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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溜溜的一个圈,无手无脚地上滚,它在前面拼命跑,你在后面赶紧追。
是什么?
西瓜?球?
不是,都不是一个圈。
听着都糊涂了。从来没有听过的东西。
万历爷皱起了两道半边花白的须眉。太后和皇后,都颇显意外地看了下小胖妞。
这孩子,不是除了胖,什么都不会吗?
“她这出的什么题目?乱来吗?这妞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是什么场合?竟然想着糊弄皇上太后皇后吗?”
孙红艳等一帮人在底下议论着,打死都不信,小胖妞能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回答不上来的灯谜。
可是,过了片刻,没有人举手回答。因为浅而易见的西瓜橙子等答案,要是随意站起来说,会被皇帝嫌弃你是不是傻子。
西瓜、橙子掉了就掉了,没有必要追。至于球,也不是个圈。
没人想的出来,真成了谜了。
礼官站在那儿都窘住了,怎么办?第一次遇到真没有人回答出来的题面,反而不好交代了。
鲁王妃当时还没有想到这是自己女儿做的真能难倒大伙儿,提心吊胆生怕这又是什么人出的套,保准等会儿所有人要嘲笑她女儿。手指头的绣帕用力地揪紧。
比起自己母亲,永乐郡主显得淡定多了。因为,李敏把话都告诉她了。在前面的人忙着猜灯谜的时候,李敏独自给她上了不少课。小胖妞现在胸有成竹。
万历爷那一眼瞟过了朱永乐的脸,对方的淡定从容让他眉头一挑,一拍大腿,乐道:“朕还真是猜不出来。在场的爱卿,有谁知道谜底的吗?”
皇上都自己说自己猜不出来了,底下人哪怕有五分的把握都不敢轻易冒险出这个头,答不对要挨皇帝说。况且,这题真的挺难猜的。最少他们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会是什么东西是自己见过的。
“都不知道?”万历爷高高耸起的眉头表现出惊讶,随之,更乐了,“没想到朕的郡主,朕的亲侄女这么有本事。来!郡主,你起来给大伙儿说说谜底。”
太后和皇后跟着一块儿点头,都对谜底有着十分的盼望。
朱永乐站了起来。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很多人突然发现,这个小胖妞变了样,仿佛全身罩住了可以吸引人的光芒。这在以前,想都不用想的。
其实仔细看,小胖妞除了身材胖了点,自己父母长相又不差,五官长得也算有模有样。
孙红艳见对面的青年才俊都注目着朱永乐了,咬死了嘴唇:这个该死的小胖妞,是突然得到什么神人的帮助了?否则,自己怎么可能想出这样的谜题?
福乐公主的眼睛,眯了眯,从朱永乐的背影挪到了朱永乐身边的李敏。
李敏吃着茶,好像现在发生的任何事都与自己无关。
“说吧,永乐。”太后温柔慈祥的话声传过来,像是安抚小胖妞一样。
朱永乐点了点头,张开唇瓣,吐字方准说:“淮扬一带的民间,有这样一项传统的游戏,叫做滚铁环。回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这正是臣女所出题面的谜底。”
“哦?”万历爷的圆珠瞪的圆圆的,“有这样东西吗?朕怎么以前都没有听过。”
场内随着万历爷这一声,也是质疑声一片。深居闺中的千金小姐,从没有下过民间,出过京师,怎么能知道下面小乡小村里的民情。会不会是瞎掰的?
对此,太后为公平起见,对万历爷说:“皇上,要不,你找朱公公问问?朱公公不是来自淮扬一带吗?”
万历爷的掌心,啪,打了大腿:“太后这个建议正合朕的心意。朕既是不能袒护自己侄女有偏私之疑,又不能草率否决了为求证是虚伪的谜题。此题关系民生,朕怎能随意否决朕的子民的智慧。”
耳听万历爷将民间游戏都提高到民间智慧去了。说明万历爷这人,平常喜欢出游,也喜欢看民间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而像是这样博学多识的老皇帝,都能不知道滚铁环,能被永乐郡主说出这样的谜题考倒,万历爷心里一边感觉是受晚辈教育了,有些欣慰后生可畏,另一面,自然有些质疑是真是假。
朱公公接到皇上旨令,从后面走了出来,跪下道:“皇上,奴才遵皇上旨令,不知道皇上有什么话要问奴才?”
