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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景年醒来,已经是黄昏十分。
他侧头一看,浅雪正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他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怪自己大意,出来竟然没有把中衣换好,而且,居然喝醉了,他衣服上的扣子虽然还系得好好的,不过,他却是知道,浅雪定然给他解过衣服了,因为,他的衣服前紧后松,与先前的感觉大相径庭,那是因为他出来的时候,站着宽衣,郑唯给他扣上的扣子,力道必然是前松后紧;而方才,这位浅雪姑娘,必定是在他睡着的时候给他解得扣子,他站着和躺着,对方的着力点不一样,他醒来后的感觉自是不同。
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起来吧!”他淡然地说道,似乎早就有了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
“民女不知道,不知道您竟然是------”
“不知者不罪,只是,这件事情,朕日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朕信任浅雪姑娘,浅雪姑娘能够做到么?踺”
“定然能的!”
乔易站立起来,准备离开,浅雪亦尾随他身后,出了房间的门。
正好碰上妈妈,她眉开眼笑地说道,“浅雪,你向来卖艺不卖身的,怎么,今日这公子-----”声音相当轻浮暧昧,她亦不顾及浅雪身边景年的感受,毕竟她认为,若不是寻找快乐的人,来飘香院干嘛,既然干了,还不许说?而且,飘香院里,对这种事情,向来也不避讳的。
浅雪则是如临大敌的样子,妈妈这样败坏皇上的名声,可如何是好?慌忙对着妈妈说,“妈妈,别说了,别说了,这位先生只是喝醉酒了!”
妈妈狐疑地说了一声,“哦?”
景年却已经下楼,离开了飘香院,向着皇宫中走去,今日没有上早朝,都不知道那群大臣要如何说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防大臣之口,亦是这样。
匆匆赶回了中宁殿,却见到南彻正等在那里。
“怎么,庐陵郡王今日怎么如此好的兴致?”他浅笑,所有的臣子中间,唯有南彻的地位和他差不多,虽然他在南湘国的封号是“庐陵郡王”,不过,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所以,和南彻说话,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孤今日想返回西辽国了,在南湘国叨扰得这般久了,又是夏季,终究是各种不方便的。”南彻说道。
景年笑笑,“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庐陵郡王要主动返回自己的国家,实在是难得。”
“上次皇上答应的事情,现在是否能兑现呢?”
“藏匿?”
南彻点了点头。
景年又笑,仿佛对此事早就有了计较,他说道,“等庐陵郡王返回南湘国的时候,朕会亲自相送,直到把庐陵郡王送出凉川之外!”
他的话让南彻微微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这般不放心自己?
“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有空做这些事情?”他说道。
“即使没有空,送庐陵郡王回国这样的事情还是要有的,如若不然,庐陵郡王在我南湘国安插眼线,又或者搞几个卧底,再不然,给朕的皇宫里,下点迷.药----”景年看了南彻一眼,他似乎正咬牙切齿地看着景年,景年继续说道,“朕的皇宫可是朕全部的心血,华灯初上,美目湖亦是朕起的名字,你若是在这两个地方给朕弄两个水雷,朕当真是防不胜防------”
南彻似乎气愤地说了一句,“难道在皇上的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这不是我说的,是你已然给了我这种印象,做一国之君不够大气,庐陵王,有些话,朕不得不说,同为一国之君,为何西辽国现在每况愈下,而南湘国却能够蒸蒸日上呢?几十年前的时候,南湘国还和西辽国一样,难道仅仅是因为上次的一场战争?向来有战必有和,从两相交恶到惺惺相惜,不过一步之遥的距离,这多和这个国家的国君作风是分不开的,朕向来宽容大度,万千子民在朕的心中;庐陵郡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朕不好评说,你只需要在朝内微服私访,便可知道了,行了,今日,朕的话就说到这里,你几时启程,告诉朕便是。”
南彻的脸上已是青一阵白一阵,不是景年说错了,他原本真打算在华灯初上给景年放几个水雷来着,就算炸不死他,亦能炸伤,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从未对任何人说起,不知,这景年是如何得知的?
“明日!”他说了一句。
“明日就走?”
