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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宦人家纳妾并不是新鲜事,可是他们妾室也是要家世清白的女子,那些歌女花魁之类是万万不能的。
不过,也有些为官之人怜香惜玉,偏要红袖添香,别人不知道还好,知道了那御史弹劾是没跑的——这也算是从昭宣女帝时期保留下来的特色。
所以,一般青楼出身的女子,多半就会嫁给商贾之家为妻为妾,到了官宦家庭,恐怕只能沦为外室。
娄瑶无奈,她贤良淑德惯了,哪里知道男人都是花心的主。
“二妹,”她声音不免染上了几分委屈,“这样说是没错,可我到底是王家的媳妇,要是夫君被弹劾,我也跟着蒙羞。”
娄夫人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自己的女儿,就算受了委屈,也会顾全大局。换做高姨娘养出的娄琬,肯定是要打上门,闹个不死不休出来。
哼,谁不知道怀恩伯府的顾询是个纨绔子弟,这个小贱人居然巴巴地贴上去,真不愧是从高姨娘那个蠢货肚子里爬出来的。
娄珺的声音换回了娄夫人的注意,她的嫡次女不紧不慢的说:“妹妹自然明白长姐心里不痛快,也明白长姐如今的难处,不过,国法不可违,我相信长姐晓得其中的利害。”
娄瑶强行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一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大概这就是“爱恨就在一瞬间”——既希望王汲贤被狠狠的教训一顿,又希望王家能保有一些体面。
真是,又当又立啊。
毕竟娄瑶还是个大家闺秀,所以她也不是很想真的和王汲贤撕破脸,如今听了自己妹妹的话,更是觉得五雷轰顶——看来她还得给王汲贤收拾烂摊子。
娄夫人知道女儿的不易,于是小声安慰道:“我和老爷都活得好好的,阿珺是皇后,他若是欺负了你,京城又不是没有大归的姑奶奶。”
娄瑶淡淡的笑一笑,和离固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毕竟她和王汲贤都做了好几年夫妻,如今也看开了。
反正她有两个儿子,那些小妾再怎么如花似玉,到头来还不是穿着粉红色褙子,老老实实给自己下跪敬茶?
嫡庶有别,她就不信了,自己还能玩不过一个歌女?
更何况,她有娘家的支持,那个歌女有吗?
娄瑶想着,心里就松快了许多,开始关心起妹妹:“阿珺,且不说我的事,我分明记得你在家时身子极好,怎么现在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可要寻一个妥当大夫来瞧瞧,落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
娄珺叹道:“这算什么,不过是这天气太凉了一些,再说了宫务繁忙,我会注意的。”
娄夫人无言的拍了拍娄珺的肩膀,她也曾经失去过自己的孩子,对于女儿的心算自然十分理解。
“阿珺,会好起来的。”她轻声说,“你还年轻,千万不要丧气。温成太后的先例摆在前头,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呢。”
娄珺淡淡的笑了笑,温成太后颜舜英的确是个非常杰出的女子,可是最后又怎样,没有自己的孩子,最后不过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这也是,她为什么那么想要一个孩子,即便是公主也行。
娄瑶想起颜舜英,也忍不住摇头:“阿珺,我听说城外一家庵堂求子十分灵验······”
娄珺微笑婉拒了姐姐的好意:“何必大张旗鼓,我在宫里抄经好了——对了,姐姐下次来,就将敏姐儿带来,我喜欢那孩子的紧。”
敏姐儿是娄瑶的独生女,生的玉雪可爱,也颇得长辈喜欢。
提起自己娇娇软软的女儿,娄瑶的唇边不禁浮现出笑意:“好,都依你。”
于是,几个人的话题再次转换到了娄瑶的子女身上。
等到送走了母亲和姐姐,娄珺面上的温婉终于彻底褪去,她淡淡的吩咐身边的宫女:“将选秀的折子给本宫拿来。”
娄珺说着,坐到了金丝楠木的书案前,翻看起选秀名录来。
她有时也会想,那些进宫的女子,都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期盼吧,想着可以获得荣华富贵,想着可以为家族争光,可是等到进来,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个华丽的坟墓。
甚至,连一个体面的棺椁也没有。
为的是什么啊。
嘉佑四年的摇光进了一批又一批,就像往常一样,那些产品被送到了东厂,进行严密的检验。
“这摇光滋味看样子不错,”蒋学洛微微晃动着手上的汝窑茶盅,“皇上对这可是爱不释手呢。”
作为最年轻的东厂厂督,蒋学洛在朝中的确威名赫赫,虽然没到“九千岁”,但也差不多“八千岁”了。
在很多人的刻板印象里,东厂厂督多半是个冷酷无情的老头子,三角眼吊梢眉,随时可以将人拖下水。
可是现在这个坐在楠木太师椅上的人,却是个不过将近而立之年的年轻人。
甚至,他还很好看。
蒋学洛有着琥铂色的眼眸,盛在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中,明明弯成柔和的弧度,偏偏那所谓“柔和”从来就没有到达他的眼底。
这样一个人坐上东厂的位置,总会让人非议他和皇上的关系。
尽管,他和他的所有前任一样的心狠手辣,一样的凉薄无情。
不过,蒋学洛不在意。
作为一个合格的东厂厂督,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不过是欺上媚下,左右逢源,这事也没什么不好。
蒋学洛看着杯中的茶叶舒展,慢条斯理的吩咐手下:“给那位说,这一次东瀛那边的幻心花田减产了,所以量少,但是纯度是绝对有保证的。”
慕广陵这个皇帝当得很没有样子,这一点蒋学洛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沉迷女色不是坏事,可是沉迷摇光也绝对不是好事。
蒋学洛知道,可他无能为力。
如果他是个文官,或许还可以上述谏言,可是他也不过是个宦官罢了。
作为一个宦官,他只能听之任之。
这样,他还可以活得好一点。
“今年的选秀又要开始了吧,”蒋学洛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紧闭的窗户,“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怜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