“朕记得你出自淮扬,有没有听说过滚铁环这样一项东西?”
朱公公点头的那一瞬间,想必能让现场许多人发出尖叫。
这怎么可能?
万历爷都惊嘘一声:“朕都没有听你说过。”
“回禀皇上。滚铁环,是祖先流传下来的,据记载,在奴才家乡那一带,流传有几百年之久了。不过只是民间小孩子玩耍的一样游戏,铁环比较大,可能因此没有流传到京师。”
“可是,永乐你怎么知道的?”万历爷吃惊的是这个,二门不迈的朱永乐,怎么会知道去到淮扬的民间习俗。
淮扬,离京师很远。况且,连朱公公在京师这么多年都没有和人提过,说明,这东西真是不引人注目,所以,淮扬的人或许知道,也懒得宣传,根本提都不提。
场内各种质疑的目光再次集中于朱永乐。
再看看朱永乐身边可能帮朱永乐作弊的人,只有鲁王妃。
这要说到李敏借机先尿遁了,躲到了一边去。而能记住她在永乐身边坐着的人并不多,除非从一开始已经一直在关注她的人。
万历爷一样在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什么样的念头,眼角一转,转到了王爷位子上坐着的朱隶。朱隶神情缄默,好像对场内发生的任何事都不关心,看起来,也不像是知道些什么。
“是郡主出的题面吗?”李大同身边的同僚,都忍不住出声,“李大人,会不会是你们家二小姐帮永乐郡主出的题?”
李大同心里同样怀有疑问,想必这个场内和他这样想的人还有许多。
“李大人,您这三个女儿,看来没有一个逊色的。而且,您以前说的最差的二闺女,看来反而是最出色的,博学多识,什么都知道。”
李大同听到这样的话却高兴不起来,每次二女儿出风头,明明以前是个病痨鬼谁见谁讨厌的人,现在大出风头了,只会让皇上联想起他李大同居心叵测藏着千金欺骗君皇,这个罪跳到黄河都洗不清。眼看万历爷这个质疑的眼神又不对了。
朱永乐不知道李敏走了,否则可能心里心虚了,好在李敏之前告诉过她,不管怎样,只要盯着前面看说话,千万别回头,回头的话就完了。朱永乐照着李敏说的话做,继续回答皇帝的问话:“回皇上,臣女之所以知道滚铁环,是由于读过竹公游记这样的书。按照竹公游记里记载的,滚铁环虽然只是个民间游戏,可是,有利于锻炼孩子手脚协调性,有益身体健康,是值得推广的一个游戏项目。因此,臣女才胆大地在灯会上出了这样一个题面,希望皇上能亲自推广民间项目,全民健身,子民们身强体壮,也是皇上之福,皇上千秋万业永垂不朽。”
越说,小胖妞声音越是有力,暂时忘了这些话是李敏教给她的,她只是拿来背书。朱永乐铿锵有力的声音加上自信的表情,宛如在这个筵席上突然出现的一颗崭亮的明珠,所有人只看的听的目不转睛。
有谁能知道这个小胖妞,原来不止博学多识,而且是,一位忧国忧民的郡主,心怀皇帝大业的郡主。
万历爷的眼睛早已跟着亮了,他最喜欢才女,尤其这个才女是自己亲侄女,怎能不乐。兴致地追问底下的人:“有谁知道竹公游记?”
这又是万历爷不知道的。万历爷感觉深深的,再次被晚辈受教育了。有点高兴,有点难堪。急迫的目光扫向底下一群大臣。
幸好这次有大臣知道这样一本书,站起身回答说:“此书微臣略有耳闻,但是此书刚在京师里上市不到半个月的书。”
说明朱永乐行啊,博览群书,时刻关心最新出版的书籍,没有骗人,是才女,真正的才女!
