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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帐篷中,容昭的话语可谓是掷地有声,那缇听了,对这个女人的感官愈加复杂——真是可惜,这样的女人,合该是我那缇的女人,怎么就便宜了秦瑄这阴险家伙?
“是啊,所以我付出了代价,倒是秦瑄,一如既往地好运,居然能得到你这样的女子倾心,真是让人意外。”
“真心自是要拿真心来换。”
“那如果我说,我对你也有一颗真心呢?”
容昭看着他久久无语,眼角抽了抽,“国主还是别顶着这样一张脸,说这种深情款款的话了,我虽然不是容貌至上的人,但对于超出正常容貌底线太多的,还是没法真心接受的。”
那缇闻言,也不生气,反而闷闷地笑起来,透出一如既往的恣意放肆,笑了好一会,容昭也任他笑去。
半晌,那缇不笑了,语调幽幽地道,“你又何必拖延时间呢?你派到边城的那个侍卫已经被我使计拖住了,秦昊老匹夫被镇国公借走了,你虽然身手不错,也会用毒,却也是防不住我杀秦瑄的。”
容昭秀长的黛眉一扬,“你可以试试。”
如此挑衅那缇,她也做好了准备,暗地里牢牢地抓住秦瑄的一只手。
如容昭所说,她身手不错,但想要阻止那缇根本不可能,就算那缇重伤未愈,她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她还不能离开秦瑄半步,以防有紧急情况,她却不能把秦瑄带入空间。
那缇却仿佛是猫戏老鼠一般,并不急于动手,他甚至闲适地走了几步,扭头问道,“本座自认易容术独步无双,你却是如何看穿我身份的?”
“你的演技真的很好,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谁能想到那缇国主在汾河失踪后,居然就躲在汾河旁边的小镇上,伪装成一名毁容的傻子?咱们派人几乎沿着汾河下游将每一寸沿岸甚至河底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人!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缇国主的魄力,真是让容昭佩服!”
“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你看我这身伤,可能走远?”
容昭也看出来了,那缇的伤势的确不是伪装,否则他不会刺杀时都不恢复本貌,但看上去他也丝毫不在意,从那样的英俊狂放变成如今的丑陋恐怖,对他而言,压根就美玉影响,就冲这一点,容昭觉得,男人和女人还是有巨大差别的,就算是换成她,若是容貌毁成了这样,恐怕也会完全失去理智的。
“是啊,等我见到国主后,我猜到了,国主没有急着回国,怕是不止因为脸面身体上受的伤,也是因为你内力也受了极重的内伤,功力一时间根本无法恢复,就这般拖着重伤之体回去,在奉行强者为尊的洪诏,也未必能保证自身的安全,是吧?
还有一点就是,国主在算计什么?您怎么就那么巧地出现在我面前?凭那缇国主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易容术,看破在下区区雕虫小技,想必轻而易举,那么,当初您那么做,是知晓乔暮死了,秦瑄受伤了,知道我来边境的目的,所以故意引我注意,想要借机靠近大乾军队,打探一些情报,是吧?今晚的偷袭,也是你一手主导的?”
那缇惋惜地啧了一声,“真可惜,我虽然算计了许多,可不是被你看破了么?这说明,你比我更善于算计啊!秦瑄真是瞎了眼,居然会喜欢上你这么个心机深沉的蛇蝎女子!”
“这倒不劳你费心,”被一个比她心眼子更多的人指着鼻子骂蛇蝎,容昭也忍不住讽刺了回去,“我也没说我不是善于谋算的人哪!说什么心机深沉,蛇蝎女子,男子这般谋算便是运筹帷幄,雄心壮志,女子运用点智慧保护自己,便是心机深沉,蛇蝎心肠,嘿,原来号称惊才绝艳的那缇国主,也不过如那些平庸男人一般肤浅狭隘。你也别总是和秦瑄比,他可是完全知晓我的真面目,可他并不介意啊!这才是我容昭看上的男人!”
那缇听了容昭的讽刺,并不在意,反而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不介意你是好女人还是坏女人的男人,才能入得你眼?”
容昭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翻了个白眼,“你这样的就不行,明明满肚子阴谋诡计,却还要嘲笑别人羽毛够黑,真是笑死个人!”
