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水鬼

兰陵孙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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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家都发话了,刘掌柜自然不敢怠慢,忙霍霍招呼活计们搬出炉子,呼哧哧生起火。

    玉喜忙后退两步,大热天的,靠着炉子烤火,不是身子有病,就是脑子有病。

    当然胖爹自有他的道理,玉喜也没有反驳的份。

    好容易生好了火,铺子也检点地差不多了。明宏招呼管家进升套车,又看顾着玉喜拎着大蟹子上了车。正准备登车启程,刘掌柜却忽然凑上来拦住明宏,四下瞅瞅,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东家,最近可有听说新榷酤令的事?“

    “新的榷酤令?”明宏脚步顿住,忙回头仔细询问:“你听谁说的?”

    刘掌柜附身过去,悄悄道:“俺是听京里来的亲戚说的,那亲戚在京中张阁老府中做事,说张阁老上书榷酒征茶之事,今上八成是要准的!”

    “新令法如何说,可有打听出来?”榷酒征茶这可是大事,关系到的可不止是酒产一业,这牵扯的可是整个大兴王朝的赋税!

    刘掌柜惋惜摇摇头:“这个没打听出来。也不晓得是全国都禁私酿,就是按区域下禁令。咱们青州离京城近,俺总觉得,不管是全榷,还是分榷,都怕是跑不了呢!唉……圣上也真是有够抠呢!”

    “咳!”明宏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头,四下瞅瞅:“小声些,就算榷酤对咱们不利,这里也不是容你胡言乱语的地方!”

    刘掌柜忙捂住嘴,他一时气愤说秃噜了嘴,没想到竟连皇帝也编派了起来,真是该打该打。

    明宏叹口气,摆摆手:“你先回去吧,顾好铺子。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新令法真下来了,也总归会找到妥善法子解决的,总不能断了咱们一个行业的活路吧!”说完便转头上了车。

    玉喜一上车就吃了一粒治疗晕车的丸药,一路倒也算平静。回程的马车不比来时,不急不忙悠悠晃荡在路上,玉喜正好能多看看大海,闻闻海水咸涩的鲜味。

    正和小鲜儿说着,刘掌柜送的大螃蟹回家后要让扈妈妈蒸还是煮,炒还是烤。小鲜儿说盐焗蟹最好,焗出来的蟹肉非常鲜,且肉吃起来也紧实,比煮的更有蟹香。紫椿却觉得蟹粉狮子头更精致美味。

    正说的起劲,前面她胖爹的车却忽然停了下来。宋嬷嬷撩开车帘,抬眼见管家胡进升已扶着明宏下了车,难道这是要去小解?

    随地大小便可不好啊,爹!

    抱着螃蟹不松手的小鲜儿鼻子眼睛都尖,一眼就瞅见前头老爷身边的跟班大曲、小曲正在往下搬食盒,小鲜儿眉间喜色顿起,雀跃不已,戳戳闭着眼睛养神的姑娘:“姑娘,姑娘,老爷可是打算野炊?”

    野炊?玉喜猛然睁开半闭半合的圆眼,难道她爹明宏不仅圣父玛丽苏,还是个文艺青年?!竟然喜欢野炊这一套?

    不对呀,她娘亲不是还嫌弃他品味暴发吗?

    小鲜儿很雀跃,它怀里的螃蟹却不怎么雀跃,宋嬷嬷更不雀跃,一双花白的眉毛拧成麻绳。回身叮嘱玉喜:“姑娘,咱们老爷准是有什么心事,才会路途中要喝酒。姑娘,老爷最疼您,也最听您的话,您等会儿可要逗老爷开心呀!”

    玉喜偷偷瘪瘪嘴,她爹的癖好还真是特殊,这就是传说中的化悲愤为“食量”吗?

    果然不一会儿,胡进升就过来了,一张长马脸上堆满了笑,恭敬地站在马车下:“大姑娘,老爷请您下去用些点心。”

    用点心,那她的螃蟹不用带下去?可她怎么瞧着,胡总管那大长马脸上的一双蜜蜂眼瞅的不是她,而是小鲜儿手中那一提溜大螃蟹?