“嗯,明日凌晨启程。我,蓝心,另外,西辽国我的贴身卫队也来了,只有这些人,敢问皇上要多少人去?”西辽国君问道。
“朕,还有两个贴身侍卫!君如墨和-----”刚要说窦广成的,可是窦广成还在大牢里,景年的原则,若是有人在私生活上有错误,这样的人,他是永不叙用的,这件事情,他一直未做最后的定夺,因为这件事情,他要给某人一个机会,这个人是——宁夏,此事,他已经思虑良久。
“君如墨?功夫仅在皇上之下,两个人已然可以对付我的贴身卫队了,
皇上还想叫谁?”南彻说道。
景年笑笑,虽然有些夸张,但是得承认,南彻说的是实话。
“就这样吧,到时候朕和君如墨两个人,给你送行,一直送到凉川边界,而且,你不是一直在计较凉川么,朕容你今夜想一夜,如何扩大西辽国的版图,明日你要打算怎么办,告诉朕,或许朕真的应对不来,会输给你!”景年笑了笑,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看皇上的样子,似乎在讥笑我的智商,孤今日定当好好想想,等明日到了凉川边界再做定夺!”南彻说完,便离开了中宁殿,今夜他要冥思苦想了,大概只有这一次机会,关系到能不能把凉川划分到西辽国的版图之中,即使不能,可总算扩大一些地界,总不至于让景年这般嚣张。
郑唯已经给景年换了衣服,说道,“今日宁夏又来了,好像还是为了上次的事情,《南湘史记》有一些问题-----”
宁夏今日来过?幸亏他不在,又躲过了一劫。
景年翻阅起《南湘史记》,看得很仔细,终于发现了一个错误,“开元”皇帝竟然写成了“天元”皇帝,这的确是一个大笔误,不过,他又想了想,开元皇帝这个谥号是他追封的,当时因为时间仓促,因为要将先皇葬入皇陵,这个谥号是临时起的。
“郑唯,给朕研磨!”景年说道。
“是!”
皇上这次写得不是寻常的纸张,而是写得圣旨,改先帝开元皇帝的谥号为天元皇帝,先帝是南湘国的天,才有了如今的万物复苏,国脉鼎沸。
“郑唯,明日将这道圣旨向朝中大小官员颁发,对了,去翰林院的时候,你要注意一下宁夏的表情!”景年忍不住笑了笑,这一日来,这是他第一次笑,他想知道宁夏一直在焦虑不安的事情,被他解决掉了,她会是什么表现。
“那皇上,明日若是她再来,陛下----”
“朕明后天都不在,她来了也找不到朕,谎话你要圆好。”
“皇上,明日你去哪?”郑唯问道,毕竟身为皇上的贴身太监,皇上去了哪里,他还是要知道的。
“明日,庐陵郡王要回西辽,朕还有君如墨送他,顺便也让他知道知道凉川边界到底是谁的。”景年的嘴角有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
第二天,景年牵出了他的良驹“扶翼”,这匹马快如追风,亦是番邦进贡,和景年的感情已经超出了人畜之间的感情,而是更像朋友。
庐陵郡王和他的贴身卫队,还有君如墨已经在等着景年了,蓝心亦是一身男装,似乎并不将周围的一切放在心上,不过她对景年还是很尊敬的,她右手贴在左胸前,说了一句,“皇上!”
“不须多礼!”景年亦是礼貌地答道。
“皇上难道是昨夜***帐暖,已经将今日的事情忘到脑后了!”南彻说道,嘲讽的口气是很浓的。
景年却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昨夜朕做了一个梦,梦见庐陵郡王一直对凉川虎视眈眈,朕夜不能寐,惊醒了!幸亏庐陵郡王无此心思,否则朕当真要夜夜不能寐了!”
他的话已经让南彻哑口无言,他对凉川确实虎视眈眈,这个景年,为何每次都让他反驳不来?
出了都城,一行人的马速渐渐快了起来,君如墨一直在景年的身旁,他是皇上的贴身侍从,这些事情早就历经很多次,有许多经验。
不觉,已经走到了凉川边界,因为是两国的边界,所以,这里人迹罕至,漫天的黄沙。
“好了,庐陵郡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已到了我南湘国的边界了,朕也要回去了!藏匿的意思,先王大概希望让蓝心嫁于你以后,收敛自己的个性,藏起昔日的羽翼,做你的女人吧,就是这个意思,无他!”景年自是没有忘记对南彻的承诺,向他解释起“藏匿”的含义来。
“真的就只有这样?”南彻狐疑地问道,“若只是这个意思,先王为何要费劲周折?难道他不知道蓝心的个性?不知道她会追到这南湘国来?一个人远离了故国,会遇到怎样的危险,先王这样爱她,难道就没有替她想么?”
