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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特殊的作死技巧（十）
“你也是？”千秋不答反问。
“这可不算是回答哦。”从黑暗中响起的声音虽然带着几分稚气，但语气却意外地成熟。
千秋闻言反倒有些轻松地弯起唇角，她摸索着靠墙坐下：“我不是，我是在大街上被抓来的，我到现在还完全想不通他们想做什么。”
“那你惨了。”那个声音回答说，“我在这里被关了将近两年，从来没有见到这里的人出去过。如果被关到这里，那么只能等死了。”
“那个，隔壁囚室的前辈，现在我们是不是只能等死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我们在这里等死，那么死亡一定会如期而至的。”千秋说，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在这样昏暗到几乎完全看不清的环境里，人类的眼睛比监控录像其实更好用。“就算不是在这里，我们都是会死的。反正都是死，不如为自己追求的东西去死咯。反正我想追求的东西不在这里。我也不打算死在这里。”
“……你这么喜欢和陌生人讲人生哲理吗？”对方沉默片刻后问。
“喜欢啊，和熟人讲会被嘲笑的。”千秋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而且你不觉得这种话在熟人面前讲很羞耻吗？”
“你是觉得我们不会熟起来吗？”
“你不是打算死在这里吗？”
“……”
良久的沉默过后，千秋忍不住叹口气。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噎一个连面都没见着完全不认识的人，实在不知道该说自己是临危不惧还是神经大条。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外面是一些集装箱。摆放位置看不出什么规律，却封死了光线进来的道路。她自己所处的地方就是一个简陋的铁笼子，材质大概是普通的铁。和她说话的人大概在她视野死角，从声音位置来说，也就是在一个集装箱后面。
“你知道是谁把你抓来这里的吗？”对方忽然又出声了。
“完全没有头绪呢。”千秋说，但声音里完全听不出苦恼的意思，反而充满愉悦。
“你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吗？”对方问。
不置可否地弯起唇角，虽然在黑暗中无人可见，不过千秋的笑容却很平静：“至少这一秒没有。”且不说此刻她身边并没有可以秒秒钟能弄死她的东西，她也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而且这种时刻担心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选择相信彼得。
也许真的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吧，比起已经认识许久却不怎么了解的陆璟安，她更愿意相信那些只有一面之缘或是交流过几句却像是认识多年的人。也知道自己或许过于理想化，不过目前为止千秋还没打算改变自己的认知。
“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对方评价道，“我大概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为什么？”千秋皱起眉。
“你一定是威胁到他们正在进行的事情了。”对方说，“或者是阻挡了某个人前进的道路。除此之外我想不通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你不像是会主动树敌的类型。”
“并不会……”阻挡了某个人前进的道路？自己一个三流艺人能阻挡什么人的前进道路啊……和自己颇有渊源的玛丽苏也是借着黑自己圈了一大票粉丝并且成了坚强宽容的国民女神，天地良心她绝对是天下第一神助攻，怎么就变成某个人前进的阻碍了？千秋觉得自己很委屈，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她对大家来说都是如此不可或缺的人。尤其是玛丽苏的新电影在即，她肯定很希望自己这个活靶子能再给她圈一票粉。
“你再仔细想想？”对方很相信自己的推断，即便她在这里已经两年多，与世隔绝，对外界情况丝毫不了解，却似乎很熟悉这个组织的情况。
千秋忍不住蹙眉想了会儿，按理来说玛丽苏的粉丝不待见她，但是玛丽苏本人肯定非常乐意她在娱乐圈好好地蹦跶着给自己圈粉。如果玛丽苏有能力如此逆天的粉丝，她自己肯定也早就不需要靠时时刻刻来黑自己往上爬。
不，这件事和玛丽苏没有关系……千秋深吸口气，一直以为她都被玛丽苏局限了思维。玛丽苏并非这个圈子里唯一希望往上爬的人，她既然还有上升的空间，说明在这之上还存在着许多人。而玛丽苏人气的攀升一定威胁到了这个人——
除掉势头正盛的玛丽苏不仅会造成各方关注，更重要的是或许会导致和玛丽苏背后的势力全面开战。但玛丽苏眼下最需要的人却是千秋，一旦千秋消失，那么再多的非议都应该随着自己的遇害而变成历史。玛丽苏的新电影一旦上映，就会变成连死人也不放过。更有甚者，可以用她逼死了自己来攻击玛丽苏。
思及此，千秋不由有些脊背发凉。无论在哪个世界，娱乐圈的水还是这么深啊。她也是时候从所谓的二次元童话里走出来了，就因为是在这种世界里，人性的阴暗面或许会被彰显地更可怕。
“我不知道。”千秋特别实诚地说，“虽然我也大概明白了原因，但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知道乌尔奇奥拉吗？”对方问。