    佯装没瞅见胡总管殷切的小眼神,玉喜淡定点点头,扶着紫椿的手下了马车,对小鲜儿道:“小鲜儿把螃蟹拴住了,别让它们跑了。”

    小鲜儿紧紧抱住螃蟹,气壮山河:“姑娘您和嬷嬷、姐姐去吧,奴婢留下来看着螃蟹,就算它们成了精,也休想跑出奴婢的手掌心!”

    玉喜乐意,胡总管却不乐意了。

    “小鲜儿姑娘,你手里抱着的八脚仙今儿别说是成精了,怕是要飞升呢!”他可还指望这螃蟹下给老爷下酒呢。

    小鲜儿却没听明白,抱着螃蟹傻头傻脑:“什么八脚仙?”

    紫椿噗嗤一声笑出来:“傻子,胡大叔是要你怀里的螃蟹呢!”

    “哎!还是紫椿姑娘聪明,我可还等着拿螃蟹下锅呢!老爷要喝酒,喝酒需得配鲜味啊!”

    小鲜儿鼓起腮帮子,想要我的螃蟹,还说我笨!

    “我不干,这是姑娘的螃蟹,谁都不给!”一股要和人拼命的架势。

    胡总管没法,只能求助宋嬷嬷,到底宋嬷嬷厉害,就着小鲜儿胳膊的麻穴一捏,小鲜儿吃痛,松开手,一提溜螃蟹都滑进宋嬷嬷手中,转身麻利儿交给胡总管。

    她真想给宋嬷嬷点赞啊!果然高手在民间……嬷嬷您难道不是进错了空间,江湖才是您老发挥实力的地方啊!

    小鲜儿痛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不过不是手痛,而是心痛……

    玉喜对着眼泪在框里打转的小鲜儿耸耸肩,姑娘我也没办法啊!反正她伤着,根本不能吃海鲜类发散的食物。笑一笑转身便跟在明宏身边往岸边挪去。

    其实,吹着凉凉的海风,她现在最想的倒不是吃什么螃蟹不螃蟹的,她现在最想的是脱下鞋子往那湿湿凉凉又柔软的沙滩上走走。细柔的沙子灌进脚趾,再被咸凉的海水冲走,脚面上只留下一层晶晶亮的海盐,别提多舒爽了!

    只是……她如果把脚露在外面了,估计回家她娘亲就能把她的脚给剁了。她到现在还记得一个给她留下童年阴影的故事,说有一个姑娘外出时不小心和一个男人,迎面走来,路太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那男人的胳膊。于是乎,那姑娘回家就把自己的胳膊给剁了……剁……了……

    她瞅瞅自己的两只小脚,左右衡量,顿时怂了……呃……还是生命比较重要……

    小炉子没一会便被烧了起来,冒着突突焰火,胡总管将洗好的螃蟹倒进砂锅中,看着那螃蟹由青变红,就像美人脸,分外好看。又指挥小厮大曲道:“老爷难得领着小姐出来一趟,去取兰花烧来。”

    玉喜倒是纳闷,她爹的马车还真是个百宝箱啊,连炉子都随身携带,笑嘻嘻凑上去扯住明宏袖子:“爹,你车上怎么还装着小炉子呢?是为了暖酒吗!”

    看他在酒铺一定要让刘掌柜点炉子生火,难道他是怕酒铺里没了炉子,特地自备了一个吗?

    这炉子虽然有点小,但煮个小火锅完全不成问题啊!

    “老爷年轻的时候,刚接手酒坊生意,镇日在外面奔波,想吃口热菜都不容易。还是咱们老姑奶奶看老爷辛苦,便特地找人定做袖珍型的小炉子,再在马车上长备些不易腐烂的菜果,再放上老姑奶奶亲手调制的底料,开水一煮,菜就能吃了。别提多省劲了,还特别好吃。”胡总管捞出煮的鲜嫩美味的大螃蟹,有些忆苦思甜向玉喜回忆起老姑奶奶的发明创造。

    “只是可惜后来,老姑奶奶没了,就再也没有底料了,只能找些八角、花椒、盐巴代替。味道虽然差的远,但也还算能吃。”

    火锅,火锅,吃的就是底料骨汤味啊!没了底料的火锅,就像没了奥特曼离了小怪兽,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好吗!

