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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阳近四五个月不知为何孩童接连消失,原本还只是街巷一些乞讨的小乞丐,而后便是普通百姓家的子女,一开始本没有人注意,拐子拐走相貌尚可的孩子卖去别地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一些人家告到衙门,衙门的人也只是当拐卖也不细究。
但孩童走失案日渐频发,原本半月一次,如今已经三四日便发生一次,坊间传说是有专门吃小孩的怪物在凛阳城内作怪。
陆璋、秦睦也知道此事,遂不敢让陆鸾随意走动,就连在两家之间的短短距离也要让人跟着接送。
秦映冉也与秦睦说过此事,当时并没有多少孩子消失,且秦睦自身还掺和其中,只是建议他若人数不多便派人敷衍查一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并非什么富家子弟或官家子嗣失踪,秦映冉便也只是让手下做做样子。
一日,一个货郎在百安街一家猪肘汤面摊子上吃面从碗里吃出了一个手指头,吓了大叫一声,路人也被惊着了近看是一截指头当即慌慌忙忙地告了官,官衙当即派人来查。
仵作也跟着一起来了,那半倒的面碗里除了没吃完的面便赫然是一个指头。他凝视这一截寸只有许长、白嫩的食指半晌,叫来一同来的衙役:“这是孩子的食指,这事不是你我担待得起的,将人驱散了,喊上边儿人下来吧。”
此衙役看了眼那截指头,忍住恶心点头,迅速转头对着同伴道:“我去告诉王州牧,你们先让人散了。”说完逃也似得跑了。
凛阳属曲周八州偏北的海垠一州,原本整个州郡当属王向灿这州牧管辖,但这些年朝廷不力再加之王向灿此人也不是能臣,海垠一洲管辖之权都落在凛阳侯之下,王向灿一州长官竟成诸侯底下的臣子,他的职位也形同虚设。
王向灿听得下属来报,心中一惊满头大汗,一边急急忙忙穿官服一边让人去备马。
来报的衙役问:“去百安街?”
王向灿一巴掌赏在他脸上:“去什么百安街,百安街,去世子府上!”王向灿如今与旁的有些权势的客卿无异,他依附秦映冉已久,也在秦映冉身边维护其世子地位,此事当下还不算闹得太大,秦映冉定然会护着他。
这些时日,凛阳侯四个儿子、三个阵营明目张胆地以秦睦为由而对上阵来,成堆成伙地在秦宅中,陆璋几个文士作陪。
不巧,今日四位公子都在秦宅中,秦家丫头出门买菜便听说百安街出了命案便急急回来。
几人细听这丫头将事情往来道一遍,这才缓慢出了门去。秦映亭一直走在几位兄长身后,趁机对着秦睦皱眉想问些什么,那手指可是孩童的,怕不是与秦睦有些关联。
秦睦悄悄按下手掌,示意他无需担心,她不曾害过一个孩童性命,这案子再查怎么也查不到自己身上来,但调查下去难免牵扯到被自己圈养在海边荒村的那几百少年。
几人到百安街,仵作将那一截食指拿给几人看,秦映冉掩住口鼻:“将店家压来。”
秦映桐隔着帕子拨弄那指头:“是小孩儿指头没错,可找出别的部分?”
仵作弯腰静听吩咐:“还未查,只是将摊子封了。”
说话之间两个衙役将一男一女两个皆是漫头霜雪的老人压了来。
老翁、老媪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地跪下:“青天大老爷饶命啊!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也什么都不知道!求青天大老爷饶命!”
看这老夫妇二人这把年纪,人长得憨厚又是胆怯的,秦映冉并不以为凛阳城内所有孩童失踪与二人有关,且此事还需王向灿出面调查。
秦睦倒也是个不怕的,站在秦映桐身侧摊着脑袋看那手指:“仵作是如何得知这是孩子的?若是生的白胖又是个侏儒呢?”
原本正在那盛着纯白猪肘汤的大锅中捞猪骨以查看锅中是否有其他人骨的仵作哼声扔下大勺:“谁家孩子?”山羊胡子一撇,很是不悦秦睦出声与他作对。
秦睦向他望去,仵作四五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褐色冬衣、双眼浑浊暗淡,她虽然看过当朝已故刑部尚书断案手札却并非真的深谙此道便笑笑:“我只是好奇。”
仵作虽不待见秦睦多言却也明白这少年并不一般,这少年跟着四位公子一起前来、妄自言语也并无人觉得他无礼,可见是个娇客。他只是扭过头去。
秦映亭将秦映冉微微拉到一边儿:“秦先生对此事颇为上心,不如就交由他处理,探探他的虚实。现下孩童失踪已然惊慌,他处理得当便可安民心,若是处理不当也与大哥无关。”若此事真是秦睦所为,他大可找个人顶替。
秦映冉点头,这办法的确合适,当即在众人面前让秦睦详查此案。秦睦原本也想同秦映冉讨要这个活计,现下正是顺水推舟便答应下来。
到此时,王向灿方才到,一路小跑过来,隆起的肚子一颠儿一颠儿的。
陆璋站在几个公子身后指着王向灿隆起的肚子,与秦睦窃窃地笑:“像不像老鼠喝多了香油被僧人发现了?”
