪桥怪自己,二是她怕真出了大事。她也是为孩子担心。她身体有点紧张的哆嗦,蹲在郎溪桥身边。

    珊珊也来了,问了情况,眼泪掉了下来了。她冷静的想了一会儿,急忙给南方的奶奶打了电话。奶奶八十多了,耳朵也有点笨了,听了半天才知道是孙女珊珊。住家的保姆帮着她拿着手机。

    此时她听出来什么事情,放声大哭起来:“唉呀!我苦命的孙女啊!好好!我知道了。”她上了楼,对着躺在床上的儿子说:“妍妍和四月都出事了。四月很严重。你也不睁眼看看。”

    此时躺在床上的叶城,动了一下手指,睁开了眼睛。

    半夜以后,妍妍被推了出来,两个腿上都是绷带,一条小腿骨折,另一条腿上碰了个大口子缝了几针。

    她一出来就问四月呢?大家说还在抢救。

    医生半路出来说四月需要输血,护士血浆去拿了,需要很长时间。情况很急,看看大家谁的血型适合先输血,要不就耽搁了。

    检查完了,只有郎溪桥的血型可以。郎溪桥脱了外衣就进去了。

    抽完了血,郎溪桥又出来忙着照顾妍妍。这时候唐小倩和兰陵坐在角落里打瞌睡。珊珊一直在楼道打电话。

    好不容易天快亮时,四月被推出了手术室。大家围上去看了一眼,女孩被白纱布都包裹着的严严实实,只露着白嫩没有一点血色的小脸。她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郎溪桥心如刀割,脑袋嗡嗡直响,他扶着床头,眼前一片白色。妍妍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忽然哽咽一声昏死过去了。

    三天以后,四月依然没有醒来,她的奶奶也来了。满头白发,瘦弱憔悴,她苍白的脸上都是皱纹,眼角流着眼泪,她颤巍巍的扶着床头。兰陵赶紧过去扶住了她。

    叶城还留在南方,由亲戚帮忙照看照看。

    珊珊也扶着奶奶坐在妍妍床边,一家人都掉着眼泪。下午四月又被推进来重症室治疗。

    半个月后,妍妍坐着轮椅,守在女儿床头。珊珊回去休息了两天又来了,她用纸巾替四月擦擦小脸。多么洁白如玉的小脸啊!她看见她的眉毛,眼睛和郎溪桥几乎一样,眉角的红痣都一样。她舔了一下嘴唇,略有深思的握住妹妹的手。

    晚上,四月动了一下,竟然奇迹般的醒了。她睁开眼睛,眼睛黑眼珠变得有点金黄,在灯光里亮晶晶的。她看见郎溪桥和妈妈守在旁边。她感觉自己依旧飘飞在半空里。她刚买的衣服,她想去抓,却抓不住。她又觉得这几天去了一个地方,五颜六色,天地都是绚烂多彩的。她沉重的却跑不动,头一晃动都疼。她睁不开眼睛,觉得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她听见妈妈的哭声,听见郎溪桥的叹息。她慢慢从天空落下来,使劲睁开了眼睛。

    妍妍坐在轮椅上哭着不说话,紧紧的拉住女儿的手。郎溪桥和珊珊围在床边,轻轻的问:“四月,孩子。”

    四月感觉好累啊!好久了,她有气无力的说:“你们都在呢!”她看着妈妈和珊珊,又看着郎溪桥,忽然说:“我能喊你一声爸爸吗?”

    郎溪桥擦了一下泪,亲切的说:“孩子!”四月喃喃的说,“妈妈!你能告诉我他是我爸爸吗?”

    妍妍心如倒塌了大楼一样,心里一阵疼痛钻心,看不清了眼前。她抚摸着女儿的手说:“孩子!你怎么了?妈妈在呢!你别怕。”

    四月嘴角一动,露出一丝笑意:“我大了,我早就觉得他才是我的亲,…亲生,父亲。妈妈,妈!…”她喘了口气说,“我快要走了!妈妈!你告诉我。”

    妍妍泪如雨下,点点头哭喊着:“四月,我的四月。”四月嘴角,轻轻的说:“我叫思桥。妈妈!我懂了。”她眼珠子转了一下,慢慢的对郎溪桥说:“爸爸,我的爸爸。“

    郎溪桥此时才明白四月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的心如刀割,斧剁一般疼痛。他握住女儿的手,眼泪滴在她的脸上,温热的泪水渗进女儿的皮肤,和以前输进的热血融为一体。四月的心激烈的跳动着,她轻轻的喊着:“爸爸,记得我以前说过的,我死了,我….我想…埋在家乡的…麦田…里…。”她的声音很小,郎溪桥和妍妍贴着耳朵刚刚听见。

    ”答…应…我…。我想老家了。我喜欢水,小河。我好…热…啊!”四月想脱了衣服,感觉浑身燥热,如火烧着一般。然而郎溪桥和妍妍握着的她的手却慢慢变凉了。最后她笑了一下,离开了亲爱的爸爸,妈妈,离开了这个世界。

    妍妍顿时哭的又昏死过去。郎溪桥吻了女儿一下俊俏,洁白的脸蛋,给她盖上了被子。然后郎溪桥失神的坐在床头,看着白色的被子盖着的女儿,她永远不会醒来了。他忽然蹲在床边抱着女儿放声痛哭,如狼一样的凄厉。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多少年的爱护和小心翼翼换来的是什么呀!亲爱的女儿才相认几分钟又阴阳两隔了。他哭的肝肠寸断,心一下子崩溃了。

    无限凄惨的哭声惹得周围的人止不住的流着泪。珊珊满面流泪的扶着瘫倒在地上的妍妍,跟着满脸泪水的抽泣。唐小倩眼睛都肿了,红着眼睛扑在郎溪桥怀里。

    兰陵和马清,陈晓东夫妇,王军夫妇都来了。周彬彬拉着自己的儿子。此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男孩子,正是陈晓东的儿子陈博洋。他看见这么多人都懵了一下,随后看着刚刚离去的女孩四月,跳起来,顿足捶胸的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惹得妍妍刚有了一点力气又背过气去了。

    农历四月过半,农村地里的麦苗都没过膝盖了。绿油油的如铺开的丝毯。一阵微风吹过,麦田如起伏的浪花。

    郎溪桥把妍妍从车里抱下来,妍妍拄着木制的单拐,挽着郎溪桥的胳膊。郎溪桥抱着女儿四月的骨灰盒。盒子外面露着四月美丽,微笑的照片。照片上的四月长发垂肩,眉目清秀,嘴唇的笑仿佛带着一丝嘲笑。家乡的亲戚都来了,早就按郎溪桥打电话说的挖好了坑,准备下葬可爱的女孩了。

    妍妍看见一口巨大的红木棺材放在坑边,顿时扔了拐杖,倒在地上。

    骨灰盒放进大红木棺材里,无声的埋入了家乡的麦田。在绿油油的麦田里,鼓起一座新坟。郎溪桥给自己的这片麦田起名四月的麦田。

    住了一个月后,家乡来了一个男人,头发花白,有点微胖。正是妍妍的丈夫叶城。他恢复了健康,给四月烧了纸钱,和妍妍一起回北京了。

    郎溪桥满面尘灰,胡子好久没刮了,看上去老了许多。他坐在麦田里,麦子变得金黄色,围在他的四周。远远望去,从麦田里只露着他的头部。女儿的坟前,摆着水果,鲜花。他又倒了一杯红酒,笑着说:“孩子!都走了,放心吧!爸爸不走,爸爸陪着你。”

    五月的麦田变得温热,麦田起伏着麦浪。土地是人最好的归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