    “爹,您见过老姑奶奶啊?”她怎么不早投生过来呢,要是能和前辈打上照面,她也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过日子了。《穿越手札》虽好,但操作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比如,这吃螃蟹就有多种吃法,粗吃,细吃,只工具就有八件……她……她是真心不会啊!

    提起老姑奶奶,明宏眼神不自觉飘远。

    老姑奶奶样貌不算十分出挑,但却自有一种风华,无人能及,冠绝天下。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老姑奶奶那样最洒脱,那样勇敢。虽然是长辈,却从不拿长辈的款来压人。她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护伞,为了他和二弟,老姑奶奶甚至直接训诫她的兄嫂。在他眼里,她是无所不能的。

    “老姑奶奶她,是爹见过最聪明的人,善良、洒脱,有才华,诗词方面的造诣奇高,出口能成章。若是生为男子,老姑奶奶一定能蟾宫折桂,打马御街。”

    诗词造诣,能不高吗?玉喜暗叹: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积累,到了现代都被人整理成册,想当年她上学那会儿,唐诗三百首,她能背下二百五呢。

    “可不只这样呢!”管家胡进升呈上螃蟹跟着道:“老姑奶奶总是有很多奇怪的点子,有时做一些大家从未见过的吃食,那可都是老奴从未吃过的美味;有时是一些稀奇古代的玩意,总之,老姑奶奶是个很奇怪的人。她老人家还特别喜欢研究石头。”

    研究石头?玉喜记得老姑奶奶写她自己从前是个地质学家,所以才能在明家洗兰苑中挖出水质奇佳的洗兰泉水。不过,她一直都没搞明白,洗兰泉到底真是穿越通道吗,不然何以洗兰泉沉寂了二十多年,直到她自泉水中穿越醒来,它才重新开始流淌呢。

    不过,这洗兰泉酿出的酒可是真香啊!

    才开了酒囊,她就闻到了一股香醇酒香,这香醇中还伴着丝丝兰花香,悠长细腻。怪不得明家二十年前能凭借这兰花烧跻身皇商行列呢,连她都要醉了好吗!

    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一口白牙,双手捧着杯子举到明宏鼻子下面:“爹爹,赏我一口吧!”

    她真的很想喝呀,宋嬷嬷却将眼一瞪,拉下脸:“姑娘,酒是发散之物,您不能喝!”

    玉喜嘟起嘴,两腮鼓得像□□,使出小孩子撒泼本领,妈蛋!反正她就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此时不跋扈更待何时嚣张啊!

    “我偏要喝!偏要喝!”说着就要往地上倒去,小孩子撒泼三部曲:撒娇,哭闹,倒地翻滚。

    果然前几天都是假象啊!假象!江山易改,本性还是难移啊!

    是谁特么说大姑娘性子变了的,这不还是原形毕露了吗!

    宋嬷嬷一见她要就地打滚,忙往前一步,笑容爬上脸,哄她:“好好,大姑娘别气,这就给您倒。”

    玉喜收住倒下四十五度角的腿,又变的笑意盈盈遵规守据,捧着酒杯笑道:“有劳嬷嬷了!”

    宋嬷嬷忽然觉得,姑娘她确实变了!段位又变高了啊!

    玉喜捧着杯子静待美酒,却忽然看到站在她对面开坛倒酒的宋嬷嬷目露惊恐直望着玉喜身后,嘴巴大张,却哆哆嗦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把酒坛扑通一声掉进海沙中。

    玉喜心中一哆嗦,妈蛋,她背后是不是又什么东西,她怎么觉得热热的呢?

    “小……娘……子……给点酒喝呀!”

    玉喜屏住呼吸回过头,黑发,长发,前后都是黑长发……

    你说我是前面漂亮呢,还是后面漂亮呢……

    妈蛋,前后都没有脸的好吗!

    “啊!!!!”

    “噢!!!!”

    她真是醉了……

    呃……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