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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骊被彻底的孤立起来,现在不仅是方家和袁家的姑娘对着子骊横眉立目,就是甄家的宁善对着子骊也是冷嘲热讽的。不过她们是不会在太后跟前露出来,若是子骊想放低身段和他们说话,三位姑娘也会和子骊和颜悦色的说话。三个人都是聪明人,断然不会做出来当着太后和众人的面前对着子骊冷嘲热讽的样子。可是她们看子骊的眼神和神态,就是一副“我们不和你玩,识相点快点走开”的样子。
子骊也不是没眼色的人,既然人家已经嫌弃她了,她也不会专门巴结上去。反正子骊不是那种脸上对你笑,心里使绊子的人,她也就对着那三位敬而远之了。子骊的日子变得很无聊了,她们不是正经的女官也不用整天在太后身边服侍。杭州到底不是京城,行宫里面的事情少,就是真的有事也不会叫子骊她们去办事。因此每天除了在太后跟前晃晃,等着老太太闲了一起说笑解闷就没事了。
太后自从和皇帝解开心结,母子两个关系变得亲近起来。皇帝倒是经常来给太后请安。以前子骊她们要服侍太后三顿饭,可是皇帝来了,子骊她们服侍太后吃饭的时间也少了,甄宁善自然有太子妃经常叫她过去说话,皇后闲着也经常叫了她们过去。只是皇后那里没太后那么清闲。皇帝带来不少的嫔妃,一路上还有官员们孝敬上来的美人,整个行宫里面多少琐事全要皇后操心调度,皇后也没多少时间和姑娘们讲话。
于是子骊在宫里的日子变得很无聊起来,都是她们三个一起或者去园子里面玩,或者在一起说笑,做针线。子骊则是被无形的玻璃墙隔离起来,她一个人默默地的吃饭,一个人默默地在园子里面走动。
这天太后带着四个女孩子去园子里面散心,等着用过午膳太后有点累了,就去最近地方休息了。宁善对着袁家姑娘说:“我们在岸边说话去。”于是方家和袁家的姑娘一起站起来向着岸边走去,顺娘看着子骊一个人坐在那里依旧是埋头整理着眼前骨牌,顺娘有点看不下去了:“姑娘和不跟着他们一起说笑,横竖离着太后起身还有段时间呢。其实小姐妹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非要和仇人似得太后和皇后娘娘看见了该怎么想姑娘呢。”
顺娘言下之意是子骊要搞好和她们三个的关系,因为这是为了太孙选正妻的,现在的太孙就是未来的太子和皇帝。皇帝三宫六院,皇后要是没容人的度量可是不行的,顺娘担心子骊老是被别的女孩子孤立,叫太好和皇后看见,以为她不能和别人搞好关系。若是在皇后和太后的心里留下小心眼的印象,对她可是没好处的。子骊当然知道顺娘的意思,她苦笑一下放下手上的骨牌:“顺娘姑姑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人之间相处也是互相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自认为不愧对任何人。她们的心思我不敢说全都清楚,可是也知道一二的。我何尝不想和她们交好。只是她们自己有错在先,还看不惯别人的好。那样的人我何必要自降品行和她们沆瀣一气呢。”
子骊说的很清楚,在太后生气召见她们的事情上自己没错,是她们三个想投机取巧结果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是在太后跟前没脸。子骊得了太后皇后的赏识,她们三个不反省自己的错误,还孤立子骊,分明是死不认错还小心眼。子骊是不会和那样的人交好的。
顺娘听着子骊的话只是叹口气,就不再劝她了,子骊帮着顺娘收拾好了东西,她坐水榭的阑干边上,望着水面上的水莲花出神。未来是什么样子她越来越迷茫,未来不能掌握,每天一睁眼就是被无数的琐事纠缠。她不能为自己哭,不能为自己笑,说话走路,时刻要看别人的脸色。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开始厌倦了。听着顺娘言下之意,她们四个女孩子至少要留下两个,至于谁做太孙良娣要看太后和皇帝的意思。可是做了太孙良娣有什么用处?现在就连着太子都感觉自己位子岌岌可危,皇帝对着魏王的偏爱在南巡中表现的特别明显。
