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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双素日与世子走得近,吴岸领官差来拿时,他很是镇定,只是让管家去寻秦映冉。
这些年,刘家因得世子福荫生意蒸蒸日上,秦映冉自然从其中取了不少好处,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掺和了一脚,他自然是怕刘双将这些事情捅了出去也担心自己断了钱路。得知刘双被捕之后问了何故,他也觉得刘双食人肉太过恶心却深明只要秦睦不说便可保全刘双,当即纵马来到秦府。
此时,秦睦已醒,除去心口疼痛也再无别的症状,她欲处理刘双一事便起身换了一身清素的衣裳。
陆璋坐在厅堂之上很是担忧,他不是不知刘双与世子亲近,也看得清楚秦睦为了刘双一事气急,他始终还是文人气性,刘双此人最好是落得万劫不复之地才甘心。
冬日里头,陆璋因刘双、秦睦二人是气得浑身冒汗,恨不得拿着扇子降降火。可巧,陆璋怒火攻心之际,点炮仗的世子秦映冉上门了。
秦映冉进门便问:“昭华,秦晏呢?”
“世子所为何事,秦晏不便待客,陆某可以代为转达。”陆璋不起身、不行礼,横眉冷对。
秦映冉虽觉得他无礼却也不斥责,听闻见不着秦睦便要转身走,眼角余光看见秦睦施施然从后堂出来便喊他:“小秦先生。”
“世子。”秦睦呼吸重一分,心口便疼一分,举止比平日还缓慢悠然几分,忍着疼请他坐下。
秦映冉也不绕弯子:“听闻你派人带走了刘双,刘双犯了什么罪?”
秦睦尽量平和地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饮了一口:“世子现下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刘双做了什么,世子应当比秦晏明白。”
“刘双诱拐儿童、杀人食肉,世子保他就不怕天打雷劈?”陆璋怒目而视。秦睦按住他的手臂让他平静一些,秦映冉无言。
秦睦也做可惜状:“世子,他杀人食肉是千真万确、铁证如山。”
“依先生所见,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吗?”秦映冉思忖片刻,不死心地婉言替刘双求情。
秦睦沉吟。缉拿刘双归案方才回来的吴岸静悄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是双眼在二人身上审视逡巡,陆璋听他仍是想要放刘双一马便讥笑:“世子,但凭您一声吩咐,我们还能怎么着那位钱多人狠的角色!”丝毫不留情面。
秦睦也是这个意思遂也没有开口。
陆璋一句话很是让秦映冉郁结,他的确有包庇之心,他又想拉拢秦睦、陆璋二人,又想保刘双,此刻正是左右为难。
正在此时,文大夫回来见秦睦爬起来了便领着小孙子上前:“呦!醒了?因一桩案子吐了血,又换了一身,是嫌小丫头们没衣服浆洗给她们添点活儿还是提前给自己穿了寿衣?”小老头小眼一瞪,是生气了。秦睦悻悻负手不言语。
“先生吐血了?”秦映冉问。
陆璋冷哼:“是啊,他为了这么件破事伤了心肺。”
秦睦使了个眼色让他莫要多言,陆璋依旧是冷哼一身却也不再说话。
秦映冉正愁无法脱身,借此机会告辞:“先生身体不舒服,那我不再打扰,先生好生休息吧。刘双一事等先生病愈再做打算。”也不等秦睦回话便急匆匆走了。
钱明送他出了门去,堂上几人脸色是一个赛过一个阴沉。陆璋冷冷一笑,秦映冉再惺惺作态也不是真君子,如今他倒是真想知道此事闹到这个地步,秦映冉是否还要为刘双谋求安稳退路。
文大夫让小丫头把药煎上,这些纷争与他向来无关。秦睦对着文大夫的小孙子招手:“小晗,爷爷生气了。”
文晗慢慢走过去去牵住她的手:“爷爷该生气,哥哥的伤可大可小,需静养、需清心。”
“幸亏鸾儿没看见,不然要吓着的。”陆璋自然是担心,秦睦万事都留在心底,他以往觉着秦睦沉稳如今倒觉着不好。
秦睦只是一笑,她难过自有她难过的道理,不讲也自有她的道理。她俯身想抱起文晗,陆璋快他一步:“你还是好生歇着吧。”
此案未了结,秦睦定然放不了手,她需清心修养便喊过一直在一旁的吴岸,让他随自己走一走,还向陆璋要回了供词交给了吴岸。
“先生这几日为此案劳碌非常,依大夫所言,您应当静心修养。”吴岸稍稍落于秦睦身后。
秦睦带着他向花园处走去,阳光映着廊下皑皑白雪,略微刺眼。她听吴岸不提方才秦映冉那般作态如何令人嫌恶,笑出了声:“这事很是好笑。”
秦映冉将王向灿办不了的烂摊子推到秦睦身上,秦睦查出真相了,秦映冉竟然亲自来替凶手讲情。
吴岸应道:“的确是,不过世子肯同先生商量一二便是尊重先生了。先生打算是按照世子的意思办还是?”