景年大笑起来,似乎在笑南彻的幼稚,“想必先王在世的时候,大概没有想着黛拉会远离故国,远嫁南湘国的!”
南彻这才恍然大悟,先王在的时候,黛拉还未出嫁,所以,景年的这个解释,应该能够说的过去,西辽国君脸上又是一阵不自在,黛拉是他即位后才嫁到南湘国的,这样明显的事情,他竟然忽略了。
“皇上,孤有一个想法,你我同时站在这凉川边境,背身向着对方的国度射箭,看看谁射的远,若是你射得远,那这凉川的边境自当再往西辽国扩张,直到你射击的终点,反之,如果我赢了,那这凉川的边界就要往南湘国缩减相应的尺度。皇上,你意下如何?”南彻问道,他自幼练习骑射,射箭的技术在西辽国都数一数二,以前他只是听说景年武功惊人,从未听说过他的射箭技术如何,想来这南湘国处于中原境地,不适宜户外狩猎,所以缺乏这样的
练习,如今他说出来,自是怕景年不答应的,毕竟那是南彻的强项,景年不会明明知道自己会输还会答应的,而且,一旦答应了,南湘国的边境就要往里缩进好大的一块,而且是整圈的缩进,这可是在边界,寸土必争的地方。
关于输赢的事情,他早已成竹在胸。
景年似乎对南彻的提议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说道,“庐陵王,你日日都在想凉川边界的事情,就想出这样一个嗖主意?以君王的射击能力决定边界的大小?这样的主意,普天之下,估计也就你一人能够想出来。”
南彻笑了笑,“那皇上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景年已经下马,“既然庐陵王有次雅兴,那朕只好奉陪了!”
说完,他就从西辽国王侍从的手中接过了一把箭,这箭很沉,弦绷得紧紧的,看起来这南彻早就想到用这一招来对付自己了。
两个人背身而立,君如墨在旁边紧张地看着皇上,身为皇上的贴身侍卫,他也害怕自己国家的地界,因为皇上的手上功夫而失掉,可是,既然皇上已经接受了邀约,也没有办法,只能站立一旁,紧皱着眉头。
“一,二,三----”南彻的侍卫喊道。
只听见“嗖”的一声,南彻和景年的箭同时射了出去,和着边界的风声,南彻已经回过头来,看景年究竟射了多远,可是须臾之后,南彻的头又猛然回过去,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自己的箭落地的声音,而景年的箭还在空中飞驰!
过了许久,景年的箭才落到了西辽国的土地上。
“庐陵郡王,若是南湘国的边界再向西辽国延伸这么长,可好?”他看了一眼南彻,南彻的脸色非常非常不好看了,自己国家的地界本来就越来越小,现在,让景年这样一弄,还剩下多少呢?
这都是他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是他亲口说的,要用射箭来定边界的,可是,他好歹是西辽国的君主,君子一言九鼎,如今在景年这里受到的耻辱,他日他定会再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铁青着脸,对着手下说道,“移界碑,重新定边界!”
接着,他又用十分不服气的口气对着景年说道,“皇上,先有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如今,你一箭定凉川,也可以传位美谈了!只是,你的射技这样厉害,为何不说?”
言语之间,似有埋怨景年的意思。
景年笑笑,“射箭的功夫,朕已是许久没用,今日赢了西辽王,实属侥幸!而且,自己的技术好不好,并不是自己来评判的,而要别人评价,朕刚刚学习了先王的‘藏匿’,怎会不懂得?”
南彻心道,这景年的脑子,确实转得快,自己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好像时时刻刻都被他压着。
南彻却知道,他说的这不是实话,没有人肯对自己的国土得失存在侥幸心理的,这个景年-----,这景年-----
南彻手下的侍卫七手八脚地忙活了起来,蓝心对这一切是不关心的,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大概她的全副心思都在先王的身上,对俗世的人事缺乏应有的关心吧!
景年漠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都操作完毕,说道,“庐陵王,如你所愿,现在,边界已经重新界定了,你现在可以返回自己的国家了!”
南彻咬了咬牙,说道,“皇上,后会有期!”
“庐陵王回国以后,别忘了重新修订地图,这片地界,如今已经属于南湘国了!”