万历爷心里像煮沸的铁锅一样,沸腾了:“朕这个郡主,体恤民情,博学多识,堪衬朕的心意。”
底下没有一个人敢说不是。
“太后,您意下如何?”万历爷最终没有忘记赏物是来自太后,虽然他自己也可以赏赐朱永乐,不过一开始说好了,评选优胜的人是三人。
太后当然乐意给小胖妞一个赏赐,一直看着这孩子蛮可怜该讨人喜欢的,给了赏赐,永乐也比较好找夫家。太后对万历爷点了点头:“哀家看这个孩子也喜欢,只是平日里没有想到这孩子的心如此细致,虽然默默无声,不喜欢高谈阔论,可女子本该如此,知书达理,藏才于里,关键时候,能给皇上出谋划策。哀家看,郡主有几句话说的极对。百姓身强体壮,是皇上之福,更不用畏惧任何人敢进犯我大明疆土。”
“是,是。”万历爷有了太后这句话,更是无需顾忌了,“朕这就采纳了郡主的建议,下旨推广滚铁环。不过,朕要先好好看看竹公游记这本书,还有,让朱公公给朕讲讲是什么样的。”
朱公公磕着脑袋:“奴才遵旨。”
皇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优胜自然是要属于朱永乐了。没人怀疑这点的时候,谁想到,会有人突然之间站了起来。
“父皇。”
站起身的人,是福乐公主。
福乐公主刚开始才被万历爷夸过,为万历爷膝下一帮孩子中最出名的才女,最璀璨的明珠。突然之间,这顶桂冠似乎要被朱永乐抢了过去。底下人只要想到这一点,都觉得福乐公主是心有不甘。
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福乐心里不甘的哪里是永乐。这个小胖妞压根进不了她眼里。她知道,她早就在看了。在所有人猜灯谜的时候,她知道,那个尚书府的二小姐,抢了她心目中男神的女子,对那个小胖妞都说了什么。
这个尚书府的二小姐还真的可笑至极。怎么?想扶这个小胖妞上位吗?我偏偏不合你意。拆穿你。让小胖妞下不了台,顺带把你拉出来,让小胖妞怨恨上你。
生平最讨厌像李敏这样的人,自己不怎样不说,不是一直带着病痨鬼的称呼吗?居然自己不怎样还想着扶持小胖妞?
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福乐冰冷的一双眼神直射到朱永乐脸上时,那股寒意,让靠近她身旁的人,都能不寒而栗。更何况,福乐这双眼,同时落在了回到席上的李敏。
“四公主,有什么话想对朕说吗?”万历爷对自己女儿自然是疼爱有加,询问。
“父皇。”福乐福身,“福乐想问郡主几个问题。”
“怎么,四公主是对郡主夺得头名觉得心有不甘?”万历爷是乐得看底下子孙再怎么斗斗才,何况,这公主郡主,都是他刚才点名夸奖过的才女。
“父皇。”福乐说,“女儿不过是刚好之前也有耳闻竹公游记这样一本书,只是刚好未读完。”
“哦,你也看过竹公游记?”
“是。”
场上的人一听,这两位才女分明是要斗上了,乐得旁观热闹。
福乐笃定,这个小胖妞,根本没有看过这本书,不过是听李敏说过而已。而这本书,刚好她福乐在昨天翻过几页,来考这个小胖妞拆穿这个小胖妞最好不过。
“请问郡主,知不知道什么是镇江三怪?”福乐挑出了书中间的一道题,想必这个小胖妞,肯定不知道。看书一般看头看尾,哪能想到中间。只有她福乐,看书有一目十行的本事。一点时间,足够她翻了半本书。
镇江三怪这东西,场内有些大臣文人知道,对大多数女子而言,是根本没有听过的名词。也只有博览群书的才女能答得上这个问题。
鲁王妃担忧的神色,落到自己女儿脸上。哎,她早知道不行,有问题的了。所以,刚才皇上夸奖自己女儿时,她才忧心忡忡,不敢太过高兴,怕高兴早了。
瞧瞧,这不有人看她女儿出风头不顺眼,开始刁难了。她女儿真有本事,她就不用担心了。可永乐只有几根斤两,她很清楚。
什么博览群书?她女儿真是会读书的吗?鲁王妃从没有觉得是。
大家看衰的眼神在落到朱永乐时,没想到朱永乐脱口而出,滑溜溜地答道:“镇江有三怪,说的是,自古名城出名食,《三怪谣》:香醋摆不坏、肴肉不当菜、面锅里面煮锅盖。四公主,本郡主所答的,可有不对之处?”