“……”千秋有些为难，虽然她知道乌尔奇奥拉，但很明显那个头上长着角胸前有个洞的乌尔奇奥拉在这个世界肯定是个无比正常的人类。但经对方这么一提醒，她忽然想起来，之前见过的两个人有点像乌尔奇奥拉和葛力姆乔。“大概知道？”
“井上织姬的经纪人，你总该听说过井上织姬吧？”对方的语气很是不满。
“……不。”千秋艰难地说出了这个词。
虽然她知道井上织姬，但两个世界里，这两个角色的定位肯定完全不同。而且在千秋的印象里，她虽然对这个大胸妹子没什么好感，但也知道对方绝非这种为了自己的前途无所不为的人。来到这边的世界之后，千秋光是要接受这个设定就已经颇费精力。再让她在一瞬间去接受那些她熟悉的人都有了她完全想不通也不想接受的定位……还是让她安心地睡一觉而不是在脑海里刷wtf吧。
“……难道你并不是艺人？”对方问。
“我想并不是。”千秋认真地说。
“你不是艺人他们把你带到这里来干什么？”对方也迷惑了。
“事情是这样的。”千秋说，“我是一个天才经纪人，虽然我的艺人是个心机婊，但我还是把她培养成了一个特别有人气的偶像。我觉得假以时日，她不仅会妥妥成为日本的国民女神，用她独特的魅力征服自由的美利坚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对方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难怪。”
“……不，我开玩笑的。”千秋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相信这种说法，不过她也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飞快地把话题拉回主题：“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井上织姬？”
“如果她还没有被抛弃的话，大概就是这样。”这次传来的声音有点低落，“只不过那孩子也真够可怜的，她大概完全不知道这些吧？有朝一日，当她不再被需要的时候，我想她大概会全面崩溃吧。”
“噢，那我想我大概很快就能看到那一天了。”千秋说着站了起来，她抬手挠了挠头发，“这里还关着很多人吗，前辈？”
“我想没有很多……”
回答声被脚步声淹没，一片噪杂之中，阳光混合着海水的气息涌来。虽然四周尚无人影出现，但久违的光明让千秋很是怀念。她转动了一下手腕，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慢。”
“怎么回事？”随着集装箱被吊起，四周空间的明朗，千秋也看到了一直以来和她对话的人。鲜见的绿色头发，面容虽然憔悴但掩不住精致，在黑暗中的两年并没能磨灭她眼睛里的光亮。然而
“啊，前辈。”千秋对她露出笑容，“重获自由的感觉怎么样？”
但出乎千秋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被束缚。她只是站在那里，反应却很激烈：“这里永远都不会有自由！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千秋错愕了一瞬，很快就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恐惧与绝望。她握住铁栏杆，红色的铁锈硌地手心很难受，但她并没有因此松开手：“与其在这种地方长久地活着直到死去，还不如挣脱牢笼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哪怕只能做到其中一小部分就离开这个世界，我依旧觉得这样的付出是值得的！难道腐烂在这里真的没关系吗？！”
对方似乎因为千秋的话语而冷静下来，她深深地看了千秋一眼，忽然就转身离开。她动作很矫健，一点也看不出是被囚禁了两年的模样。
千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如果不是之前和她说过话，也确实地看到了她的影子，千秋真要以为自己大白天的见鬼了。
“清水小姐！你没事吧？”
千秋尚在出神，彼得的声音不期然在她身后出现，她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已然换成了安心：“没事没事，别担心，计划很成功。”
“先回去再说吧。”彼得闻言松了口气，跟着他赶来的警察暴力地敲掉了锁，紧接着将千秋带出来。
到医护车上接受紧急检查之后，千秋又被迫到了医院接受全面检查，结果完全没想到居然被要求住院一天。望着她惊讶的面容，严肃的医生将检查单放在她面前：“你的身体已经快被累垮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清水小姐。你现在所做的任何工作已经不是在透支你的健康了，这是在透支你的生命。”
千秋目瞪口呆：“这么严重？”
“就问答我一个问题，过去的一个月里，你平均每天休息多长时间？”医生问。
“三个小时？”千秋心虚地移开视线。
“希望你对我坦诚，清水小姐。”医生咬着honest这个词，语气很危险。
“两小时不到……”千秋小声回答道，在医生发飙以前，她立刻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我知道了，我会配合治疗的。”
待医生离开后，彼得这才拉把椅子在千秋病床前坐下来：“说真的，平均每天睡不到两个小时？你干了什么，小姐？你是在夜晚戴上面罩穿上紧身衣拯救地球的超级英雄吗？你昨天睡了吗？”
“在凌晨的时候睡了一下。”千秋说，而是你描述的那个人是你自己……千秋在心里吐槽道。她当然不能把这个说出来，她沉吟了几秒，在所有人揪着她的作息问题时，她主动换了话题：“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什么问题？”彼得问。
“你答应帮我，是因为陆璟安吗？”千秋说。