太子好几次被皇帝当着群臣训斥,想起来真可怜,太子殿下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还被老子骂的狗血淋头。皇帝每骂一次太子大多是伴随着夸奖一次魏王,魏王的生母董贵妃子骊是见过的。那个女人虽然长着一张和蔼的脸,可是眼角眉梢总是带着叫人不舒服的东西。子骊对着董贵妃很不喜欢,加上魏王和太子之间紧张的兄弟关系,子骊很聪明的和董贵妃保持距离。不过董贵妃对着四个女孩子也没特别的兴趣,她只是对着四个女孩子做出来和蔼样子,照本宣科的说了些勉励的话就算是没事了。
子骊托着下巴,已经是正午时分,她却是一点没瞌睡,水面上跳动着无数条跃动的银鱼,看的人眼花缭乱。这还是在行宫里面已经是如此复杂了,听说皇帝还有好几位的宠妃在京城没跟着出来。若是等着人都齐全了,还不得天天上演精彩的宫斗戏啊。董贵妃除了一起见了四个女孩子,她还单独的见了子骊一会,至于董贵妃有没有单独见别人,甄宁善她们不会和子骊说,可是董贵妃见她的情形推测,子骊敢肯定董贵妃肯定是见了甄家的姑娘了。
那一天太后忽然来了兴致要在雨中坐船游览行宫的景色,等着子骊陪着太后转了一圈回到太后的寝宫,她身上已经被雨丝打湿一半了。虽然是天气一天热似一天了,但是湿湿的衣裳穿在身上,被风一吹,子骊还是忍不住浑身鸡皮疙瘩竖起来了。正在子骊想着要赶紧回去换衣裳的时候,董贵妃身边的宫女却在子骊回去的路上等着她呢。那个宫女子骊是上次见过的,见着子骊过来,她上前对着子骊微微一福身:“王姑娘,我们娘娘请姑娘过去说话。”子骊看看自己身上湿了一般的衣裳,那个宫女一脸的不耐烦,她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下去,对着那个宫女微微一笑客气的说:“请姐姐带我去吧。”
子骊一进去就被宫女叫她站着等贵妃出来。寝殿里面静悄悄,子骊悄悄地打量着董贵妃寝殿的布置。她不能不承认,到底是皇帝宠爱多年的妃子,董贵妃的屋子装饰的比皇后娘娘更有小女人的趣味。她的心里忽然浮现出来董贵妃那双眼,在男人看来是娇媚和风情,在女人看来却是带着算计和精明。一阵风吹过,子骊忍不住打个冷战。正在子骊以为要一直冻着等下去的时候,透过绣着栩栩如金鱼的双面绣屏风,隐隐约约一群人簇拥着个美人出来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子骊在宫里时间长了,对着宫里的礼仪已经是驾轻就熟,要渗入血液里面了。董贵妃扶着宫女的手,垂眼扫视下蹲在地上的子骊,她也没说话,等着贵妃娘娘舒服的坐宝座上,她才用慵懒的声调对着子骊摆摆手:“起来吧,可怜见的,身上怎么是湿的?”贵妃好像完全没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意外外面还是艳阳高照呢。
“臣女陪着太后坐船游湖,因为贪看景致身上被雨稍湿了。适才贵妃娘娘传唤,臣女急着赶过来,在贵妃娘娘面前失仪,还请娘娘恕罪。”子骊低着头,恭敬的态度比在皇后面前还要小心翼翼。
屋子里面沉默一下,子骊尽管低着头还是能感觉到一道刮骨一般犀利眼神在把她从头到脚扫视了好几遍。“哎,王长春家出来的孩子都是谨慎小心的人。你来宫里也有段时间了,在家的时候你也是个千金小姐的,多少的下人服侍着。谁知一转眼到了宫里,身边没人服侍,还要服侍别人。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说。本宫很喜欢女孩儿,只可惜啊。这辈子和女儿无缘。本宫冷眼看着你们几个孩子,见你是个伶俐可爱又懂事的孩子。等着闲了你就常来我这里和我说说话可好?”