南彻没有演员,只是说了一句,“驾”,骑马离开,看着南彻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景年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
“皇上,看起来,回去也要更改我国的地图了!”君如墨骑着马,样子自是喜不自禁的,身为南湘国的子民,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大快人心,想不到皇上的箭术亦不在他的武功之下。
“回国以后,你安排人去西辽国查看,先王当年曾经有一个孩子,却从未在西辽国的皇宫中听说,以我的考虑,该是流入民间了,你去查查,看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如果有,也该是二十几岁了!完全可以取南彻而代之!”景年这才和君如墨说了“藏匿”的真实意思。
“是!”
两个人慢慢地进入了南湘国的都城。
景年的目光一转,便看到了山上的白马书院,昔日,那是他和宁夏认识的地方,也是在那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人人平等,没有君臣之分,只有师生之谊,现在想想,那竟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你先回宫吧,朕要去一个地方转转!”景年对着君如墨说道。
“可是皇上-----”君如墨似乎有几分为难。
“朕的安危你不需担心。”景年说了一句,不待君如墨回答,就骑着马离开,“扶翼”的速度自是如风般,君如墨无论如何也跟不上。
经过宁夏的家,上次他就是在这里看见宁夏和黛拉打斗的,那时候,他才晓得,原来宁夏会武功的;宁夏的家里因为久未有人住,显出一
番破败的样子,他始终不晓得,为何宁夏独身一个女子,在这南湘国,会去了白马书院读书,而且,看她的见识,也和同时期的女子有着天壤之别,那天夜里,他和宁夏说起上官派和柳派的争斗的时候,她似乎是信口说出来,“中央集权”“相互制衡”这样的词语来的,而且,似乎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敢保证,同时期的女子,根本不可能说出来这话,因为,现在,根本还没有“中央集权”这个词,她说话的样子,好像冷眼旁观了几千年的统治一般,这个女子,如今倒是让他好奇了!
去白马书院转了一圈,又想起了去年的时光,可是,终究是过去了,这朗朗书声中,可又有人如同宁夏这般?
他无奈地笑笑,故地重游,早已不见了宁夏的影子,他骑上马,返回了皇宫。
此时的君如墨,已经回宫,刚刚回宫,就把皇上“一箭定凉川”的事情宣扬了一个遍,大概他心里当真敬仰皇上吧,所以不自觉地,口气中就有了一些夸大之词,不过片刻的功夫,皇上“一箭定凉川”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南湘国皇宫的前朝后宫,人人都在夸耀着皇上的英明神武,文治武功。
倒是宁夏,真的不解了,她坐在翰林院,自己的书桌前,一只手撑着头,这个皇帝,真的让她越来越迷惑了呢!
昨日刚刚下来的圣旨,先帝的谥号改为“天元皇帝”,当时的宁夏跪在地上,猛地一愣,接着抬起头来,心想,这皇帝究竟是什么托生?为何自己心里想的什么,他清清楚楚,她曾经想过,若是这件事情,不让人发现,除非皇帝下令,把先皇的谥号改了,改成——天元皇帝,可是,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皇上又不肯见她,如何向他汇报呢?宁夏整日为了这件事情发愁,现在好了,皇上果然把先皇的谥号改了,而且改的这样合宁夏的心意,宁夏想想,自己并未走漏风声啊,这件事情,她除了告诉过窦少言以外,根本没有对外人讲起过,因为事关重大,她害怕引火烧身,也因为猜测郑唯不识字,所以,不曾告诉郑唯,可是皇上这改得明明就是像是已经知道了的啊?
怎么会这样?
刚还在想这件事,花宇凡便跑了进来,说道,“宁夏,宁夏,大喜事,大喜事!”
“什么大喜事啊?”宁夏的心思还在改谥号这件事情上,自然回不过神来。
“皇上和西辽王,在凉川比赛射箭,皇上射得比西辽王远很多,所以,南湘国的边界往西辽国的地界又扩大了许多,皇上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这么大的地方,当真令人佩服呢,看起来,当今皇上不仅人长得帅,而且,射术了得!”花宇凡一脸仰慕的神情,想起那个俊朗的年轻人,就由衷的佩服。
皇上帅不帅宁夏是不知道的,不过看起来他的箭术应该是很好的,她早就听说,这西辽国位于塞外,便于骑射,所以,西辽国中人人都善骑射,而且,骑射技术都很好,这皇上能赢了南彻?
花宇凡是不是在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