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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侯夫人却也是极为疼爱这个女儿的,这般说也是生怕太夫人会为难女儿,所以自己才不轻不重说一通的。
往往自己这般说了,岳清歌再说句软话,太夫人便是有怒气也多半是打消了的。
只是这次岳清歌却并没有服软,饶是面对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祖母,母亲,这次万俟琳儿无理取闹,若是清歌示弱了,岂不是怕了他们大昭人?我们占着道理,她喧宾夺主不请自来,难道还能是我们的错不成?母亲若是因为这个责罚女儿,女儿不服气!”
岳清歌倔强的仰着头,小嘴一撅显然是不愿意服软的模样。
长宁侯夫人没想到向来听自己话的女儿此时此刻却是突然间倔强起来,她小心去打量太夫人的神色,却见太夫人笑了起来,“好好好,这才不愧是我岳家的女儿,我们长宁侯府不是她万俟琳儿拿捏的软柿子,就算是皇后娘娘要责备你,也有我这老太婆给你顶着,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我们清歌现在竟然是这么聪明了。”
“清歌一贯都是聪明的。”岳清歌坐在太夫人脚下撒娇,祖孙两人和气融融。
长宁侯夫人不明所以,只是看老夫人竟然都袒护女儿,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底却是忧心忡忡。
若是万一万俟琳儿向贤妃告状怎么办?贤妃可是宣武帝最为宠爱的妃子,一旦吹了枕边风,只怕长宁侯府就要倒霉了。
长宁侯夫人所料不错,万俟琳儿果真是向贤妃去告状了。
“公主,这事情告诉贤妃娘娘,不妥吧?”侍女巧云有些担忧,自己主子吃了亏让她没有想到,可是公主不去找六皇子而是去找贤妃娘娘更是让巧云意外。
贤妃娘娘向来对公主是不冷不淡的,如今又是一颗心都放在了刚出生的信阳公主身上,只怕是公主去告状,贤妃娘娘有没有心听都是一回事呢。
万俟琳儿却是鄙夷地看了巧音一眼,“难不成我去告诉皇甫煜去不成?”
皇甫煜若是知道自己难为他的心上人,只怕跟自己拼命的心都有了吧?她又打不过皇甫煜,因为这回头还可能被他在床上折磨,她才没那么傻呢。
“母妃是最受宠的妃子,长宁侯府的那小姐竟然敢落我的脸,岂不是跟母妃过不去?她们后宫争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高人一等,让所有人都敬畏?长宁侯府既然不长眼,那就不要怪我了!”
万俟琳儿想得很明白,如今楚清欢声名鹊起,自己动不了她,可是一个楚锦芙自己还不能动一动吗?
何况,贤妃不是不知道楚锦芙和皇甫煜的关系,自己到时候只要稍微添油加醋就能让楚锦芙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万俟琳儿的东西,别人休想要觊觎,除非拿命来!
漪兰殿内贤妃正在逗弄信阳公主皇甫云锦,听到宫女禀告说是六皇子妃前来拜见的时候,贤妃轻轻一笑,“也不知道是闯了什么祸了。”
贴身宫女汀雨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听六皇子府里的人说,六皇子妃今天说是去参加长宁侯府三小姐举办的宴会,岳家三小姐是个稳重的,六皇子妃应当不会闯什么祸的,许是想念娘娘,特意来请安的。”
贤妃虽是和这个儿媳妇接触不深,可是却也知道,万俟琳儿绝对不是把什么孝道挂在嘴边,甚至放在心里的人,此时此刻来漪兰殿,除了是闯祸,那便是告状了。
“请她进来吧。”
贤妃逗弄着自己的小女儿道:“我的小云锦可不能学成这刁蛮模样,要学就学你大皇姐,不然楚清欢也行,知道吗?”
若真是和皇甫云芊甚至万俟琳儿一般的性格,自己怕是后半生就没有安稳了。
万俟琳儿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贤妃正在逗弄小公主,她不由笑着上前去,“皇妹今天有没有听母妃的话?”
她伸手去戳了戳小公主的脸颊,躺在逍遥床里的小公主顿时撅了撅嘴,吐着泡泡,似乎不满似的。
万俟琳儿看得一愣,自己不受那些贵女待见也就罢了,怎么便是这小公主都不喜欢自己。
看到万俟琳儿脸上隐约着几分恼火,贤妃不由心底里一叹,便是对着个孩子都恼火,这大昭公主果然是被昭烈帝宠坏了的。
“小云锦脾气大着呢,就算是汀雨碰她都不乐意呢,琳儿你别在意。”
万俟琳儿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连忙收起了那一丝不满,连忙道:“母妃哪里话,琳儿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只是希望小皇妹长大后不要像琳儿这样远嫁,便是受了气,也要忍着,着实委屈了自己。”
贤妃闻言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万俟琳儿刁蛮任性,却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几分心机,还知道从云锦出手,让自己不得不把这话接下去。
“带着小公主去睡觉。”
汀雨连忙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小公主去了偏殿,暖阁里只有两人,贤妃脸上带着一丝不解,两分诧异,三四疑惑道:“琳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谁还给你气了不成?莫非是煜儿又去斗酒赌马去了?回头母妃定是好好教训他,都成了亲了还不知道收心,真是越大越没个正形了。”
万俟琳儿有几分小聪明,可却智慧不足,若是楚清欢在场,定是听出了贤妃这明着是责备皇甫煜,实际上却也是连带着说了自己的。
可惜万俟琳儿只听懂了话面上的意思,没有听到这话外之音,顿时委屈道:“都是琳儿自找苦吃,佑哥哥和二哥走得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琳儿好生和京城的小姐夫人们打好交道,所以琳儿就想多去参加宴会就是了,只是却不想她们竟是都不给我下帖子,难道是嫌弃我是大昭公主不成?”
她哭的梨花带雨,贤妃见状连忙拿出锦帕安慰道:“哪有这道理,可能是忘了。”
万俟琳儿分明是颠倒黑白的,贤妃心底里明白的很,这小姐和夫人向来不是一个圈子的,你一个成了亲的人去参加人家小姐们的宴会,可不是自取其辱吗?