这是拉拢么?子骊有点糊涂了,董贵妃的儿子和太子抢夺皇帝的恩宠,按理说董贵妃自然是该对着她们没什么好感啊?怎么董贵妃要她经常来说话呢?子骊心里疑惑,她想想小心翼翼的回答说:“贵妃娘娘爱惜臣女感激不尽。只是太后时常传召,臣女素性蠢笨,怕打搅了贵妃娘娘。”
董贵妃对着子骊的回绝却是没怎么生气,她忽然咯咯笑起来:“本宫也是好心,看你是你们四个里面出类拔萃的。太孙选良娣,太后固然是说话有分量,可是最后拍板的还是陛下。本宫想着给你个在陛下跟前露脸的机会。再者是你祖父以前也做过魏王的老师。论起来你是我儿先生的孙女,本宫也要看在师生情谊上照看照看你。谁知——罢了,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本宫拭目以待。”说着董贵妃就叫子骊告退了。
那天的情形在子骊的心里转了无数遍,她曾见过一次贵妃身边的人从甄宁善的院子出来,第二天听芳芳很酸的说甄宁善会哄人,得了贵妃的赏赐什么的。看样子贵妃是想和甄宁善和她示好笼络人心么?但是贵妃位什么忽然提起来她们家老爷子的事情,王长春那个时候是太子的老师,皇帝心疼魏王叫他和太子一起读书。
真正算起来王长春是太子的老师和魏王没那么亲密。怎么董贵妃竟然口口声声的提出来王长春和魏王的师徒情谊?子骊不敢深想了,难道魏王真有夺嫡之心?本来子骊只想在宫里混过这几天,最好不要留在宫里。谁知待选的事情还没完结,又纠缠起来太子和魏王的争端了?历来夺嫡之战都是异常惨烈,一旦是站错了队真的是万劫不复,全家都要跟着人头落地了。
“你想什么呢?眼睛盯着水面竟然不觉得刺眼么?看你等着一站起来就一头栽进水里去!”有个人忽然猛地在子骊身后拍她的肩膀。子骊正想的出神,忽然被人偷袭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看着真的要栽进水里了。
人的本能是强大,子骊顺手拉住拍她的人,总算是站稳了身体。眼前是一张笑呵呵的圆脸,子骊按捺下心里很黄很暴力的画面,忙着退后一步,对着太孙殿下请安。
看着子骊中规中矩的样子,太孙有点意兴阑珊,他摆摆手:“起来吧,我老远看着你坐在这里发呆,大日头底下你坐在这里不热么?”子骊站起来,发现太孙的脸上有些郁闷的颜色。站在太孙身边的肖忠良悄悄的给子骊递个眼色,她就知道太孙心情不好,要小心应对了。
太孙看看子骊,指着不远的亭子说:“大中午你别晒中暑了,我们去那边坐着说话。”子骊听着太孙的话有点奇怪,宫中的作息时间是不会因为到了杭州就改变的。中午的是雷打不动的休息时间,太孙殿下一向是按着作息严格执行。怎么今天忽然变样了?子骊不想和太孙有太多的交集,她劝太孙赶紧回去休息。谁知太孙怏怏的憋出来一句话:“我心里郁闷的很,这个宫里谁都敢对着我指手画脚的不成!我这个太孙正做的还不如呢奴才了!”太孙脸色狰狞,语气带着深深地愤怒,子骊被太孙的愤怒吓一跳。她忙着蹲身请太孙息怒。
“你起来吧,这和你没关系。放在,算了我不想说了。”太孙垂头丧气的坐下来的,骄傲子骊也坐下来。肖忠良在边上说:“太孙方才在园子里面遇见了魏王身边的人,他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看见到了午休的时候请太孙早点休息罢了。”“哼,你也不用帮着他说话。我知道一定是魏王和董贵妃通消息,被我撞见了他们恼羞成怒。一个奴才也敢对着我指手画脚,是可忍,孰不可忍!”太孙紧紧地攥着拳头,脸上涨得通红。
子骊想立刻明白了太孙被魏王身边曹吉祥给教训了一顿,尽管太孙是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但是魏王是太孙的叔叔,曹吉祥虽然是个太监。但是人家的来头大啊的,是董贵妃身边的心腹,又是魏王的大伴儿。太孙总是要给曹吉祥些体面的,尤其是现在太子不怎么得皇帝得喜欢,整个东宫一系就显得式微了。有道是打狗看主人,狗也狗仗人势了。
“太孙何苦要为一点小事气坏了身体,我虽然没见过魏王的大伴儿,可是听着宫人说曹公公是当年贵妃身边的得力人,陛下对着曹公公都是赞赏有加的。他是老人,自然有些体面。太孙若是为了点子小事情怨恨个奴婢,若是传扬出去别人会以为是太孙太过骄横,没把长辈身边的人放在眼里。其实这件事仔细想想也不能怪曹公公,他是老人了,应该是最看重规矩的。他劝谏太孙是他的职责,只是如今太孙长大了,太孙的事情岂是他一个奴婢能知道的。正是夏虫不能语冰,太孙还别和他一般见识,白气坏了自己。那有主子和奴婢生气的,就算是他不好,陛下和太子殿下都是明察秋毫,他们自然心里明辨是非。太孙生气反而叫人抓着做文章。”子骊劝太孙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还是先忍忍。
太孙忽然抬起头,玩味的看着子骊一会,他忽然笑起来:“你稀里哗啦的一篇子话,却是有很道理。我犯不着和个奴婢生气。我也想回去休息,本想着过来给太后请安。太后既然在休息,我就先等等。你会下棋么,我们下一盘如何?”