福乐一愣,有些没能回过神来。这个小胖妞,莫非真是读过这本书,从头到尾读过了,所以,连她刁钻的问题都能回答上来。
她要不要见好就收?不,不甘心。
福乐嘴角噙出一丝寒意,她这就出个出其不意的:“郡主确实博学多才,令本公主十分钦佩,本公主再问郡主一个问题,既然郡主都听过什么是镇江三怪了,敢问镇江第二怪之中,肴肉不当菜指的是哪道菜?”
你能背名,但是,能不能背出里面的内容,这可就不容易了。
“水晶肴蹄。水晶肴蹄肉色鲜美,皮白光滑晶莹,卤冻透明,肉质清香而醇酥,肥而不腻,瘦不嵌齿。”
见朱永乐又是对答如流,福乐咬紧唇角堵上劲了:“郡主知不知道什么是社种?”
“天工开物这本书,早已扬名四海。社种说的是,稻谷湿种之期,最早者春分以前,名为社种,为遇天寒有冻死不生者。”
两个人你来我往,不经意间,福乐问了有十个问题,却没有一个能问倒朱永乐。众人全都看到瞠目结舌,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朱永乐这个人,这是平生第一次见。
连万历爷、太后、皇后,一块都睁大了眼睛。
只见朱永乐每回答对一个问题,福乐仿佛败下一阵,没过多久,福乐额头上出现了晶莹的汗珠。她想不通,这个永乐是怎么了,这个小胖妞怎么能回答出这么多问题,这个世界莫非是疯了吗?
她福乐宫里才女第一的名称,莫非在今夜要送给小胖妞了?
在福乐想到这点而害怕起来略有迟疑的时刻,朱永乐忽然冲她进了一步:“不如本郡主问四公主殿下一个问题。”
问?想问她什么?
福乐忽然心头里一丝着慌。
“请问四公主,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木棉车床王?”
木棉车床王?
愣了,怔了,全场的人再次傻眼了。
这一回,不要说万历爷一个人,底下,像朱隶、太子、三皇子、八皇子等,乃至李大同,都基本可以断定,这个朱永乐,肯定是受到了李敏的教育了。
“嫂子还真是——”朱理就坐在朱隶后面,袖管抹了下自己头上的汗,刚才朱永乐和福乐的对峙,看到他一如他人那样的紧张专注。以前他都不怎么关注这个小胖妞,小胖妞这回能一飞冲天,他清楚这里面李敏的功劳功不可没。虽然,李敏是怎么教小胖妞短时间记住这么多的,或是说,李敏早猜到福乐能出什么题。
要真是这样,他这个大嫂,太可怕了,真正令人感到恐怖的才女。
朱隶深沉的眸子,像是在对面妻子平淡如云的素容扫过,她究竟还有多少令人震惊的东西没有展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展现的越多,会令他心里莫名其妙只多了一份焦虑。
因为,她让他感觉她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不然,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其他人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她究竟是谁?
尚书府的二小姐,那个病痨鬼?
福乐是呆若木鸡,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个哑巴亏。她问了朱永乐十个问题,没有能难倒朱永乐。结果小胖妞一个问题立马把她问倒了。
突然之间的恍然大悟,福乐像尖刀的眼神戳到了李敏的背上:这个可怕的女人,是一早算计到她会出来挑战朱永乐吗?所以给朱永乐灌输那么多,然后,引诱她福乐出场,让她福乐难堪!
是这样不会有错的了。
福乐百分之百确定。
万历爷沉着脸,脸色里顿有几分沉色下来,可是,耳朵却一直没法从朱永乐的话里移开。朱永乐说的每一句话,都对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朱永乐说:“皇上,水利乃万民之本,百姓生命生计所系。江淮今年的大水,导致饥民流离失所,国家财政损失严重。而运送兵粮,从南到北,耗资耗财,还不如原地兴修水利,开垦荒田。这都是写了棉花种植技术以及介绍木棉车床王的老先生,正在编纂的一本书。皇上倘若能请到这位先生入宫继续编修此书,造福社稷百姓,主持水利之道,岂不是更好?”