长宁侯世子夫人出身寒门都知道有所避讳,你一个堂堂公主却是不知道,传出去却只会让人说堂堂大昭便是连个礼节都不像样子,还好意思来自己这里哭诉,真是太可笑了。
万俟琳儿依旧是没看出贤妃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这也就罢了,我本想和她们好好交际,回头也算是给皇……六皇子长颜面了,可是楚锦芙却是对我不尊敬,出言顶撞我也就罢了,还拉着楚清欢一起排挤我。”
贤妃闻言脸色一变,万俟琳儿见状顿时添油加醋道:“她们对我不尊重也就罢了,可是偏生却还说母妃,说母妃就算是得宠又如何,不过是个妃嫔罢了,说到底却也是个妾氏而已,又有什么好耀武扬……”
“够了!”贤妃骤然怒喝,打断了万俟琳儿的哭诉,万俟琳儿从没见过贤妃竟是发这么大的火气,闻言顿时浑身一颤。
只是她心底里却是暗笑,既然贤妃动了怒火,回头她们几个就等着倒霉吧。
“你说的可是实情?”贤妃一字一句问道,她目光直直的,让万俟琳儿有些害怕,只觉得这目光似乎看到了自己心底似的。
她害怕,贤妃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若是再说不是岂不是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万俟琳儿点了点头,“琳儿所说句句属实,要是有假话的话,天打雷劈让我不得好死!”
反正她小时候也没少跟父皇发誓,可是最后哪有什么应验的?所以说一句狠话没什么的。
只是万俟琳儿却是忘了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贤妃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却是收起了目光,“这事本宫知道了,回头定是会处置的,你下去吧。”
万俟琳儿闻言有些发愣,就这么一句话就把自己打发走吗?她还没得到承诺呢。
可是看到贤妃那明显带着怒意的脸色,万俟琳儿却又是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再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这都是琳儿的不是,害得母妃也被人构陷,母妃多保重身体,琳儿告退。”
万俟琳儿慢慢退出了漪兰殿,感受到殿外冷冽的寒冬气息,她却是狠毒一笑,楚锦芙,你且等着,回头你就要倒霉了!
漪兰殿内,贤妃倚在榻上,唇角带着几丝冷笑,让汀雨不由心中一怕,“娘娘,六皇子妃还小,说话没有分寸,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贤妃闻言一笑,“还小?没有分寸?我看她倒是分寸把握的刚刚好,瞧这一刀子用的是多好呀,可不是吗?这后宫宠妃也罢,不受宠的也罢,除了柳采薇,哪个不是妾氏?”
她明明是可以当别人正大光明的妻子的,可是命运捉弄却偏偏成了一个妾!
汀雨知道自家主子心中的伤疤,想要劝解可是却无话可说,最后却是岔开了话题道:“只是六皇子妃这次得罪的不只是楚清欢,怕是长宁侯府,她也一并得罪了的。”
想到这后果,便是汀雨也不由皱眉,长宁侯府是世袭的勋贵,在朝堂上分量十足,六皇子妃竟是这般没眼色敢在长宁侯府找事,还真是给娘娘和六皇子找麻烦。
“一个蠢货!”贤妃语气冰冷没有一丝好气道。
昭烈帝最为宠爱的女儿竟然这般愚蠢,也不知道他怎么放心就把她嫁到大周来的,难道以为仗着公主身份,就没人敢对她动手了吗?
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
还有,竟然想借自己的手来收拾楚锦芙和楚清欢,莫非她就没打听打听自己的姓氏吗?她虽是讨厌宋湘云,可是却也不至于毁了煜儿的根基。
何况楚锦芙和楚清欢什么性情自己岂会不知道?楚清欢最是有手段,可是却从来不会明面上伤人的,那般没脑子的话,也就万俟琳儿这蠢货才说得出来!
“回头拿我的帖子去拜访云……楚清欢和长宁侯府太夫人和夫人,然后挑选几样贵重的礼物送过去,对了,还有芙儿的一份,这些你都亲自去。”
原本还以为给煜儿娶了一个靠山,可是如今却是要给万俟琳儿擦屁股,贤妃越想越是气恼,“告诉煜儿,好好看着他这个公主媳妇,若是再闯出什么祸事来丢了性命,可别怪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提醒她!”
汀雨见主子竟是说得这般严重,不由小声道:“娘娘不要过于担忧,好歹六皇子妃是大昭的公主,没什么人敢动她吧?”
不然惹得两国失和,那可就是会导致战争爆发,生灵涂炭的。
贤妃闻言不由冷笑一声,“没人敢明着动她,可是暗地里可是说不定的。”何况楚清欢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若是万俟琳儿再不长眼撞上去,便是楚清欢不动手,依照云府老太爷那宠爱外孙女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只怕万俟琳儿一百条命也不足够。
汀雨再度颤抖,看到主子这般神色,她连忙收起了心底里的那一丝松懈,“是,奴婢这就去处置。”
贤妃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如今再去怎么补救却都是亡羊补牢,却不知道这牢能不能补得安稳。
她只怕,楚清欢已经对相府老夫人不再留半分情面,自己这补救,她也是看不在眼中的。
汀雨是亲自上云府谢罪的,这让楚清欢小小一惊,旋即却又是明白了过来。
万俟琳儿想来是向贤妃告状了,只是贤妃却是个聪明的,想必现在贤妃也很是恼火的,毕竟万俟琳儿这个儿媳妇并非是什么得力助手,而是闯祸高手呢。
“奴婢刚从楚相府上过来,好在五小姐脸上没留下什么,娘娘让奴婢多谢郡主的搭救之情,若不然只怕是六皇子妃就要闯下大祸了。”
汀雨很是聪明,虽然贤妃是将楚清欢放在最前面的,可是她却是从楚锦芙开始拜访的,而将楚清欢放在了最后,因为拜访了相府和长宁侯府,基本上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而这样,面对主子都不敢小瞧的楚清欢的时候,她心底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楚清欢闻言笑了起来,“哪有,我和芙儿姐妹情深,自然是荣辱与共的,六皇子妃的脾气我也是知道的,请贤妃娘娘放心便是了。”
汀雨没想到楚清欢竟是丝毫没有计较的意思,又是寒暄了一会儿她才满意地离开,毕竟自己算是完满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任务的。
“小姐,您这次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万俟琳儿?”
画眉不懂,万俟琳儿这次着实过分,分明是找茬的,依照着小姐的脾气,是断断不会就此罢手的,可是适才对汀雨说那话分明是将这事放下了。
楚清欢闻言扯了扯唇角,“暂时的而已。”万俟琳儿得瑟一阵也不错,毕竟自己太过于显眼了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画眉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还请小姐指点迷津。”
“嗯?”楚清欢挑了挑眉,“说吧。”
“万俟琳儿是大昭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可是为什么却养成了如今这般性格?刁蛮任性不讲道理,奴婢觉得她就算是去了宫里,也是向贤妃娘娘告状而绝非是让贤妃娘娘给自己善后的。”
“说的没错,万俟琳儿是告状无疑。”不然,汀雨不会是最后才来拜访自己的,相比万俟琳儿篡改了不少的事情,而且还添油加醋了一番,不过贤妃不是愚人,身边的丫环也是聪明的。
“她这般性格,嫁为人妻简直是家门不幸!”画眉一时间激动了起来,后知后觉到自己声调有些高,她悻悻地吐了吐舌头,看苏绾耸动肩膀明显是在笑,不由降低了声音。
“要是嫁给大昭人,昭烈帝好歹也能保护一二,可是偏偏却是来联姻了,奴婢不明白,难道昭烈帝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吗?他好歹是帝王,不像是昏君会被人欺瞒的什么都不知道呀,万俟琳儿这性格,嫁到大周来,难道昭烈帝就不怕她闯祸以致于影响两国邦交?”