时隔多日,那缇再一次领教到容昭的毒舌,他有些无语,但心中原本淤积的阴暗腐朽的沼泽,表面平静,内里却咆哮着想要吞噬一切的恐怖沼泽,却仿佛被一层阳光照了下来,慢慢恢复成坚硬的地面。
啧,怎么就是恨不起来这个女人呢?
“你拖延了这么久,怎么都没见秦昊进来?”他忽然问道。
容昭一下子攥住了拳头,她也有这个疑问,按照她和秦昊说好的,应该在那缇进来后就抓住他,而不可能放任他说了这么多废话,仍然没有出现,除非,秦昊出了问题!
可是,这世上又有谁能伤到秦昊?
时间在沉默中艰难地走过,帐篷里越发昏暗,几乎只能看清人的轮廓,灯花爆了一下,瞬间照亮了两人对峙的脸,又很快黯淡下去,隐入了阴影当中。
秦昊还是没有出现,已经迟了半个时辰,若那缇此时出手,说不得,她只能带着秦瑄躲入空间了。
那缇嘴角缓缓勾起,满脸的伤疤,让他看上去仿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我虽然很好奇你和秦瑄是怎么从那么深的悬崖底部毫发无伤地爬上来的,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可以押后——女人,你方才还在我面前叫嚣你的毒术,甚至提到了南疆人的蛊毒,那你就没有想过,我那缇乃堂堂南疆国主,身边难道还没有一点保命的蛊毒?”
电光石转间,容昭明白了!
脸色顿时大变!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哪,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便怎么对付回去,同行这些天,我有的是机会下手,奇怪的是,蛊毒无论如何也进不了你的体内,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哈哈哈……”
尹若东!
是了,南疆的蛊毒千奇百怪,很多都是令人毛骨悚然,避之唯恐不及的,寻常的毒也就罢了,还有诸如同心蛊、同命蛊、无声无息吃空你脑浆你却半点不知道的蛊虫,以及能共控制人心的蛊毒,这些有着恐怖作用的蛊毒,也是大乾人对南疆人格外不友好的一大原因,谁也不想在毫无防备的时候丢掉性命,更不想生不如死,活得连畜生傀儡都不如!
那缇以小河之名和他们行走了一路,她到底是轻敌了,以为随时看住他就没事,可谁知,就算尹若东和他毫无接触,也还是中了招!
也只有尹若东是秦昊毫无防备的,想要伤了秦昊并不难!
“老夫虽然遭人暗算,与你还有一拼之力,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道苍劲的声音,饱含内力,震耳发奎!
帐篷门无风自动,秦昊的身影一步步走了进来,他虽然是个百岁老人,从高大的身影上却完全看不出来,光是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就充满难以言述的霸气,宛若万丈怒涛,朝那缇汹涌而至,真不愧是武林第一人!
那缇勉力运功抵抗,到底差了一个境界,而他本身受伤也并不低,“哇”地吐出一口血,转身便从那划破的口子那里纵了出去,脚下连纵,转眼飞出去不见踪影!
秦昊眼看着那缇的身影出了军营消失,方才走了进去,面色沉重地盯着那个破口,却没有追出去。
容昭有些吃惊,看到秦昊没有追出去,心都凉了,“秦师,您……”
“噗——”秦昊一口血吐出来,整个人就往后倒。
容昭飞步上前,一把托住他往后退,放到床边的椅子上。
秦昊苦笑一声,“唉,到底还是老了。”
如果还是他年轻锐气凌人的时候,又怎么会受到这番重伤?
容昭却面色微沉,紧张地顾不得说别的,“那缇那人十分聪明,我看秦师没有拦人便知晓您受了重伤,只怕那缇也猜得到,我们还需做一些准备。”
秦昊听明白了,但也无可奈何,他需要积攒力量保护在皇上身边,实在不敢浪费精力去追那缇了。
“那该如何是好?”秦昊皱眉。
“秦师可还有与他对战之力?”容昭冷静地问道。
秦昊想了想,“若是想赢很难,若是想抓住他不可能,若只是想拖住他,倒是能拖片刻。”
容昭摇头,“不用那么长时间,我希望待会那缇再过来时,秦师你能调动全力狠狠打他一掌,然后退到皇上身边,剩下的我来!”
