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开锅

咬一口山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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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津门第一开始正文卷第十一章开锅升腾而起的蘑菇云映红了半片天幕,石破天惊地动山摇,原本因为城内铳炮声而骚动不安的驻兵们彻底炸了锅,又由于一直没有来自指挥部的指令,整座兵站乱得如同被泼了大盆热水的蚁窝。

    “炸了!爆炸了!”

    离城门半条街的墙根下,小红毛指着天空,音节都偏了调。

    叶山抬头仰望,也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他深呼吸几大口气,平复了激涌的心绪。

    身后的山丹马因巨响而骚动,摇头晃脑,灼热鼻息直喷后脑勺。

    “听话。”

    叶山抬手捋了两把鬃毛,安抚住战马,随即垂下目光。

    “这个人,也该处理掉了。”

    地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个荷兰兵,三角帽歪歪斜斜盖住脸,时不时抽搐两下,裤裆被电得湿了一片,正是那个跟踪者。

    士兵旁边蹲着一只冷玉般的雪白小蛙,舌头上黏了拇指大的薄翅金蝉,含进去,吐出来,含进去,吐出来,跟小孩子的棒棒糖一样,像是舍不得吃,又像是在百无聊赖地耍玩。

    “陈大哥豢养的异兽,端的是神妙无比……”

    叶山感慨了一声,话没说完,突然就挨了一道细小雷弧,疼得呲牙咧嘴。

    小白蛙瞥了眼叶山,鼓了鼓颊侧的薄膜,仿佛是对“豢养”这个词颇为不满。

    叶山也猜出这小蛙通人性,不敢胡言,抬脚踢掉士兵脸上的三角帽,用尼德兰语问了几句话,拔出腰间藏的短匕。

    刀刃抵在对方脖颈上,叶山眼珠子一溜,回头望了望小红毛,心中生出个念头。

    “你,过来下。”

    叶山将短匕一把塞进小红毛手里,

    “捅死他。”

    小红毛闻言身子一颤,瞪大了一双褐棕眼瞳。

    “法西,你是个很棒的小伙子,今夜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但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真正的信任要用鲜血来见证。”

    叶山揽住小红毛的肩膀,把住他握刀的手,瞄向了士兵的喉咙,低声细语。

    “你已经替我们做了很多事,这些事情拿出来任何一件,都足以把你送上你们国家的绞刑架。既然你归顺了大明,就得忘记你的故乡,忘记你的国家,忘记你效忠的旗帜。”

    “把这些都忘掉了,杀一个胆敢与大明为敌的夷兵,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是你最后的考验,也是你重获新生的机会,赶快动手吧。”

    “……”

    小红毛吞了口唾沫,眼神狂跳,嘴唇颤抖。

    “法西!你还在等什么?”

    叶山竖眉轻喝,

    “动手啊!”

    凌厉的喝问声炸响在耳畔,吓得小红毛一下子闭上眼睛,双手攥紧刀柄,照着下面重重一刺!

    鲜红喷涌。

    “哈,哈……”

    小红毛松开巴掌一屁股坐回冰凉的石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被绞住了气管似的。

    “很好。投名状纳了,我也好向陈大哥保你一条狗命。”

    叶山露出笑容,拍了拍小红毛的肩,从士兵脖子上拔回短匕。

    “蛙……蛙爷,万事俱备。”

    “呱咕。”

    小白蛙一口吞掉夏蝉,轻抬脚蹼拍打地面,一抹肉眼难着的电光滋啦啦窜了出去,如同一条灵活隐秘的小蛇,轻易越过瞄准大门的铳炮兵阵,咬中了绞盘下面的符纸团。

    【神将猖兵符】!

    彩烟宝华氤氲而升,充斥了整个门洞。

    “烟雾弹!”

    “开火!”

    铳阵立刻作出反应,灼热的子弹撕裂宝烟,露出里头一具具高大威猛的明光铠。

    数不清的弹头叮叮当当敲打在鳞甲上,如同暴雨敲打树叶,光滑如镜的面甲映出狂闪的火花。

    “撒豆成兵!天兵天将!陈大哥真神人也!”