画眉顺着自己的心思说道,甚至于想到下一句自己想要说的话也是脸色一变。
楚清欢没有抬头看她,“继续说。”
画眉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甚至于奴婢想,万一大周和大昭哪一天失和,万一发生了战事,那第一个倒霉的不就是万俟琳儿吗?”
两国失和,和亲公主率先倒霉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一般只是被冷落也就罢了,最倒霉的便是这和亲公主性命不保,甚至作为要挟的利器来要挟敌国的君主。
只是嫁出去的公主泼出去的水,向来这要挟是无用的,所以和亲公主往往下场惨烈。
“昭烈帝就算是考虑到这个,也不会让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嫁到异国的,若真是宠爱,哪怕是掐了万俟琳儿对六皇子的这点心思,也不会纵容她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说出了心里话,画眉多少舒了一口气,自长宁侯府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是却没有想明白。
楚清欢闻言笑了笑,“所以你觉得昭烈帝并非是真的宠爱万俟琳儿,这一切的宠爱不过就是个假象,是吗?”
听到小姐这句话,画眉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是。”这句话她没敢说出口,只是却不想还是没瞒过小姐。
“苏绾,你告诉画眉,万俟琳儿的生母是谁。”
画眉不由瞧向了苏绾,小姐到现在也没跟自己说过苏绾的来历,可是她也猜出了七八分,如今这一句,却是差不多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万俟琳儿是昭烈帝的元后所生,向来传言昭烈帝与其元后慧敏皇后多矛盾,慧敏皇后病逝后,昭烈帝纳慧敏皇后幼妹为后,所以现在大昭的皇后是万俟琳儿的姨母。”
画眉闻言愣了起来,“难道说昭烈帝纵容万俟琳儿是在报复他死去了的慧敏皇后?”
因为和先皇后不合,便是纵容其女,让先皇后便是地下有灵也不得安生?
“算是吧。”楚清欢点了点头,如今的画眉可以用一点就透来形容,与昔日可是大为不同。
“昭烈帝这一招叫做捧杀也不为过,毕竟万俟琳儿的外家却也是赫赫有名的叶氏一族,如今的大昭大将军叶墨焕也算是万俟琳儿的表兄,还有一招就是棒杀了,棒杀向来为人不齿,又容易留下权柄,所以但凡聪明点的人是都不会用这一招的,不过也有例外,就像是临平侯夫人,苛刻庶子用度,延迟医药以致于东方朔早逝。”
听到这一句,苏绾不由抬起了头,“小姐,如今宋灵月被赶回了安平侯府后一直不太好,柳文佩还在寻找宋成洛给女儿治病。”
楚清欢闻言不由一笑,“是吗?还不死心,倒是真有毅力。”
画眉也听说了这事,只是她还是对昭烈帝的手段耿耿于怀,“可是万俟琳儿再怎么说都是他的女儿呀,他怎么能这般对待!”
说罢,画眉却是神色一变,她怎么忘了小姐也是相爷的女儿,不也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被丢到云安城了吗?
她小心打量,待发现小姐神色并没什么异样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楚清欢并没有在意,因为她从不曾将楚思远当做自己的父亲。
“其实,万俟琳儿可能并不是昭烈帝的女儿。”
此言一出,便是楚清欢也挑眉看向苏绾。
苏绾解释道:“这也是探子在大昭打听的,不知道是真是假,好像当初昭烈帝出宫私访邂逅了什么女子而依依不舍,这消息隐瞒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被慧敏皇后知道了,慧敏皇后是个火爆脾气,知道这事后很是恼火,据说扬言要给昭烈帝戴一顶绿帽子,后来慧敏皇后便身怀有孕。”
便是昭烈帝都不知道万俟琳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骨血,看着两人吃惊的神色,苏绾继续说道:“而且,据说慧敏皇后临死前还跟昭烈帝说,万俟琳儿并不是昭烈帝的骨血……”
“这慧敏皇后,也实在是太……”太让人刮目相看了。
这句话画眉却是说不出口。
楚清欢沉默不语,这慧敏皇后爱惨了昭烈帝,只可惜帝王的宠爱注定了不是一个人的,她爱的深沉以致于魔怔了。
万俟琳儿怎么会不是昭烈帝的女儿呢?
只可惜当局者迷,昭烈帝大概怕是这辈子相信了。
慧敏皇后要自己一辈子被昭烈帝记住,用这么一种惨烈的方式!
万俟琳儿大闹长宁侯府的事情好像是湖面上吹过的一阵风似的,不过是激起了一圈波浪而已,波纹荡漾开后,又恢复了安静。
宣武二十五年的最后一月也平静无波的度过。
只是新年之后,京城却是迎来了另外的热闹,镇守边关十多年的定国公从边疆归来了。
与之一同归来的是其女萧月如,宣武帝册封的玉华郡主。
一身戎装潇洒的萧月如几乎掠夺了所有人的目光,向来在边关长大的她却是一副江南女子的婉约模样,一种糅合的气质便是皇甫云芊都叹为观止。
“若是萧月如头些年在京城,这京城第一美的称呼她当之无愧。”
楚清欢闻言笑了,萧月如的美不禁在她的容颜和气质上,更是她的心怀坦荡,生长在北疆,定国公亲手教授骑射,萧月如有着草原儿女最纯粹的坦率特质。
前世,就算是萧月如无意间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也从来不曾指责自己,她记得萧月如说过:爱,从来是不管对错的。
所以,自己为了爱疯狂,以致于狂魔了。
镇南公刚刚返回南疆,定国公却是从北疆归来,年过花甲的国公爷怕是此番并不会再度回去了。只是,定国公此番回来,还会是和前世一样吗?