秦昊想来想,觉得这主意还不错,便答应下来。
果然不够片刻,帐篷上方便响起了一道狂放的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家伙在诈我!”
破口中重新飞回了一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那缇!
秦昊照着和容昭之前说好的,不待那缇停稳,呼地一掌,夹杂着烈烈的罡风,朝那缇劈面而去,仿佛要将人的脸皮刮起来一般!
那掌风看似平淡,内里却夹杂着雷霆之力,重若山岳,怒若深海,仿佛将整个天地都笼罩了进去,一瞬间,那缇就没了退路,结结实实地接下了这一掌!
“噗——”血如箭般从口中喷出!
秦昊却没有补第二掌,只是迅速后退,眼皮都没抬,淡然地回了皇上身边。
容昭立即糅身向前,双掌一摆,劲风扑面!
说起来,这还真是容昭第一次和人真刀真枪地打起来!
秦昊那一掌之威,如容昭所料,令那缇忌惮起来,一忌惮,便洒脱不起来了。
容昭的接替,仿佛只是一个练手罢了,不经意间,便摧毁了那缇无比坚定的信心!
何况,他也不打算伤容昭的性命!
只是这次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结果还是没能成功,他复杂地望了床上的秦瑄一眼。
罢了,这一局,他终究是输了。
可如今,却还要加上师父的命,他和秦瑄之间,必然是不死不休了!
想是这么想,但那缇也不是无脑之人,心知今日的刺杀注定要无功而返,也不再恋战,身子一晃,便从容昭面前消失。
风中,传来一道隐隐的声音,“女人,等着,终有一天,我要把你弄回南疆!”
这次他是真的走了!
容昭和秦昊还怕他去而复返,紧张地守了一夜,天亮时,军营里来了传话的,南疆军队攻打得突如其来,退也退得莫名其妙,这场攻击,居然停了!
所幸,这一战伤亡并不大,镇国公老元帅回来看到秦瑄毫发无伤,那颗掉了半天的老心,总算放回了原处!
秦昊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将尹若东拎了过来。
“我原本是想逼那缇那个小子拿解药出来,但是他那种性子,怕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能笑着看自己去死,我就不费这个唇舌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
秦昊连咳了几声,把绑得更粽子似的尹若东拎给了容昭,尹若东被打昏了,至今未醒,容昭也才注意到,尹若东眼底下两团浓浓的乌青,显然这段时间他确实出了问题,若是他知晓是他出手偷袭才伤了秦昊,也不知该怎么办。
“这小子是被那缇下了蛊惑神智的惑蛊,也不知你有没有办法解,若是没有,他这个影卫首领,可就算废了。”
容昭默然,她明白秦昊的意思,若是尹若东无法清醒,始终都埋着被那缇操控神智的危险,他一个影卫首领,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万一他身不由己地泄露了——届时,尹若东恐怕难保小命!
其实,说来说去,她也有大部分责任,若不是突发奇想揪出小河,尹若东也未必会出事,她也不嫩眼睁睁看着对方去死。
“秦师不必试探我,”容昭淡淡一笑,拿出两瓶药水,递过去,“他这蛊毒有些儿难解,给我几日破解。至于秦师受的伤,我这药倒是极好用,您先拿三瓶去吧。”
秦昊看着面前三瓶和秦瑄服用的药水一模一样的药,忙摇头道,“你一路行来,想必带的也不多,还是留给皇上吧,我这伤慢慢养也能养好。”
“没事,皇上今日服用完毕,就不需要了,秦师先用吧,您的伤早一日好,我们的安全便能早一日得到保障!”
这话一出,秦昊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下午,容昭把最后一瓶灵泉给秦瑄灌了下去。
一刻钟后,秦瑄睁开了眼睛,秦昊顿时老泪纵横,镇国公喜得连连搓手,围在秦瑄身边的人,一刹那间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容昭紧绷的肩头也终于彻底松懈,这一放松,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天地都在旋转,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飘渺,渐至无声。
她的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谁的反应都不及刚刚才睁眼的秦瑄,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接住了她,却因为躺得太久,以至于四肢无力,他重重地摔坐了下来,眼前直冒金星,怀中还牢牢地抱着容昭,一点儿也没让她摔到。
“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