没等着太孙吩咐,肖忠良已经把棋盘给摆上了。子骊点点头,拿起来黑子。太孙却是从子骊的手上拿过来黑子:“我哪能占女孩子的便宜,我让你三个子怎么样?”
“臣女只跟着先生随便学了半年的棋,只怕太孙殿下就是让给我三十个子,也要被臣女给搅糊涂了。”子骊先声明自己的棋艺太差了,等一下把太孙给气疯了可别怪她。
“你这样的人若是不会下棋还真是糟践了,就是不会下也没关系,我教你。凭着你的资质肯定一学就会。”太孙说着示意子骊落子。
两个人很快的投入到了棋局上,子骊嘴上说的和先生学了半年下棋当然是真的,但是她在老爷子身边学了一年下棋呢。太孙的棋力不弱,他很快收敛了嬉笑的态度,对子骊也不敢轻视了。两个人你来我往,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很快胶着在一起,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几次交锋下来还是太孙占了上风,子骊眼看着自己一片白字要被吃掉了,正在暗自着急。忽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子骊妹妹,你在这里下一个字就能全盘皆活了。”子骊一抬头发现宁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子骊身后,她示意子骊在那个地方落子。
子骊一看,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拿起来白字落在了一处要害上面,虽然她损失了不少的棋子,可是总体算下来还是险胜几个子。
太孙笑着扔下手上的棋子:“你们只嘴上谦虚,上次我和你下棋,你怎么输在那么惨?这一会倒是精明起来了。早知如此何必要当初守拙呢?”听着太孙和宁善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子骊稍微有点诧异,随即一笑忙着站起来:“原来高手在这里呢,方才谢谢宁姐姐出手相助,才叫我不用太丢脸。现成的高手,我也就不献丑了,还是请宁姐姐和太孙殿下对弈,我在一边伺候着可好。”
说着子骊站起来按着宁善坐在她刚才的椅子上,对于太孙和宁善熟络子骊表示她很喜闻乐见。最好太孙把她彻底忘记了,好叫她回家去。
宁善看看太孙,也就顺势坐下来了。谁知太孙却是叫住了借机要去端茶拿果子的子骊:“你别跑,我们三坐着说话热闹些。”
子骊听着太孙的话忍不住看看笑容僵在脸上的宁善,没等着子骊说话,宁善先笑道:“正是呢,妹妹别走,要茶要东西什么的自然有人去办。”
多了一个人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不知为什么一向在人前少言寡语的宁善忽然变得博学多才,口若悬河起来。太孙说了什么她都能引经据典的说出来一大篇子话。太孙对着宁善的滔滔不绝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反而是很照顾着子骊,子骊察觉出来宁善要压自己一头意图,就变成了锯嘴的葫芦,能不插嘴绝对不插嘴。
对着子骊低调宁善很满意,她在一番长篇大论之后会时不时的拉上子骊,顺便问她一声“子骊妹妹怎么看?太孙别光顾着听说我,子骊妹妹一直没吭声呢”云云,提醒着太孙注意到还有个子骊呢。
“还没爬上太孙良娣,就要显示自己贤德了。”子骊心里嘀咕一声,她怎么都觉得他们三个人就像是老爷带着正妻和小妾在聊天呢。
“太孙殿下,陛下叫殿下过去呢。”一个小内监跑来在肖忠良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他立刻到太孙身边压低声音说:“好像是辽东的战报。李总兵败了,听说是死在了乱军之中。陛下叫太孙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