回京只是为了给女儿安排一个妥当的未来,毕竟,定国公膝下无子,将来国公的勋爵定是要被皇室收回的,一朝定国公驾鹤归去,萧月如便是没了依仗的。
楚清欢目光落在定国公身上陷入凝思,忽然间却是发觉有人看向了自己,那目光锐利如刀剑,让她一时间竟是恍惚,后知后觉自己目光太过于直接,竟是被定国公发现了。
好一个老当益壮的定国公,也罢,有他在京城,回头自己连根拔起的时候,京城也不会大乱,不是吗?
“爹爹,怎么了?”萧月如有些惊诧,只是她望了过去,却只看见一个样貌清秀,穿着湖绿色袄裙的女子正在盈盈而笑,笑意中满是友好。
“没什么,走吧,过会儿见了皇上和皇后,可不能失了礼数。”
宣武帝和柳皇后并没有亲自来迎接,可却是让大皇子和长公主两人代表帝后前来迎接定国公父女,这等规格虽然并不算高,可是想想长公主向来深居简出,便是连宫廷宴会都不怎么参加,如今这般抛头露面已然是奇迹了。
“说来也怪,怎么皇姐就答应了父皇呢?她不是最讨厌这类应酬吗?”皇甫云芊不愿意被规矩束缚,干脆就和楚清欢一道隐身在百姓中看热闹得了。
“过几天就是清欢姐姐你的生辰了,难道你不准备回去吗?”
楚清欢便是连新年都是在云府度过的,这在宫里也引起了一阵议论,太后潜心向佛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嚼舌头根子,可是却是有几个去了柳皇后那里状似无意的说了起来。
偏生柳皇后闻言却只是笑笑而已,便是皇甫云芊也不知道柳皇后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所以才来试探楚清欢的心思。
“是时候该回去了,自然是回去的。”楚清欢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皇甫云芊解释似的,弄的皇甫云芊一头雾水。
楚清欢笑了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公主小心些回宫吧。”
皇甫云芊刚想要再说什么,可是楚清欢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楚清欢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迎上了宋成平的目光,她眼中带着几分嘲笑,宋成平目光中露出杀机。
“骁骑将军这般低调回京,可真是不符合你的作风呢。”
宋成平闻言杀机更浓,“楚清欢,你把三弟弄到了哪里!”
楚清欢轻轻一挑眉头,“怎么,原来骁骑将军已经回京一段日子了,只是不向陛下汇报,这样好吗?”
她笑中满是挑衅,宋成平骤然上前,似乎要制服楚清欢,楚清欢站在那里,竟是一动不动,看着宋成平骤然停下了的手,唇角扬起。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要挟呢。楚清欢心想,这般要挟竟是出现在宋成平身上,可还真是稀奇。
“我恭候大驾,只是骁骑将军,下次见到三皇子的时候小心些,我听说他还不曾和三皇子妃圆房,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呢?”
宋成平原本已经离去,骤然听到这么一句,他猛地回身,堵住了楚清欢的去路,“你说什么!”
他脸色骤然间如阴云密布,不会有人怀疑,只要稍稍的煽风点火,宋成平就会杀人见血当场!
楚清欢却视而不见,看着宋成平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和轻视,“骁骑将军是在欣喜三皇子妃为你守身如……不对,她早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说不上守身如玉的。”
宋成平脸上闪过怒意,若非是在苦苦压制,早就将楚清欢格杀当场了,只是这空无人迹的巷子里却并不像它表面上这样平静,四周埋伏的高手,只怕是自己一动手,楚清欢未死,他已经下了黄泉。
只是听楚清欢提及锦绣和皇甫殊尚未圆房的时候,宋成平到底是有一丝欣喜的,以致于所有的情绪不加掩藏,尽数都暴露给了楚清欢。
“只是骁骑将军也别高兴太早就是,听说三皇子妃便是连春药都用了,只可惜三皇子定力好的很,美色当前却并不动……”
“够了!”宋成平一声暴喝打断了楚清欢的话,“楚清欢,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神色本就阴鸷,再这副语气表情,几乎能将小儿吓哭了去,楚清欢并不是小儿,更不畏惧他。
“没什么,只不过善意的提醒骁骑将军一句罢了。”
看着盈盈离去的人,宋成平恨不得将其捏成齑粉,“宋成洛,你竟然敢出卖我!”
知道锦绣和自己的关系的,除了锦绣,那便只有宋成洛了。
如今柳文佩四川寻找他无踪,定是被楚清欢拿住了!原本自己那一句还只是为了试探楚清欢罢了,可是如今却证实了。
小巷之外,苏绾一脸责备的看着楚清欢,“小姐,适才你也太冒险了,若不是千岁爷有先见之明,将卫三调来保护您,若是宋成平疯狗咬人伤了您怎么办?”苏绾到底没有说出死那个字,虽然不是忌讳,可却是心有余悸。
苏绾自信自己和宋成平不相上下,可是这也可不住距离远呀,远水救不了近火,自己杀气不足以威慑宋成平,好在还有卫三。
楚清欢笑了笑,收起了手中的金针,“放心,他伤不了我的,何况,楚锦绣的解药还要依靠宋成洛呢,他怎么敢伤了我?”
饶是宋成平对自己恨之入骨,可是就算是为了楚锦绣,他也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的。
苏绾还是有些担忧,“要是千岁爷知道您这般冒险,回头定是会责罚奴婢的。”
其实千岁爷顶多嘲弄自己几句罢了,毕竟主子的行动当属下的是阻拦不了的,只是小姐可就不是嘴皮子几句话的事情了。
卫三已经是隐形人一般,楚清欢并没有确定他的位置,就算是刚才,那四周弥散开来的杀气也让她无法确定卫三究竟藏身那里。
不过苏绾的话不错,卫三的确也是她的本钱,没有卫三保护,她也不会去故意惹火宋成平的。
“小姐,你惹火了宋成平,却是为什么?”