    缩在墙根下的叶山看见这个神妙场景,虽然震惊无比,但还是按照原计划迅速行动,翻身跨上汗血山丹马,将小红毛提上马背。

    “照我教你的,喊!”

    叶山一拍小红毛的脑袋,同时双腿一夹马腹,开始沿街狂奔。

    小红毛猛吸了口气,用最纯正的尼德兰语放声大叫:

    “西班牙人杀了云佩斯上校,炸了军械库!他们打算袭击兵站!”

    ……

    “西班牙人杀了云佩斯上校,炸了军械库!他们打算袭击兵站!”

    喊声遥遥漫上城头。

    “我的天呐……”

    城墙上,中校绶带的军官捂住脸,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滚落。

    上校和副官不在,他就是城头军衔最高的人,这份难得的权力如今却令他如坐针毡。

    “中校,我们该做什么?”

    旁边的伦布朗握住火铳,语气惊惶。

    ——这也代表了所有六神无主的荷兰守军不约而同的想法。

    “再等等,等上校的命令。”

    “但上校已经……”

    “可能是假消息,蠢货!”

    中校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七七八八。指挥部方向的交战声、爆炸的军械库,以及城门处莫名其妙的炮火,都在证明,事态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而此刻城内的有实力搞出这种阴谋的,只有西班牙人的队伍。

    “通知所有人,填充炮弹,一旦有西班牙人进入射击范围,立刻开火,格杀勿论!”

    中校抹了把额头,

    “伦布朗,你去看一下城门,问问那群狗娘养的杂种为什么胡乱开炮!”

    “是!”

    伦布朗刚迈出几步,一个满脸火药灰的士兵匆忙奔上墙头。

    “中校,城门失守了!”

    “你说什么?”

    中校一把揪住士兵的衣领,“西班牙人一步都没动弹,谁破得了城门?!”

    “是、是几具没见过的新款蒸汽甲胄,先打开城门,又破坏了控制装置,我们完全来不及阻止。工兵正在抢修,但至少需要十分钟……”

    “哪里来的蒸汽甲胄?他们现在在哪儿?”

    “不清楚……我们一直在开炮,可那些奇怪的甲胄放了颗烟雾弹,突然就没了……”

    “没了?你他妈在跟我讲童话故事么?”

    中校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他看见城外的军阵分开一个口子,一辆插着勃艮第十字旗的机车开了出来,却是西班牙人听闻炮声,望见蘑菇云,早已按捺不住焦躁急切,又瞧着城门大开,以为这是荷兰人的邀请,便派了人来询问状况。

    可这份举动落在此刻的荷兰中校眼中,无疑是开战的讯号弹。

    于是,炮火覆盖!

    ……

    “嘎嘣~”

    陈酒后槽牙一咬,糖豆般碾碎了一颗金沙丹,吞咽下去,小腹随即上涌蓬勃热气。

    蒸汽甲胄实力强大,但驾驶员都是普通人,【饮血】根本汲取不到多少生机,只好耗费珍贵的丹药来加速修复伤口。

    “得撤了。”

    陈酒攥了攥骨折的右手,使不上力气,但骨头已无大碍。

    兵站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荷兰人组织援兵要一段时间,但也应该快来了,不宜继续死磕,跑路才是正确的选择。

    几乎在同一时间,轰鸣声从街道尽头传来,一辆摩托破风疾驰。

    “这么有效率?”

    陈酒目光一沉。

    摩托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车上却是个眼熟的漂亮女人,狂风将敞怀的冲锋衣吹得如同披风,勾勒出浮凸有致的身材。

    摩托一个甩尾,在陈酒面前停住。

    宫商拍了拍后座,唇角微翘,

    “这位小哥,捎你一程?”