“许汉、白夫人还有蔡氏夫妇的供词我们已经有了,此事已经是尘埃落定。”秦睦停下脚步。
吴岸亦是停下脚步,从不与她并肩而行:“先生打算越过世子,独自行事?”
秦睦伸手将他往前拽了一步,并未回答而是问起了并不相干的事儿:“吴兄在王向灿底下多少年了?”
“从十九岁开始,再过五个月便整整十三年。”吴岸回道。
“你年纪长我几岁,喊你一声吴兄倒也担待得起,同你说句心里话,也算不上劝告,只是提醒,‘君子藏器于身’不错,可别忘了后一句。”秦睦拍了拍吴岸的肩膀。
吴岸警醒,他起初在王向灿底下当差因自作聪明解决了一件案子被大骂一顿,王向灿还嘲讽吴岸家族没落就是因生了吴岸这样的子孙,自那他便事事藏拙,只要能获得每月的那点月俸养活家人便可。时日长了,他那番鹏飞万里的豪心壮志竟也渐渐圆和消磨。
吴岸又欲提手行礼:“多谢先生提点。”
秦睦虚按下他的手:“提点算不上,愿吴兄仔细想一想,是要当燕子还是鸿鹄。”
吴岸回到家中正好是用饭的时辰。
“想什么呢?”吴妻递上热饭问半晌没说话的丈夫。
吴岸放下碗筷:“快过年了,在想买什么年礼给秦先生送过去。”
吴妻擦干净手上的水,挨着吴岸坐下:“就是你说的这回协理食童魔的那个小先生?给他送礼做什么?”
吴岸握住妻子冻得发红的手指:“你嫁我时,我虽不承诺过让你富贵,但心中还是想要你过得比现在好。这么些年过去了,你没有半点怨言吗?”
吴妻同吴岸是青梅竹马,许给他算是下嫁,日日操劳家务未曾有半点埋怨。她含笑握住丈夫粗糙的宽大手掌:“怨什么?怨你待我太好?富贵也好、贫寒也好,你能守住我平安过一辈子那是最好。达有达的命、穷有穷的命,有你在,什么命都不重要。”
将妻子的双手放在掌心取暖,吴岸笑道:“过两日,我陪你去买些裙钗。”
“好!先吃饭吧。”吴妻双目凝视着吴岸,眸中全是爱意。
秦映冉同秦睦因刘双之事起了分歧,刘双这几日关在牢里并未有人提审。秦映冉以为过了这几日,再同秦睦商议商议便能给刘双脱罪,不成想坊间都流传着刘双就是吃小孩的魔头的言论。
他欲问秦睦是否将事情流传出去,上门却被拒之门外。孙凯站在门前恭敬回话:“世子,我家主人因病卧床,不便接待。至于坊间流言的确不是我家主人的手笔。”
秦映冉自讨没趣便回了府,准备待过了年,此事被人淡忘之时再理论。可此事却被三公子闹到凛阳侯跟前。
凛阳侯听闻此事便让秦映桐待人来他跟前问话。秦映桐知秦睦卧病便找到了事事跟在秦睦身后的吴岸,将他带到凛阳侯跟前。
凛阳侯追问此事,让吴岸事无巨细地将事情一一道明,吴岸无有不从,得知秦映冉护着刘双之后自然有疑虑。吴岸走后,凛阳侯派秦映桐暗中探查刘双与秦映冉私下到底有什么私交。
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日日到衙门门口闹,凛阳侯便让吴岸将刘双在年前斩首以平息众怒。
直至刘双问斩那日,秦睦闭门不出,养病之余则是安排过节送礼之事,闲时陪着文晗、陆鸾两个小孩子玩儿,倒也过得自在。
陆璋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陪了秦睦养了几日便又出去喝酒了。秦睦想起来阳处则还关在牢里时便让他将人放出来,不知怎么的,二人竟熟络起来,日日一起出去喝酒。
这日夜,陆璋、阳处则喝完酒结伴而回,谈起秦睦,阳处则抱着陆璋肩膀唉声叹气:“秦晏竟然真把我在牢里关了好些时日,若不是偶然想起,我指不定还在牢里关着呢!”