楚清欢笑了笑,“声东击西罢了,定国公回来了,这局也该收网了。”
苏绾一点就透,顿时笑了起来,“奴婢明白了,你是要让宋成平一心扑在楚锦绣身上,无暇去想别的。”
小姐真是算透了人心,宋成平的龌龊心思,如今能被这般利用,也算是一二用途吧。
“说来,定国公如今也该是进宫了,好戏就要开场了,走吧。”
今日是定国公的接风宴,她也是要出席的,那么多热闹能够看,想来必定是十分精彩的。
接风宴会定在了酉时,柳皇后和官宦勋贵世家的家眷在羲和殿内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却依旧没有等来宣武帝和定国公,便是柳皇后都坐不住了,吩咐雷总管去打探一下。
只是雷总管尚未出了羲和殿大门,却见宣武帝携手定国公已经过来了。
年过花甲的定国公头发中夹杂着灰白,只是气色颇好,大有廉颇虽老,尚能斗饭十肉的气概。
只是熟悉宣武帝的人都知道,帝王虽然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是极为愤怒的。
这熟悉的人之中便有楚思远。
只是让楚思远更为不安的是来自楚清欢的目光,她眼中带着笑意,却是冰凉,似乎在嘲弄什么,他心中有隐隐不安,再度望去却见楚清欢正与玉华郡主萧月如相谈甚欢,不知在说些什么。
“爹爹老是说我这个郡主的封号徒有其名,清欢你却是智勇双全的,今天一见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很熟悉,我想我们前辈子定然是好朋友的。”
萧月如很是热忱,一如前世,这让楚清欢找到了熟悉感,“玉华郡主是我这辈子都学不来的,国公爷不过是取笑清欢罢了,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萧月如闻言摇了摇头,“我们都是郡主,喊过来喊过去有什么意思,我喊你清欢,你唤我月如就是了,其实爹爹总是唤我不清楚,有时候月儿,有时候如儿,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有俩姐妹。”
萧月如也不知道为何,见到楚清欢的时候她竟是格外的亲热,即使京城中的传言她也是听说了的,可是对楚清欢她却是没有半点意见。
爹爹常说京城是个大染缸,几乎所有的人在里面都会变了色的,既然自己都洗不净一身的粉墨,又凭什么去说别人?
所以,她宁愿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真相,也不愿意和那些小姐们虚与委蛇。
“几年不见,玉华倒是长成了小大人了,朕记得还是三年前华儿从北疆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张她的小像,不然朕都不知道自己册封的这个郡主是什么模样。”
定国公闻言一笑,“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劣,只是老臣年事已高,怕是管教不了了,只好带到京城来,让她碰一碰壁也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定国公这话里似乎颇有深意,宣武帝付之一笑,倒是柳皇后笑了起来,“老将军哪里话,本宫倒是觉得玉华郡主知书达理,又是性情活泼,乖巧的很呢,京城多了她,定是会有诸多热闹的。”
因为怕是困束着萧月如,宣武帝特地下旨让小姐公子们去御花园赏梅,大殿里一时间尽是些朝臣命妇,听到柳皇后这话纷纷点头附和。
定国公也不多说什么,他自然知道柳皇后这话里几分真假。至于此番为何是大皇子和长公主前去迎接他们父女,他心底里也有几分计较,只是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京城依旧是这般不平静,自己刚回京就已经是陷入了泥潭,却不知回头能不能护全了那丫头。
御花园里,原本众星拱月般存在的萧月如却是一直围绕着楚清欢,让众人既是羡慕又是嫉妒,能让萧月如一见如故,真不知道楚清欢究竟对她灌了什么*汤。
“这一株绿萼梅是那年我从北疆带回来的,没想到存活了下来,今年是它第一次开花,看来是在欢迎你这个主人。”
骤然出现的人让萧月如神色一变,待看清来人,她不由眼角都带着笑意,只是忽然间想起爹爹的交代,还是笑着行礼道:“给五皇子请安。”
五皇子皇甫华姗姗来迟,看到当时一直缠着自己要和自己比试骑射的小丫头如今竟是跟自己玩起了大家闺秀的把戏,他不由错愕了一下,“没想到刚回到京城,咱们人来疯的玉华郡主就知礼节识进退了,真是难得,难得。”
萧月如被这么一调侃,顿时小脸一红,良久却是不再说话。
“到底是五弟和玉华相熟,一句话就能拿捏住她的软肋,适才玉华可是舌战众人,不落下风呢。”
皇甫镜显然是在缓解萧月如的尴尬,楚清欢这才想起了自己脑中一直的盲点究竟是什么。
她竟是忘了,宣武二十二年,定国公曾经重病一场,宣武帝派遣皇甫华前去北疆探病,萧月如和皇甫华是早就熟识了的。
脑中,闪过一丝亮光似的,可是待她去捕捉,却又是什么都没能抓住,楚清欢皱起了眉头,却听见有人提及了自己。
“二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不舒服?”
她抬起头来,却见是皇甫镜正看着自己,眼中似乎带着几分关怀,可是语气中却又是有些疏离,让她分辨不清,浑浑噩噩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皇甫镜见状诧异,可是终究没再说什么,看着楚清欢远离而去,他握紧了拳头,唯独广袖微微颤动,才能透露出他一二心声。
定国公的接风宴直到深夜才结束,云府的马车早已经早早候着了,楚清欢刚坐上马车,却是听到丁留略带些惊讶的声音。
“相爷。”
楚思远亲自拦马车?不知为何,楚清欢却是想笑。
“父亲这是要治女儿一个不孝之罪吗?”楚清欢声音淡淡的,楚思远闻言不由皱眉。
父亲拦截女儿的马车,这若是传出去,的确对楚清欢名声不利,只是想起心头的不安,他终究没有退让。
“过几天是你生辰,你祖母和母亲已经在操办起来了,到底是你的生辰,回府去庆贺一番吧。”
楚思远位高权重,向来说话都是不怒而威,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命令的颐指气使,如今这般语气却分明有些委曲求全。
这个认知让楚清欢不由一笑,“我母亲早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哪里来的母亲为我操心?”
楚思远闻言一变,他没想到楚清欢竟是连宋氏这当家主母的身份都不让了,他正要说话,却听楚清欢道:“十六岁的生辰,外祖父也交代让我回相府的,父亲放心,我会回去的。”
听到最后一句,楚思远到底是微微放心,好在楚清欢答应了下来。
看着离去的马车,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既然楚清欢不顾父女之情,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的手上早已经沾染了太多的鲜血,并不怕多沾染一点。
云府的两位当家人都在等着楚清欢到来,看到云老太爷明明有些疲倦却还是强撑着等待自己,楚清欢有些内疚感,连忙搀扶着老太爷去休息。
“不是跟外祖父说了不用等我的吗?怎么还不去休息?若是外祖父病倒了,岂不是让清欢心中有愧吗?”
云老太爷最怕外孙女动气,听楚清欢这话连连解释道:“我还不累,还不困,正好陪着你舅舅一起等你一会儿。”
看着老太爷进去休息,楚清欢才离开了松鹤堂,她知道云詹还在等着自己。
只是姬凤夜的出现,多少让楚清欢愣了一下,姬凤夜和云府有牵扯她自然是清楚的,不然何至于姬凤夜夜夜拜访可是云詹却丝毫没有察觉,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却没有想到,姬凤夜此番却是不再遮掩行踪了。
似乎彼此都了然各自的心思,云詹也并未多加介绍,直接就切入了正题。
“他可是信了定国公的话?”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宣武帝。
姬凤夜唇角一扬,又是那惯常的嘲笑,“自然是信了的,这江山他最是看重,何况定国公又是个忠心不二的,谁也不能收买,他岂会不相信?”