    “走着。”

    陈酒扛着刀一屁股坐上后座。

    “车快,你可以抱紧。”宫商又拍拍腰,“别揩油就行。”

    陈酒摇头:“我坐得住。”

    “那你可坐稳了。”

    宫商点上一根烟,猛地踩下脚蹬,排气管中蒸汽狂喷,推着摩托一路疾奔。

    “去城门,接应同伴。”

    陈酒微微仰起脸庞,狂风拍在脸上,有种特别痛快的感觉。

    “上校死了?”宫商问。

    “死了。”

    “军械库也炸了,这下荷兰人屎糊一裤裆,洗也洗不清。”

    风大,宫商嘴里的烟也燃得极快,“但城墙戒备森严,西班牙人犯怂的话,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也并非没可能。”

    “我在城门也留了点儿东西……”

    陈酒话声一顿,接收到了猫头鹰传来的画面。

    “门开了。”

    又沉默了十几秒钟,

    “他们打起来了,嚯,真热闹啊。”

    “怎么做到的?”宫商颇为讶异。

    “都说了,我留了点儿东西,珍稀品质。”

    “嘶……”

    宫商搓了搓牙花子,

    “你真是八品?”

    “当然。”

    “寻常八品可没有两件珍稀品质的物品,也没法一个人挑翻十几台蒸汽甲胄,怪物吧你。”

    宫商回头瞥了眼陈酒,

    “伤势如何?”

    “看路。”

    陈酒提醒了一句,回答,“伤还好,这个位面很凶猛,但并不神奇,也就枪枪炮炮的。如果不是苦舟的物品鉴定和红水银的存在,我甚至会怀疑这里是个无炁位面。”

    “不神奇……半对半错吧。”

    宫商摇摇头,

    “这个位面的神奇,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怎么讲?”

    宫商是来过一遍的摆渡人,陈酒明白,她对这里的了解肯定超过自己。

    “说它不神奇吧,的确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修行奇士;但说它神奇吧……这里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特殊种群,苦舟都没研究明白。”

    “特殊种群?”

    “南洋的恐怖鲛人,美洲的羽蛇后裔,西伯利亚的罗刹妖……在大多数时候,它们只是智商低下的野兽,实力不高,成群结队,但极偶尔的情况,它们会展示超越常识的古怪力量,这种力量甚至无法用炁的规则来解释。”

    宫商耸了耸肩,吐掉烟头,

    “其实我也是听某个前辈讲的,我在南洋镇压土人的时候……哦,这个位面的东南亚属于明国的殖民地,你应该知道……也猎杀了整整一巢的鲛人,扒皮抽筋换点数来着,没遇上什么怪事。”

    “我倒是挺好奇的。”

    陈酒笑了笑,默默记住“罗刹妖”这个名词。

    摩托绝尘而去。

    满地残兵裂甲,只有寒风吹动弹壳。

    被炮弹炸翻的笼子安静立在原地,里头罗刹妖标本的厚重毛发被吹出了旋儿。

    突然,

    那双红宝石磨制的眼球居然动了两下!

    咯吱咯吱,罗刹妖试图动弹,但它只是一套用金属骨架支撑的毛皮而已,根本没有肌肉、神经、骨骼这些东西,这么一折腾,反倒让骨架折断,刺破了皮毛。

    罗刹妖眼皮又眨了眨,数不清的细小触须从裂口中探出,卷来一枚枚齿轮、铜管、弹簧……以及一个完好的红水银背包。

    皮子如大口裂开,将零件吞了进去。

    触须操控着金属部件缝缝补补,没几秒种,就将罗刹妖变成了一只半金属半毛皮的怪异东西。

    但这份融合并不融洽,反而畸形无比,

    像是把野蛮的原始物种和浓缩了人类智慧的机械装置放在一起,用液压机碾个粉碎,再用胶水胡乱黏成一团。

    罗刹妖望着摩托离去的方向,

    红宝石眼珠里闪烁着颇有兴致的光芒,眼底既有野兽的疯狂,又有人性的睿智,这份眼神就像它的外表一样,畸形而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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