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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睦被医馆中一个汉子给扔了出来,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一时间竟然没有半点动作,看戏的都以为他直接给摔死了。
衙役试探其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是有的。钱明一看自家主子被摔之后,也不管衙役尚在,手下鞭子舞动地更加狠厉,但是斗争之中被砸中好几拳头。珞珩闪身躲过那些人的拳头,慌忙跑出门:“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看看啊!”对着站在人群中的老大夫喊。
几个衙役进医馆内阻止双方继续动手,钱明一停下也出来看秦睦情况。
老大夫惊魂甫定,颤颤巍巍地上前来回检查双目紧闭的小公子,许久才舒气:“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摔蒙了。”万幸没出人命,不然他这善济堂的掌柜他也不要当了。
“你们善济堂可真是好大本事!叫你们主子到陈枫那儿细细说吧!”珞珩扶着秦睦起身,走出人圈上了马车,钱明紧紧跟在后边,无人阻拦。
珞珩和县令陈枫可是多年故交,衙门的人都知道自然也无人敢拦住他。可几个衙役也不敢捉善济堂的那几个人回去,善济堂可是云因大豪富曾家开的医馆,衙役们只好回去回禀县太爷,让他自个儿为难去。
珞珩将秦睦抬上马车之后便让钱明赶回秦家,行至人少之处,他推推秦睦的脑袋:“别装了,没人了。”秦睦身有武功他是知道的,那汉子也只不过是蛮劲,不至于将秦睦摔晕。他只以为秦睦见官府的人来,怕不好收场才装势弱。
半晌,秦睦依旧是半点声没有,珞珩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秦睦这是真晕过去了。掀开帘子,嘱咐钱明再快些,珞珩满心悔恨。
到马车一停,珞珩抱着秦睦往里,杨贵看他脸上有淤青、衣袍上还有几个脚印儿且怀中还抱着自家主子不由地跟着他跑:“这是怎么了?”
“快去请大夫。”珞珩风也似得往秦睦住处去。
钱明跟在后头,也是一样狼狈,拉着他往外走:“主子陪珞先生去医馆讨要说法,却不成想动起了手。”
杨贵一跺脚:“这些不长眼的忘八!”
二人一个驾着马车去请文大夫,一个骑马去寻扶枳回来。
自打秦槐将自己手下暗探交给秦睦之后,秦睦便在云因设立了一个隐蔽处所供传递消息之人整顿,扶枳近日一直在那儿打理,也是因此今日是钱明跟在秦睦身边。
扶枳一听到秦睦被人打昏了便扔下手头的事情快马赶回去了。文大夫被杨贵火急火燎接到秦家,秦睦已经醒了。
文大夫细细地望闻问切了一番,秦睦的确是没什么大碍,也就是胳膊等处破皮、青肿了而已。
“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大事,擦伤而已!”文大夫将秦睦袖子放下来,“大惊小怪,她又不是塑金的菩萨,破一块儿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方才杨贵带着他一阵疯跑,他现在还顺不过气来,文大夫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自己年事已高。
珞珩确信秦睦没事之后就伏在她床头问:“你应该有武功的,怎么被掼一下就倒了?”
当时,秦睦周旋于几个人之间,实在是没有空闲注意身后,谁成想就那么一下她被人举了起来,当时她想催动体内内力,但没有成功,一下子挨实了。
文大夫嘱咐送自己出门的会心:“给她身上那些伤处都抹上药,可别让她再出去打架了,我这老头子可受不了隔三差五来一遭。”这孩子看着文文弱弱,却比男娃娃还野。
会心一一应下。扶枳正好此时到,看见文大夫便问,听说秦睦没事才放下心来,亲自送文大夫出门,多给了一倍诊金,文大夫坦坦荡荡地收下了。
秦睦本想瞒着扶枳的,得知他回来之后一阵头疼。扶枳到秦睦房中一看珞珩还坐在秦睦床沿上同她说话,脸色更加阴沉,回来途中,钱明给自己大概讲了一下原委。珞珩一看扶枳面色不善便摇着扇子地出门去:“你们说话,我就不打扰了。”天还不算热,也不知他扇的是不是心虚。正巧着,会心要给钱明上药,他也凑去将伤口处理了。
扶枳自然不会明着责怪秦睦不顾自己,只是沉着脸让她不要任意妄为,秦睦只能乖顺答应。
大抵是秦睦那样微微低着脑袋还不大服气的模样使扶枳忆起还在王府的时光,秦睦做错事情也是如此这般乖顺,扶枳微微叹气:“疼吗?”
秦睦是最会撒娇的,以往碰到桌角都要同韦及眉叫疼半日的,如今她只是摇头:“还好。”
扶枳也不多问,只是让她多休息、再不要同别人打架便出去了。珞珩在廊下等他,他上前:“珞先生还好?”