云詹闻言点了点头,“丫头,既然如今已经布下了局,只等着那天你亲手去收了这网,你可是准备好了?”
楚清欢笑了,怎么会准备不好呢?这一天她等了那么久,心中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京城百姓最翘首以盼的上元佳节即将到来,而官宦勋贵之家却是收到了丞相府的帖子,齐齐惊讶了一番。
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此番云府定然会给楚清欢举办一个不同以往的生辰宴会的,毕竟楚清欢可是连新年都是在云府度过的,可是谁也没想到,楚清欢此番生辰却是要在丞相府中度过。
帖子上说的一清二楚,有些不相信的再去云府打探,却发现丞相府这次说的并不是什么假话。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当初闹出来的沸沸扬扬的事情不过都是些遮人耳目的,其实丞相府另有打算?
接到帖子的官宦世家莫不是犹豫了,待看到以长公主为首的皇室子弟纷纷送上了生辰贺礼之后,这才开始准备贵重的礼物。
正月十五这一日,相府里格外肃静,门子上的小厮一遍遍去后院通传,人还未到的消息让老夫人不由皱眉,“那丫头莫非知道了什么,所以上次不过是假意答应你,只为了给我们丢人现眼?”
楚思远闻言皱起了眉头,“不会的,也许是还没准备妥……”
他话还未说完,前门的小厮再度来报,“相爷,老夫人,二小姐她,她来了。”
老夫人和楚思远齐齐站起身来,眼中莫不是露出一丝惊喜,太好了,这一场鸿门宴,定当让楚清欢有来无回!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往外出的时候却又听到那小厮道:“还,还有锦衣卫的人。”
两人的脚步莫不是一怔,“锦衣卫的人来干什么?”
小厮摇了摇头,待两人出了梨香院院门,却见楚清欢却是和姬凤夜并肩而立,身后是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楚思远脸上露出一丝惊诧,却还是神色镇定道:“千岁爷也是来给清欢贺寿的?她小孩子家当不起千岁爷的重礼。”
姬凤夜闻言笑了笑,轻轻摇了摇手指,“楚相此言差异,本督是奉陛下之命前来的。”
“陛下之命?”楚思远不知为何,心头笼罩着阴云,却见姬凤夜轻轻开口,声音冰冷无情。
“本督,奉旨抄家!”
楚思远神色大变,看着姬凤夜的脸上带着恼火,“千岁爷,话别说的太过分!”
抄家,开什么玩笑!
楚思远摆明了不相信的模样。
姬凤夜却是笑意不变,手中明黄卷轴一扬,“楚相不信,不如看看圣旨,如何?”
明黄色的绢帛在姬凤夜手中张扬,宣武帝手书的字迹让楚思远脸色骤变,再也没有一丝镇定。
“楚思远身居高位却不思为国尽忠,里通外国图谋不轨。楚相,还要本督给你念下去吗?”
楚思远脸色已然不能再难看了,不同楚思远的神色剧变,老夫人脸色虽然苍白了几分,却是平静了许多,“这都是你安排好的?”
那一双苍老的眼眸,看着楚清欢的时候,闪过了骤然爆发的光亮。
“老夫人哪里话,里通外国,图谋不轨,这些我可是安排不来的?”楚清欢笑了笑,“何况,老夫人这是要把我拖下水吗?罪名是蛊惑帝王?千岁爷向来光明,可要给我作证。”
老夫人冷笑一声,“楚家败落了,难道你以为你能逃脱得了?别忘了,你也是楚家子女!”
“老夫人这是在要挟我?”
老夫人冷笑不语,眼中氤氲着怒火,显然是被楚清欢的笑意激发出来的。
“只可惜,让老夫人失望了。”楚清欢从锦衣卫手中取过了什么甩到了地上,“这族谱里面没有我的名字,我又怎么是楚家子女呢?”
老夫人神色骤然一变!
她自然不会忘记,当初楚清欢入族谱被老族长阻拦,以致于楚清欢和楚文璋竟是没有入的了族谱的事情。
当时她一心想把楚清欢拴在楚家这颗大树上,想要用她来保护楚家安慰,却不想真的一念成谶。
只可惜,族谱上没有楚清欢的名字,便是楚家满门抄斩,她也能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老夫人再也不能平静了,“你,你是预谋好的!”
回答她的是楚清欢的浅笑轻盈,“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大罗神仙什么都能想得到,不过是凑巧罢了。”
若是这族谱之上有自己的名字,她只不过会换一种方式毁了楚家罢了,为这么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拖累了自己,是不值得的。
相府的肃静很快就是被打破了,锦衣卫动作迅速,已经开始底朝天的抄家,楚思远见状几乎昏厥了过去,一时间后院的哭喊声一片,宋氏由姜婆子搀扶着匆匆赶来,满满都是担忧。
她是恨楚思远没错,可是却也不会毁了自己现在的生活,如今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当年自己的那点旖旎心思,早就破碎了。
今天楚清欢的生辰,她并不打算露面,可是骤然闯进听云院里的锦衣卫吓了宋氏一跳,而且锦衣卫翻箱倒柜竟是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这让宋氏担心,连忙来梨香院找楚思远和老夫人拿主意。
只是梨香院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看到楚清欢,宋氏当即吼了起来,“楚清欢,这是你办的好事?”
宋氏作势就要去抓住楚清欢,只是却是被一个锦衣卫拦住了,看着那锦衣卫不苟言笑的模样,宋氏顿时拔高了声调,“大胆,我是一品诰命夫人,安平侯的亲妹妹,你竟然敢动我!”
那锦衣卫闻言脸色都不变一下,手更是没有松开,反倒是紧紧抓住了宋氏的手腕。
“安平侯的亲妹妹,将安平侯最尊敬的姐姐杀了的亲妹妹?楚相,看来你御妻无方呢,便是到这个时候,人家可没将你摆起来吓唬本督。”
姬凤夜的挑破离间效果很是明显,楚思远狠狠瞪了宋氏一眼,只是这一阵工夫他也是恢复了理智,目光深沉地看着姬凤夜,“千岁爷说本相里通外国,却不知证据是什么?还望千岁爷拿出证据来。”
姬凤夜笑而不语,直到小孩子的哭喊声和妇人的哭啼声响起,他才唇角荡漾出笑意,“楚相要证据,证据可不是来了吗?”