万历爷扫过底下的文武百官,这个话,竟然是由一个郡主说出来的,而不是大臣说出来的。
太后突然一声叹笑:“永乐,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谁赢谁输,一目了然了。
福乐输到,可以是无地自容。所有人的目光,光鲜的光芒,全在朱永乐一人头上了。她福乐,像是被丢在了黑暗里角落的东西,没人注意。这样还好,只怕没过多久,嘲笑声会传到驸马爷府上了。
她和驸马的感情本来就不怎样,因为这个驸马不是她自己挑的了,对驸马和驸马一家都十分嫌恶。现在,她不是那个才女福乐了,驸马会怎么嘲笑回她,可想而知。
朱永乐一步步谨慎走到太后面前,跪下来,双手接过太后的赏赐。小胖妞努力控制住自己小圆脸上的激动情绪。浑然不知,皇帝、太后、皇后深思的目光,都是掠过她头顶,到了另一人身上。
李敏宛如隐身人一样,在人群里动也不动,没有任何的动静,让人根本猜不出来,她究竟有没有和朱永乐透过气。
赏赐完,太后像是贴在朱永乐的脸上,仔细地瞧了瞧,低声问:“永乐,告诉哀家,你之前,这些书都是你自己看过的吗?”
“回太后,是的,臣女不喜欢诗文,比较喜欢看野史与民间习俗。臣女屋里,留有一些木工作品。倘若太后娘娘喜欢,臣女可以带到宫里给太后娘娘看,只怕太后娘娘看了觉得臣女的东西粗糙不能入眼。”
朱永乐这段话,真正把皇帝、太后、皇后都唬住了。
原来这个小胖妞是不喜欢琴棋书画,喜欢乱七八糟的手工。难怪问到这些问题时能对答如流。
太后长长舒口气,万历爷脸上有了一丝轻松,嘴角有了一丝笑意。皇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恐怕只有朱永乐自己心里清楚,没想到李敏的计谋全对了,真是把皇帝都给懵了。
如果突然表现到多才多艺,好像全能无所不能似的,她小胖妞肯定让人怀疑,但只是某方面擅长,这就有可能是平常人家疏忽了她,不会对她有太多的质疑。尤其是,这种偏僻的科学专业。
灯谜环节圆满结束以后,中场稍作休息,歌舞升平。
朱永乐被太后赐座,有幸坐到了离太后比较近的地方。李敏和鲁王妃坐在一块。女儿表现出色,鲁王妃高兴到想哭了。一点都不相信自己女儿原来平日里是默默读书的人。
李敏看一眼后面,没有看见福乐。看来这个福乐公主是找个地方不知道干嘛去了。
福乐气些什么,她李敏很清楚。她李敏不是设个套,只是赌福乐会不会进套。如果福乐心里真存了想对她李敏干些什么的话,肯定会入套。这样的话,这个福乐是什么真面目,也就一清二楚了。
尚姑姑走到了她身边,贴着李敏耳朵边上说:“来了。”
“谁?”
“东胡的使臣。”
之前,已经有听说过,东胡人会在这次中秋宴会上派人过来和万历爷议和。边疆僵持几个月的战事,终于在前段时间有了结果。东胡人溃败千里,粮草用尽。有几千俘虏控制在朱隶的大军手里。
东胡人想把这几千俘虏带回去,所以,必须提出丰厚的议和条件。
万历爷是这么想的,要趁机宰一顿东胡人,好像都忘记了之前,自己朝廷内部有人和东胡人勾结,差点把朱隶害死的事。所以,万历爷决定先晾晾东胡人,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尚姑姑说:“奴婢数了下,来了有几个人。”
“几个?”
“是的。”
李敏一眼眺望到对面。无论是朱隶的席位,或是皇子们的席位,都没有任何动静的样子。
只有福乐公主不在。
一场歌舞结束以后,东胡人上来了。
像尚姑姑说的,五个人,每一个,都是身穿东胡的服饰,精美的鹿皮坎肩,脚穿鹿靴,领头的,额头束带,是华丽的金色饕餮纹束带。李敏跟随人远远眺望,只见到那人侧面五官英俊,眼瞳是蔚蓝色的。
五个人单膝跪下,对着万历爷拳头捂胸:“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寿无疆。”
万历爷听到臣的字眼,满意地抚摸了下胡茬,道:“给朕的臣子赐座。”
几把椅子,放在了合适的位置。
几个东胡人坐了下来。
一个个都是身壮如牛。坐在对面的一些女眷拿起帕子捂住嘴眼像是一丝害怕。
李敏可以听见四周一些女人议论着说:
“听说北燕的人,和东胡人差不多,都是这样。”
“野蛮,粗鲁,没有念过书。”
“要不然,怎么护国公经常挨皇上说。”
护国公保卫边疆,这些人才有舒服的太平的日子过,结果,被人都说成了野蛮人。
李敏眼神微沉。谁说她老公是野蛮人,她是绝对有意见的。
“这些东胡人到这里想做什么?打败仗了,不是该俯首称臣,给我大明王朝进献猪牛马羊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东胡人哪有这么容易妥协的事。他们年年打着我们大明疆土的主意,哪能轻易死心?”