彼得看着她在阳光下接近无色的眼眸，实在很难说谎：“一半一半。”
事实上，在当初接到委托的时候，陆璟安已经对他说过无论千秋有什么要求都尽力满足这种话。之前彼得一直以为千秋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公主，但在早餐桌上第一次看到千秋时，彼得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件事全部都在千秋的计划内——不仅仅是被带走的部分。彼得一直以为千秋是做足了准备，但没想到，这些全部都是千秋在来到曼哈顿之后才定下的计划。她到酒店之后没有睡觉的时间就是在看周围的地图，并且以彼得不知道的途径弄到了一个可以在各种恶劣情况下都能使用的gps位置信号发射器。那就是她衣服上的小胸针，完全地躲过了挟持她的人的耳目。
这就算了，彼得还有一点完全想不通：“千秋小姐到底是怎么知道对方会在今天动手？”
“我不知道啊。”千秋说，事实上那个胸针是她在日本的时候就在网络上委托一些国外的人制作的，这本来也是为了避免被调查到而故意这么做的手段。结果东西做好了还没寄回日本她就来纽约了，干脆让对方伪装成送外卖的大半夜送过来了。至于让自己被绑票的假设居然变成现实，这就更是运气了。千秋一开始只想着玛丽苏，完全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认为她会出手做些什么才做了这一手准备。但阴差阳错之下却从另一种窘迫的状态救了自己，还得知了不仅仅是玛丽苏想要对付自己。
听完千秋三言两语地介绍，彼得的眼神已经从敬佩变成了羡慕：“天呐，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我也觉得我有幸运ex光环笼罩！”千秋相当自豪地开口，但她很快就变了脸：“哎，还是不要给自己立flag了，感觉太可怕了。”
彼得看着她，有些勉强地配合着笑了笑。事实上他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虽然这次事情得以解决，千秋安然无恙，但幕后黑手依旧逍遥法外。他无奈地垮下肩膀：“事情已经结束了，不如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次我会在旁边陪着你的，直到你醒来以前，我都不会离开。”
“诶？”千秋完全没料到彼得会忽然说这些。
“因为这个月你不是都没有好好睡觉吗？”彼得看出了她的疑惑，“我的工作还包括照顾你的健康与安全。”
千秋不用想也知道健康这个词肯定是彼得自己加上的，不过她也不想拆穿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想到是蜘蛛侠守在自己的病床前，千秋简直觉得安全感爆棚。大概是因为真的太累了，千秋完全没去想彼得·帕克与蜘蛛侠的分别，她郑重地向彼得说了声感谢就阖上眼帘，表情很是安详。
等到千秋一觉醒来的时候，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虽然使不上力气，但呼吸却很轻松。她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转头就看到坐在一边昏昏欲睡的彼得。她放下伸懒腰的双臂，向彼得的方向前倾身体小声喊了他一下：“彼得？”
彼得被她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接着他抬起头看着千秋：“早上好，千秋。”
“早上好？”千秋迟疑地回答道，“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上午八点，你昨天四点入睡的，大约整整十六个小时？”彼得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他也因为太久没睡觉而有点恍惚。
刚睡醒同样有点恍惚的千秋仔细算了时间，片刻后确认了是十六个小时没错。紧接着她和彼得异口同声地感叹了一下天呐，随后又看向对方笑起来。
这一天千秋和彼得都过得相当混乱，因为千秋已经快整整一天没和银时他们联系，她不得不找些听上去不那么离谱的理由来掩饰，同时还要为自己的夜不归宿又不提前报备而道歉。
而彼得则不得不详细地向陆璟安解释发生的一切，当然他明智地避开了自己守着千秋睡觉这件事。依彼得对陆璟安的了解，这个八卦的混蛋一定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到他找到下一个女朋友。为了不让陆璟安的注意力转移到千秋的计划实施之后的事情，彼得不得不搜肠刮肚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让陆璟安专注于他说的一切没办法思考。
向晚时分，千秋，银时，西谷，海音寺和彼得一起在餐厅里吃饭。电视上正好在播新闻，头条便是昨日绑架事件的主谋已经落网。那是一个有暴力前科的罪犯，虽然证据充分看上去也很有说服力，但千秋很清楚，那只是替罪羊。
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开，千秋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夕阳几乎完全坠落，只余下一线火光。水天相接之际，粼粼波光似在燃烧。千秋想起句话，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用来形容这个场面再合适不过。新的太阳即将升起，但仍需再经历一次黑暗。
千秋平静地敛眸，眼神瞬息变得深沉。
幸好她从来不缺耐心与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