楚思远看了过去,却是红莲似乎正在和一个锦衣卫争抢楚学儒,楚思远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红莲看到姬凤夜犹如看到了救星,连忙扑倒在姬凤夜脚下,“千岁爷,千岁爷,儒儿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把他抓起来,还请千岁爷饶了儒儿一命呀!”
姬凤夜看着红莲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只是那怜悯却是一闪而逝,“你都自身难保,又怎敢期望能保下这个孩子?”
红莲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却是如同被抽取了三魂七魄似的跌坐在地上,脸上是说不出来的颓败之色。
楚学儒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咬了锦衣卫的手一口,竟是跑开了去,扑倒在红莲怀里,“姨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儒儿呀。”
到底是小孩子才无知,眼中最重要的还是亲情,他们越长大,反倒是越来越无情了。
“他一个小孩子,还怎么能里通外国,姬凤夜,你胡说八道,我要见皇后娘娘,见太后娘娘,我就不信京城里,你还能一手遮天!”
回答宋氏怒喝的是一响亮的巴掌声,她唇角一下子就挂上了血丝,脸似乎都被这一巴掌扇偏了似的。
“千岁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那锦衣卫的一身戾气似乎吓住了宋氏,她顿时不敢说话。
“上次倒也是有人这般大呼小叫本督的名字,是陈侍郎的妻女,她们下场如何本督贵人事忙忘了,不过宋夫人引以为戒便是了。”
对于姬凤夜这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情,楚清欢习惯了,听到贵人事忙不过是扯了扯唇角罢了。
宋氏被吓得面无人色,姬凤夜看着似乎颇为享受,半晌才道:“至于他,还要问问宋夫人的宝贝儿子,以为自己英雄救美,却不知道美人计吗?泄露我大周机密,若非是定国公老谋深算察觉了,这北疆如今就要改名易姓是突厥的国土了!”
楚思远脸色越来越差,看着宋氏的目光恨不得将她一把掐死一般。
“千岁爷,有人想要逃跑,已经抓住了,在册人员都抓住了,只是相府七少爷却是不见了踪影。”
姬凤夜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却是看向了楚清欢,“那就麻烦郡主了,向来那刘氏还是愿意跟郡主吐露一二实情的。”
沉默了许久的老夫人听到姬凤夜这话顿时看向了楚清欢,脸上骤然露出一丝狠毒,“早知道你今天会把楚家害到这般天地,我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留你一命!”
楚清欢停下了脚步,看着老夫人一脸厉色,她无所谓的笑了笑,“只可惜老夫人回不到过去了。”她神色中露出一二遗憾,让老夫人更是堵心。
刘氏被看押在石园里面,看到楚清欢到来的时候,她连连跪倒在地,“二小姐,婢妾不求什么,只求二小姐看在婢妾伺候过夫人一段时间的份上,饶了婢妾这一命呀,婢妾什么都没干,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呀!”
因为试图逃跑,刘氏的衣衫有些凌乱了,向来干净的脸上都带着些脏乱的尘土,显然她准备的逃跑方式并不怎么说得出口。
“夫人,死到临头还死鸭子嘴犟,难道夫人觉得我是傻子不成,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那样的话,我早就死了,夫人觉得呢?”
刘氏听到这话浑身一颤,看向楚清欢的目光带着恐惧,她早就知道,夫人虽然好欺瞒,可是她的这个女儿却从来不是善茬,她就知道,楚清欢一定会查出来什么的。
“夫人想好了不妨回头告诉我一声,至于楚文珏的去路。”看到刘氏瞬间装作茫然不知的神色,楚清欢轻蔑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刘氏依旧神色茫然,楚清欢笑了笑,口型说出了四个字,唬得刘氏脸色顿时惨白。
相府门前聚了不少的人,看着被封了的相府议论纷纷,有几个眼尖的看到楚清欢后一阵惊讶。
“怎么楚二小姐没有被抓起来?”
那人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是感到一阵冰凉刺骨的冷意,他不由哆嗦了一下,却听见身旁有人说道:“切,还不是我家老太爷救了她一命,当初老太爷阻止她入族谱,定是想到了今天的。”
众人看这人一身打扮,顿时认出了这是楚家老宅的仆从,听到这话不由诧异了起来,一个嗤之以鼻道:“我可是听说你们老族长当时不让楚清欢入族谱是因为收了别人送的两个美婢,要真是如你所说是老族长未雨绸缪,我倒是想知道,你们老族长就这么不顾同族之情,竟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的子嗣遗孀进了诏狱大牢?”
这几句话顿时将那楚家老宅的家丁问的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把脸色憋得通红,更有好事者还说道:“我可是听说这次楚家被查抄是因为里通外国的罪名,不然何至于丫环仆人都没有放过,我看你们老宅也是危险哟!”
一句话吓跑了那老宅的家丁,众人哄堂大笑,待再度望去,却哪里还有楚清欢的身影?
丞相府里上至老夫人常氏,丞相楚思远一应主子,下至门房无不是被拘押了起来,只是主子有主子的去处,奴仆有奴仆的地方。
被关押在诏狱的楚家人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竟然会来诏狱,而楚家出嫁了的三个女儿有两个前来探望,第一个到来的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竟然是楚常喜。
楚常喜似乎瘦了一些,精神很好,脸上的笑意是遮掩不住的,毕竟,便是楚思远真的谋逆叛国,也不会罪及出嫁的女儿的,大周律例也有通人情之处。
“常喜,常喜,你是不是来接娘出去的?”
宋氏没有看到楚常喜唇角的笑意,或者说她假装没有看到。
楚常喜笑了起来,“夫人怎么能对我用这么大的礼,常喜可是担待不起,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我不孝?常喜胆小的很,怎么敢呢?”
宋氏指甲几乎抠到了栅栏里,看着楚常喜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忽然间站起身来,想要抓住楚常喜来个鱼死网破,可是却未能如愿。
楚常喜早有提防,退后了一步,看到宋氏狼狈地磕到了栅栏上,她脸上笑意更加灿烂,“夫人,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日,说来我该感谢你,若不是你为了救你的宝贝儿子而把我嫁给了孙延人,说不定今天我会和你一样,都被关押在这诏狱里,见不得天日的。”
宋氏恶狠狠道:“那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来嘲笑我,来看我的笑话,她早就知道这个庶女是个养不大的白眼狼,没想到孙延人竟然没有弄死她!
楚常喜冷笑一声,“报答?我报答你的还少吗?楚锦绣手上不能沾染了腥气,什么时候不都是我来处理?你的女儿金尊玉贵要万人敬仰,而我就只能做她的垫脚石!这些还不够吗!”