秦睦亦是捂嘴:“像。”
二人声音不小,只是仗着周围环境嘈杂,站在正前方的秦映冉听个正着,扭过头去略带责备地瞥二人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
秦映煊负手笑对王向灿:“王州牧比前些日子更见丰硕。”
这一句在场之人可都是听得真真切切,免不得心中好笑,陆璋、秦睦更是直接笑出声来。秦映冉面色更是凝滞,王向灿是他的人,对自己惟命是从,但此人出去吃喝、贪污、陪姘头外时候一概不管,事事让自己善后,更是气愤。
王向灿在众人几步远处站定,喘着气行礼:“世子安,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安。”
秦映冉让人起身:“王州牧从何处来?”
王向灿微微矮下身子、拿起官服的袖子揩汗:“官,官衙。”
秦映冉看看这人颤着肚子,更觉此人腻却还是温声细语:“王州牧事务繁忙,这个案子便交由秦晏秦先生调查,可否?”
王向灿当即欲弯腰,对秦映冉求此事交于自己来办,秦映冉此时已是不满意自己来晚了,他这个空有名头的州牧若是不得重用便离失去享受至今的安逸荣华不远了。王向灿慌忙躬身,眼睛却不经意见秦映冉身旁的秦映亭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如此,秦映亭还算得秦映冉心意,王向灿便顺势行礼:“然。”
秦映冉走时带走王向灿,随后除去秦映亭外的二兄弟也先后离去,秦映亭吩咐在场的衙役:“秦先生负责此事,不可怠慢。”众人称是,无有不从。
“先生是否当即审那对老夫妻?”一个衙役问,若是秦睦审问,他便要一起回衙门去。
秦映亭、陆璋等人皆注视着他,看他如何作为。
秦睦笑答:“不急,你们今夜替我审一审,明日我去官衙,莫要将人打得太过。”
这衙役将他这话想了一遍,心领神会:“是。”
陆璋见她吩咐完了便喊他一起回家:“人多走了,我们也该回家吃饭去了。”
“四公子一起?”秦映亭落单,秦睦便唤他同去。
他二人关系匪浅,且尚未有能力与其他三位兄长一决高下,秦映亭谨记前几次的教训拒绝:“二位回去吧,我就不叨扰了。”
秦睦听其言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如此便好,日后在与四公子一聚。”
秦映亭点头:“先生请回吧。”
左右二人无事,陆璋索性陪着秦睦走着回去,也随手买些心仪的东西。回到家中,陆璋才问秦睦如何解决此事。
“如往常一般查呗。”秦睦方才看了那截指骨,现在喝口茶也觉得嗓子里压着东西般的恶心,强喝了几口方才放下。
陆璋拿了块点心咬了一半儿:“我知你多少有些路数,身边也有能人,若这事不是那俩夫妻所为就麻烦了。”
确实,此事若非那俩夫妻所为,就现在线索而言实在是没有头绪。秦睦弯指在桌上敲了两下不言语。
一夜无话,秦睦一大早就穿上衣服、吃了饭就准备出门去衙门,陆璋一手拿着画轴便进来了:“这么早就去?”
“王仵作在老夫妻那汤里又捞出东西了。”秦睦微微抬起头让会心给自己系披风。
陆璋将画轴在两手间转来转去:“什么?”
秦睦一抬脑袋问他手里拿的什么,接着才回他:“昨儿是什么,今儿便是更大的部件儿。”
一想残肢在奶白的猪肘汤面里翻滚,陆璋当即面色惨败,恶心地咳嗽两声:“刘双送你的一幅画儿。”递去给他。
秦睦微微一点头,接下转手给了会心:“会心记下吧,改日再回礼。”她与凛阳众人关系平淡,但多少有些往来。嘱咐完,秦睦戴上披风上的帽子、合上披风匆匆往外走去。
会心生怕秦睦冷特意给她备了个汤婆子,秦睦迅速出了门去,她提起裙摆便要去追。
陆璋道:“我去吧。”接过汤婆子便跑出了门,边跑还边喊“秦晏,等等!”,原以为要追喊一阵,不成想出了门子,秦睦出门的马车就在门左边停着。
钱明拉着马缰绳,看着前后踱步的陆璋,轻笑一声。秦睦等了会儿见没动静,撩起马车侧边儿的布帘子:“再不上来,我汤婆子便冷了。”
陆璋一大早跑来送画便是藏着同她一起去的心思,秦睦又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遂他心思便让他跟着。
欢欢喜喜地上了马车,陆璋才发现马车里暖和着呢,秦睦还是抱着汤婆子坐得笔直。陆璋也不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了,但凡是有人在,他那脊背便是再如何也要硬挺着,永远纤瘦却笔直的脊背远比他为人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