这点李敏赞成。
东胡人想来干什么?想对大明王朝提出什么条件?
几个东胡人犹如乖乖的三好学生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让人益发琢磨不清。
太后微皱起眉头,看看皇帝。
万历爷点了下头,示意太监可以开始了。
接下来的项目,是皇家筵席上的传统节目了,众人皆知,所以,这些皇子,之前才会拼命在跑马场进行突击训练。倘若不是十六在此之前突然发生了意外。
十六伤了腿,被庄妃喝令在储德宫里休息不能出席,这令他怎么忍受的了。尤其在听说那个十九,白痴十九,都能出席的时候。于是,他让个小太监背着自己,往万寿园过来了。
万寿园里,给皇子们比箭准备好的东西,都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原来万寿湖里停泊的小船,不是让人坐在船上游船采荷用的,而是每艘船上,都束有大小不一高低不平的箭靶,由船工划着小船在湖中穿行。
夜里,湖岸四周的灯几乎灭了。只有每艘小船上悬挂的一盏灯笼,在湖中犹如点滴的星光穿梭来去,游离不定。黑漆漆的世界里,箭靶具体在哪儿都看不见。
皇上要求,谁在规定时辰内,射中湖中靶数最多的为优胜。不同女子赢了可以拿到赏赐,男子除了赢的可以得到赏赐以外,输的最多一样要受罚。
这样的规则,当场让有些人脸色一白。谁都不知道皇上会有什么样的责罚下来。因为东胡人在这里看着,万历爷很显然,是想在东胡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力。
“完了。皇上玩真的了?”十一爷朱琪,与福子检查自己的箭筒时,悄声与九爷说。
九爷呵呵呵,几声干笑,大有含了些苦笑的意味,不过,他并不太担心,因为有人垫底,对朱琪使了下眼神:“太岁都不怕,我怕什么?”
十一只差没有哈哈大笑。
太子的射艺自小被万历爷批评过多少次了,虽然不至于在众皇子倒数第一,毕竟有的皇子年纪比太子小很多,拉弓都成问题。但是,论太子的身份地位,没有拿到个头三,对万历爷来说,是很失脸的事情。现在东胡人面前,太子朱铭汗流如注,只生怕东胡人再来凑一脚,他那勉强能否进头三的成绩,怕是要惨不忍睹。因为,东胡人不像其他弟弟会让他太子。
“去,告诉三爷。”朱铭蹭了把掌心里的汗水,让人去通知朱璃做准备。
按照以往,都是朱璃给他打掩护,虽然说每个皇子的箭都会有各自的标志,但是,只要手脚做的好,让朱璃帮他射几箭当作是他的没有问题,尤其这种在黑暗中射靶的,当事人都看不清楚谁跟谁,外面旁观的人更是不知道了。
朱琪的眼神锐利,早就扫到太子的人与朱璃府上的人鬼鬼祟祟的,切一声,对另一边的老八说:“八哥,你不会跟三哥一样,想让太子吧?”
“从小让到大,现在再让一次有何不可?”朱济淡淡地说,抚摸检查自己的弓箭也没有什么用心。
朱琪气到想跺脚:还不就是因为是老二。说起来还不是老大——
老九喷了口唾沫,擦在自己掌心上,对气崩的朱琪说:“对太子让一下没有什么所谓,反正,你也不会垫底,不是吗?”
“我是想,那个人肯定不让的。”朱琪抱起双手,英姿飞扬的眉毛挑着,说。
“哪个?”老九眺望四周,自己那些兄弟,像是老七、老十这些,水平都和他差不多。而且,老七心情不好,自从五公主死后,皇上把刘公公都拉出去斩了,老七心情还是低气压,今天老七垫底是很有可能了。谁还有这个志气想去超过太子?
那些陪着他们射箭的侍卫或是朝廷上的年轻武官?