“能想起来就不错了,”陆璋醉眼惺忪朦胧,不知轻重地拍他的背,“你这都出来了不是?”
阳处则不知绊倒了什么,踉跄了一下,幸而陆璋扶着:“不行,我要找他算账去!我在里头住得憋屈死了!”
陆璋拽着他:“算了!算了!牢里不比你那破房子好吗?”
阳处则是酒上头了,一丁点儿不听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找他算账去!”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到了秦府门口,阳处则重重地拍着门板,呼吸之间喷出一大股一大股的雾气:“开门!秦晏,开门!”
陆璋倚着门瘫坐在地上:“小声点儿,别把一条街的人都吵醒了。”
阳处则依旧是拍着门板儿,不管不顾地喊“秦晏”,门廊不耐烦地开了门:“谁啊?”
门刚开,阳处则差点瘫倒在门廊身上,门廊急忙扶稳了他:“哪个醉鬼?”再回头一看陆璋倚着门口嘟嘟囔囔地说醉话,只好叹气喊人来帮忙。
他们二人这么大声音,秦府大半的人都醒了,秦睦尚未睡去便来前院看看。
阳处则方看到秦睦便踉踉跄跄地上前:“你把我关在牢里那么久,怎么赔我?”
“阳先生整日喝酒玩乐,没有正经营生,还谈不上赔。”秦睦伸出手将满嘴酒味的人推远些。
小丫头已然熟知陆璋习性,此时端上醒酒汤给二人喝下去。
秦睦在一旁审视二人的醉态,眼中满是嫌弃,会心越发觉得好笑:“他们不过是喝醉了,主子去睡吧,我让人带他们去厢房。”
“好。”秦睦起身准备回去了。阳处则从椅子上弹起来,快走两步扯着秦睦袖子,秦睦微微侧身便躲过去了。
阳处则毫无意外地摔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秦睦:“你打我?”很是委屈。
“我没有,你自己摔倒的。”秦睦自然否认,果然不能和醉鬼讲道理。
阳处则就那么瘫在地上:“就是你打我,你还把我关在牢里!就是你!就是你!”
陆璋喝了醒酒汤也跟着阳处则闹:“就是你!因为你,他不清白了啊!”咯咯笑个不停。
孙凯是忍着笑去拉阳处则,阳处则就在地上打滚不肯起来,陆璋跟着阳处则吵吵嚷嚷。秦睦是一个头两个大,扶着脑袋,耐心地同阳处则说:“明日待你酒醒了,我们再理论。”
“别把我关牢里。”阳处则瘫在地上同秦睦谈条件。
“不关。”秦睦答应。
“别打我。”
“我根本没打你!”
“你有!你就有!”
“行,行,行。不打!”
会心让人扶了二人去屋里休息,陪着秦睦回房:“想不到二位醉了酒是这副模样。”
秦睦愈发觉得好笑:“都说酒品即人品,可不敢同这二位一起喝酒了。”
翌日,阳处则睡醒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处,问了丫头方知昨夜自己闹得秦府人仰马翻,让小丫头与秦睦道声歉便打算悄悄离开。
他蹑手蹑脚至前厅,好巧不巧撞见秦睦、陆璋等人用早饭,尴尬至极。
秦睦见他头发凌乱便让丫头带他去梳洗:“梳洗完了就在这儿吃早饭吧,反正我也不止少你一个醉鬼。”
陆璋是习惯了,任凭他如此调侃也无甚不好意思。阳处则红着面皮跟着丫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