甚至于,为了救楚文瑾,自己被半卖半送给孙延人。
楚常喜从来都是恭敬的,宋氏没有料到向来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庶女竟然是这副嘴脸,她猛地退了回去,倚在了墙角才觉得安稳了几分。
“你明明知道孙延人恨父亲,可是却还是把我嫁过去给他折磨,可是如今他能保护的了我,夫人你们料到吧?”楚常喜笑了,笑得疯狂。
“我,我没有……”宋氏喃喃道,只是却不敢去看楚常喜的眼神。
“没有?”楚常喜摆明了是不相信的,“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想要保护的宝贝儿子已经逃到了沙漠里,腾海沙漠,夫人你是知道的,他是活不了了,你算计了一辈子,可是最后便是连个儿子都保护不了,还真是讽刺。”
“你说什么?”宋氏闻言神色大骇,骤然扑到了栅栏那里,看着楚常喜道:“你说文瑾死了?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死了呢?”
她还指望文瑾回来,证实清白,这样自己就还能回到丞相府,还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受万人敬仰。
“他也是*凡胎,怎么会不会死!”骤然抓住了宋氏的手腕,楚常喜神色瞬间冷冽,“告诉我,当初是谁杀了我娘!”
宋氏还震惊在爱子的死讯之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楚常喜又问了一变,她才明白了什么似的,忽然间笑了起来,“哈哈,你竟然问我这个问题?你娘她不过是个卑贱的洗脚婢而已,爬上了主子的床竟然还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她死有余辜!”
楚常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红光,看着宋氏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你再说我娘一句,我让你不得好死!”她骤然用力往外一拉,宋氏的胳膊一下子就卡在了栅栏的缝隙之中,简直就要断了的样子,这让宋氏吃痛不已。
“说,告诉我到底是谁!”
她在问宋氏,目光却是落在了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的老夫人身上。
宋氏察觉到楚常喜的失神,一下子抽回了自己的胳膊,还险些将楚常喜带到在地,“哈哈,你知道了又如何?杀你娘的凶手,你一辈子都不能为她报仇雪恨的!”
楚常喜愤怒地看着宋氏,刚想要发作却是一锦衣卫前来请她出去,探监的时辰已经到了,便是孙将军夫人,却也不能多逗留一刻钟。
直到楚常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宋氏才仓惶地跌坐在地上,骤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嘴里呢喃着楚文瑾的名字。
她和老夫人、刘氏关押在一起,只是一天下来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老夫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好像是坐在梨香院暖阁的软榻上休息一般,若非是流露出来的疲倦之色暴露了一二,谁也看不出她丝毫的情绪波动。
“夫人这边请,小心台阶。”
幽闭的斗室里传来的声音让宋氏再度精神一震,只是待看到前来的人竟然是楚常乐的时候,她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无踪。
“常乐,你怎么来了?”
刘氏一脸的惊诧,如今相府是过节的老鼠人人喊打,又是背负着里通外国的名头,楚常乐这个节骨眼上来,只怕会影响她在承恩侯府的地位。
楚常乐笑了笑,“我给老夫人和母亲带了些吃的,母亲你收好。”
食盒递不进去的,只是刚放在了地上,刘氏却是被宋氏挤到了一边,只见宋氏动作迅速,很快就打开了食盒,看到那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之时,眼中几乎都放出了绿光。
她不管不顾就往嘴里塞,却是有人声音冰凉提醒道:“夫人这般着急,就不怕这饭菜里有毒,吗?”
放到嘴边的鸡腿一下子落在了地上,激起了薄薄的灰尘。
宋氏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常乐,目光中带着惊诧,“你,你竟然要毒害我?”
楚常乐神色不变,饶是刘氏松开了她的手,她也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
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夫人,你说错了,不是你,而是你们。”
宋氏这才发现,适才提醒自己,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竟然是楚清欢!
她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一身淡绿色的衣裙让宋氏看傻了眼,这不正是云静辰最喜欢的颜色,衣裙下摆会绣着墨兰,她的绣工很是精湛,每每都能将那墨兰绣制的活形活现,好像是活着的一般。
“二姐,你不是恨她杀了云夫人吗?为何却还要救她?”楚常乐淡淡开口,不带一丝情绪,她站起身来,甚至没有再看刘氏一眼。
刘氏脸上带着仓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为什么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带有毒的食物来看自己,难道真的如楚清欢所言,她竟是准备毒杀了她们吗?
楚清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走到了宋氏面前,轻轻道:“夫人可是看这一身衣裙有些眼熟,这是我娘身前留下来的,千影居里藏着许多东西,只怕是夫人你都不知道吧?”
宋氏如梦方醒,听到千影居三个字的时候,眼中满是邪恶的诅咒,“那又如何,楚思远不是说最爱云静辰吗,最后还不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云静辰那贱人真以为楚思远最爱她?哼,笑话,他最爱的是权利!”
楚清欢脸上没有任何波动,饶是宋氏已经激动万分,她也是淡然神色,“那夫人杀了自己的亲姐姐却不过是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夫人又是什么人呢?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还能考虑答应你一个请求,不然,军坊可是缺了不少的人。”
听到“军坊”两个字的时候,宋氏浑身一颤,她刚想要答应下来,却是老夫人开口,“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
宋氏一愣,旋即却是反应过来,楚清欢也许是能救自己的命的,不行,这机会岂能让给老太婆?
“不要听这老太婆的,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楚清欢笑了笑,“不着急,机会多得是,请老夫人出来,我有话与她说。”
锦衣卫闻言开了牢门,宋氏看着那打开的牢门,似乎在思索什么,只是楚清欢却是骤然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我劝夫人还是不要妄想的好,不然自己怎么死的,也许夫人都不知道。”
宋氏一下子被戳破了心思,顿时顺着栅栏滑到了地上,老夫人随着那锦衣卫离开了这斗室之中,楚清欢慢了一步,看着楚常乐道:“六妹,机会难得,不如和姨娘述别情也好,毕竟,也许往后就再也不见了。”
楚常乐站在那里不说话,刘氏脸色不佳,跌坐在那里的宋氏看着神色各异的母女两人忽然间笑了起来,“刘婉言你养的好女儿,竟然要毒杀了你,你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连个女儿都靠不住,还真是可笑!”
楚常乐依旧缄默不语,刘氏慢慢开了口,“也许当时我就该死,这样你就不会有一个被打发到军坊的娘了,也就不会影响你在侯府的地位了,夫人,你笑我又有什么用?你说大小姐,你的宝贝女儿楚锦绣过会儿是不是也会送了一壶毒酒将你送到西天呢?毕竟,她可是立志要做皇后的人,有一个流落在军坊的亲娘,说不定还会有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她做皇后的千秋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