“无碍,”珞珩让他陪着自己走一段,“你对她太过担心了,她并不是你的责任。日后,她会遇着一个能完全托付一生的人。”扶枳原本是在秦秉俨身边,他自然是见过的。
扶枳身上被日光照得和暖,语气也柔和几分:“主子本就是我的责任。她若是想有那么一个人也好,不至于太过孤单,只怕她不想。”秦睦以往不会想,现今只怕是不敢想也不愿想。
珞珩脸上有伤,可风采依旧:“只怕你舍不得。”
“那是自然。”扶枳想到秦秉俨还在时,有一个封地远离京都的世子玩笑说欲和延亲王府结亲,他家大少爷气得一夜没睡着,一大早起来将没睡醒的秦睦摇醒保证不远嫁。
思及此处,扶枳又是怅惘:“谁家妹子嫁人能舍得?我家大少爷说一辈子养着主子也是愿意的。”
珞珩也是叹惋:“世事无常。”若秦秉俨活着,秦睦断不可能如今日一般尝如此多的苦辣辛酸。
秦睦与珞珩在医馆同人大打出手的事情不出半日已经是人尽皆知,晋家二兄弟当晚便来看望秦睦。
秦睦因那并不严重的伤托大并未亲自相迎,只是在书房等着二人。
晋远澄一见秦睦便打趣他:“秦小公子可真是威风!”一下子在坐在他对面,秦睦对着他就是一个白眼。
“珞珩脸上还有淤青,看来是那些人见不得他长得好。你怎么样?”晋远濡坐下细细看秦睦上下。
秦睦并不搭理晋远澄,回他哥哥道:“只是小伤而已,劳你来看望。”
“你怎么又不拿正眼瞧我?”晋远澄明知故问。
秦睦笑问:“你可听过阮籍对嵇喜青眼相待的?”一边说一边躲晋远澄快落下的扇子。与晋远澄相处久了也就知道这人只是嘴坏,心肠是一等一的好。
晋远濡含笑看着二人打闹:“我就当我自己能与嵇中散相提并论了。”
“那我便是阮步兵了,改日我们约着一起打铁去。”秦睦拿着扇子往桌上一敲,煞有其事的模样。
三人大笑,年少相交不过是因性情相投,如此简单。秦睦有时觉着这样的日子也很好,可她终究是放不下,一看见晋家二兄弟,她就想到秦秉昭。秦睦鼻尖满是秦秉昭喜爱的清冽幽然的甘松香。
玩笑一阵子,晋远澄才想起来问秦睦到底为何会和医馆那些人打起来,秦睦只说唐彬误诊还出言不逊才惹得珞珩恼火。正说话间,会心秉华思思来访。
秦睦大抵是知道她来找自己的缘故并不急着接见,晋远澄问:“这就是你那情妹妹?”
“我这‘情妹妹’要向她的‘秦哥哥’替她真的‘情哥哥’求情了。”秦睦垂眉不悦,无奈笑道,“请她到后院叙事。”起身整理衣袍。
晋远濡淡笑:“什么‘情’‘秦’的?说来听听。”
秦睦一开扇子出门去了:“女儿家的事情,男子岂能听得?我先去瞧瞧,二位自便。”
会心将华思思带到后院便退下去了,华思思不好意思:“秦哥哥。”院子本就不大,屋檐上还有几盏灯,她的表情秦睦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想必是为黄正的事。”秦睦走到她身边看着今年开春才种下的树苗,自己到云因也半年多了,只怕不多时也要走了。
华思思红着脸凝重点头:“嗯。”黄正正是她心悦的男子,他最近染上了赌瘾,时长到赌坊还总是输,她没别的办法只能来找秦睦帮忙。
年节里头,秦睦知道华思思与黄正互相有情便每半月给黄正些银两去做些小本买卖。秦睦虽不会做生意却也知道生意没有稳赚不赔的,嘱咐黄正若是赔本了再来领便是,只当自己借给他的。
黄正一开始口口声声说日后一定还,四五次之后便当这是秦睦应当给的。胡二婶婶让秦睦别再接济他,秦睦没听,谁知壮了黄正的胆,他是越发不知收敛了。
秦睦转头看着低垂着头的华思思:“你如今来我这儿除了帮黄正要钱没旁的事情了?”
“不是,”华思思忙解释,“他以后会还的。”
秦睦拧紧眉头:“世上除了杀人越货还没有一本万利的买卖。”
华思思一下子哽咽起来:“我娘问他要的彩礼钱,他没个三五载是拿不出来的,他也是没有办法。”
秦睦当然知道华母是个爱财如命的,她问:“多少?”
“十两。”华思思抹干眼泪回答。
从自己的小荷包从拿出分量足足的一锭银子给华思思,又取出稍小的一锭,秦睦嘱咐:“定然不要再让他去赌坊了。”
华思思千恩万谢走了,半句话也没多说。秦睦依旧站在那些小树苗前面,她能觉察到华思思不如以往亲近自己,但是她不知到底为何,她待华思思是这般好,华思思究竟为何与自己日益生疏。
华思思拿着那两锭银子往回走,她明白秦睦对自己好是因那个“天不遂人愿”的姐姐,她感激秦睦却再也生不起半点喜欢。
上元节那日,小乞丐欢欢喜喜送秦睦的那盏灯仿若点醒了华思思,秦睦与她总归是不一样的,秦睦看着莲花灯时眼中只有那灯的影子却无灯的温度。
回头看着伫立良久的秦睦,华思思握紧手中的银子快步走了。
秦睦听得她的脚步声愈急,转身看她逃走的背影,惨淡、讥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