“用说吗?”朱琪向护国公府的方向努努嘴。
朱理平常不爱和他们玩一块,可是,每次都像憋足一股劲儿发泄。老九只要望到朱理那张冷漠的侧脸,都不免缩了缩脖子,会想起朱理抽打李莹脸的事。这种事,也确实只有朱理可以做的出来。
“今日什么日子?他让不让,不是他一个人说话。”老九信誓旦旦今天朱理必须让,因为不止东胡人在,朱隶在。
朱隶和朱理截然不同,毕竟做上官了,成为皇上的臣子好多年了,知道怎么叫做忍。
“隶王今日会出来比箭吗?”朱琪对朱隶的射艺比较有兴趣。朱理的他知道,由于年纪差不多,一块比试过好多次了,彼此都非常了解。朱隶的射艺,只在传说中甩了太子八箭。只是传说,那个厉害,光是想都够让人热血沸腾的了。
“应该不会。”老九摇头,有九成九的把握是不会。
“七哥他们娶了媳妇,不是照样出来比吗?”朱琪说。
“你傻的。隶王那是护国大将军,朝上的一品武官,怎么可能和我们比?”老九说到激动处不由声音跑高。
朱济俊秀文雅的眉宇,微微挑了挑。
朱琪连声可惜:“极少能见到隶王赴宴,结果,连下来给我们露一手都不行吗?”
“你是想看隶王和谁比?”老九问。
朱琪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露出狡猾的神色,手掌一搭老九的肩:“都说没有这个可能了,说来干嘛?非要说的话,让那几个东胡人下场,我们给点他们颜色看,不用太岁更好了。”
老九都来不及捂住他嘴巴,想骂他白痴,乌鸦嘴。
没想到,皇帝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了。
受皇帝命令,走到东胡人面前的礼官,转告了万历爷邀请他们一块比箭的意思。
在人家的地盘上比箭,无论哪种条件看起来都是不利的,几个东胡人脸上好像露出犹豫的神色。可没过多久,领头的那个眼瞳蔚蓝色的男子,站起身,回万历爷说:“皇上,皇上的盛情,让臣等难却。只是生怕臣等占了优势。”
优势?说谁占了优势?
万历爷冷声一笑:“说吧,想对朕说什么?”
男子单膝下跪,道:“皇上,臣等五人,源于是马上民族,对射艺胸有成竹。倘若皇上恩准,臣等希望,此次比箭,允许箭可以斩箭。”
箭斩箭,即是如果有人一箭中了靶心,另一箭射过来,把前者的箭斩去箭杆同时命中靶心的话,算后者中靶,前者射中靶的箭则不算。
万历爷眉头微皱。底下备箭的王公贵族子弟们,齐齐脸上一肃:东胡人是狠!这样的招数都能使出来。
朱理神情漠然抚摸着自己的弓:管对方什么人,反正他今天势必要拿第一。他哥都没有放出话让他让,他才不会让任何人。
“哎呦,这——”老九抱住脑袋。皇上这是想干嘛,为什么让东胡人为所欲为。
万历爷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他要杀杀东胡人的锐气,否则,东胡人打了这么多败仗都不知道死,次次来犯,莫非以为大明王朝除了护国公府没有其他人了。
还有,东胡人目的没有说呢。
“倘若臣等赢了,其实,臣等带了可汗的旨意过来,想和皇上议亲。”
议亲?
两个字,足以让后宫的女人们全部脸色大变。尤其是有公主的那些,七公主的母亲当场要晕了。
“打了败仗,还想娶朕的公主?”万历爷眼里浮现出了怒气,这些东胡人是不把他万历爷都放在眼里了。
“皇上。可汗意思是,两地和睦,边疆百姓安宁,这对朕和可汗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是,可汗有难处,很难向自己部落里的兄弟们交代,倘若能娶到皇上的公主,一切有所不同。当然,可汗也想到了,皇上可能不同意,所以,让臣带了一份厚厚的迎亲礼单过来。可汗想和皇上一赌,皇上倘若同意,这赌也就不用说了。皇上不同意的话,让臣与皇上的臣子比试一场,皇上的臣子赢,代表大明王朝赢,礼单献上,不需要公主陪嫁。倘若臣赢了,请皇上愿赌服输。可汗相信,皇上千军万马,既然能击败我东胡大军,不会畏惧这小小的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