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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采的会议室里,纪晚泽安静地听着各个部门的主管争先恐后地汇报着情况,一边是忙着推卸自己的责任,一边又是强调着自己的难处,他极耐心地等着,终是都告一段落之后,才缓缓地站了起来,默了下,忽然对着所有的部门主管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家都是一惊,原本还有略些嘈杂的会议室里,一下子彻底地安静了下来,在众人愕然的表情中,纪晚泽慢悠悠地开口道:“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给大家添了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感到非常抱歉,实在是对不起了。”
所有人都是懵了下,安静了几秒之后,才有跟纪晚泽比较亲近的几个主管连忙站起来,表忠心道:“纪总,快别这么说,新采的事就是我们每个人自己的事,而且这次的事我们大伙都心里有数,这是邓骁祺背后在给您使绊子,和您没关系……”
纪晚泽摇头,对说话的几个人感激地笑笑,才又开口道:“无论起因是因为什么,导致了现在的局面,还是因为我个人决策方面的失误,是我没想到,我个人的事,会对公司的造成现在的影响,可是事已至此,现在我也只好厚着脸皮有劳各位,稳住各自分管的部门,鼓励下员工士气,一切运营都不要受到这个短期事件的影响,暂时的业绩下降,公司会拿出奖金补偿众位员工,不会造成任何个人的经济损失,各部门还按照之前节前该有的安排部署,个别部门需要人员调整,比如售后人员强度过大,可以临时抽调售前和其他部门的同事先配合下,部门主管之间沟通人员安排,有实在协调不好的,可以上报到席悦这里,所有相关部门都以确保新采能够正常运行为首要任务,对于客户的指责一定要稳妥低调处理,对于媒体的质疑,保持沉默就好,我相信,现在面临的糟糕情况只是短暂的,只要大家能抗住现在的压力,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度过眼下的难关。”
新采的中高层以往都已经习惯了纪晚泽的暴脾气,出了任何事,都是先发了脾气再说,完全没想到他们的老板怎么会忽然转了性,一时间本是想着,哪怕惹毛了纪晚泽,也要把憋了一肚子抱怨的话讲出来的人,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便也都随大流的表了决心,纪晚泽于是再次表达了歉意和感谢就宣布了散会,只留下了广告和公关部的两个主管。
和两个主管大致商量妥,重新调整下现阶段的广告跟公关方案,纪晚泽看了看表,离着在医院门口跟记者约好的时间只还有十分钟不到,席悦告诉她,大会议室里,现在已经坐满了大半,只等着他过去了。
他靠回椅背里,阖上眼,深吸了口气,脑子里还在想着眼下还有哪些着急要处理的事,有人从会议室的一角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停了下来,说道:“纪总,趁着这会儿有时间,按乔希的嘱咐,你是不是该换下药?”
纪晚泽一抬头,看见牟阳,这才想起他刚刚也一直在会议室里,他对牟阳感激地笑了笑,自己接过药膏,草草地涂好,擦了手,整理衣服的时候,问牟阳道:“牟助理,我现在脑子有点儿乱,要是有什么我想岔了的地方,你帮我提醒着些。”
牟阳看看纪晚泽,难得的眼里倒有了几分赞赏的神色,“纪总处理得很好。”
纪晚泽听了,却并没有什么得意的表情,反是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对着玻璃窗上的反光又检查了下自己的仪表,拉开会议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等在门口的小助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说:“悦姐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记者们都已经到齐了,她说负责媒体协调的人员请示,这次到场媒体,还是比照着以往咱们新版块和产品上市发布会一样给媒体车马费么?”
纪晚泽下意识地想说“不用”,可两个字几乎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地打住,笑了下说道:“就跟平时一样吧。”
纪晚泽到的时候,大会议室几乎已经人满为患,进口处便堆满了长枪短炮,看见纪晚泽进来,乱糟糟的会议室里有了短暂的寂静,紧接着所有的人便都围向了他,七嘴八舌地开始了提问。
纪晚泽耐心地等着所有人都问完了话,才是开口道:“先给我几分钟的时间,然后大家再提问可以么?”
记者们见纪晚泽终于开了口,便集体噤了声,伸长手里的各式样录音设备到了他的跟前,纪晚泽凝了凝神,才沉声开口道:“对于现在发生的事,我想说的其实只有几句话,第一,对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伤害和影响的,我的家人和员工表示抱歉,第二,希望媒体能够尽量客观公允,减少一些被其他因素左右的主观臆测。”
纪晚泽说完这两句话,往后退了几步,在会议桌跟前坐了下去,记者们看见纪晚泽与一早态度截然相反一副很配合的样子,便也不像最开始那么急切,干脆也都纷纷找了附近的椅子坐下,开始紧锣密鼓地提问。
应付完所有记者的提问,纪晚泽回到办公室里,疲惫地靠进沙发,喝着席悦递过来的咖啡,听她汇报目前各部门的运转状况,办公室里席悦之前燃上了一炉沉香,他在熟悉的味道中,一点点放松下来,一时精神有些恍惚。
席悦见纪晚泽已经半天没有开口说话,咳了声,喊道:“老板,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不然先回去休息吧,这边的情况,我晚上再去跟你汇报,眼下看虽然交易额暂时没办法恢复,其他的情况倒是都在掌握中。”
纪晚泽回了回神,对席悦笑道:“嗯,没关系,只要不进入恶性循环,等这阵的公众关注热点过去,交易额会恢复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没事……”席悦大咧咧地说道,说完,却又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看纪晚泽,好奇道:“老板,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呢,甭管是对部门经理还是媒体,怎么都一下子这么温柔了呢?这太不像你了,我还以为今天的事,临时出了点儿状况,几个部门就乱成这样,你免不了又要发顿脾气,我都提前交代好,会议室里千万别放易碎品了,哪知道你忽然转了性,还有……刚才记者们问的问题,有的简直太过分了,我都要听不下去了,你居然也能不翻脸,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纪晚泽一怔,忽而笑了开来,本是有些灰败的脸色,随着这笑容,竟现出几分灿烂来,他低头,抚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悦姐,我从小争强好胜,所有事从来不愿服输低头,我总觉得只要我想,就没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后来……万信出了事,接着父亲去世,我被迫和小希结婚,这一连串的事下来,对我曾经的盲目自信虽然是个打击,但是心底那点儿总是不服不甘的劲儿却更强了,这么多年,我和所有人较劲儿,也和自己较劲儿,可是……今天,我却忽然觉得再不想较劲儿了……”
“嗯?”席悦听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呢?那你怎么忽然就觉悟了呢?”
纪晚泽轻叹了声,唇角噙着丝笑:“因为忽然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多了,多得让我感觉,再没什么想要去较劲儿的事……就是整个人一下子就感觉,嗯……很满足……很柔软,很……幸福……”
席悦讶异地看着纪晚泽,喃喃道:“老板……你这说的……我怎么感觉跟你恋爱了似的?”
纪晚泽哈哈一笑,动作一大欠得受伤的地方疼了下,可皱了下眉头,笑意却也并没散去,便对着席悦挑了挑大拇指说道:“说得有道理!”
席悦一头雾水地看着纪晚泽,只觉莫名其妙,办公室的门这时被敲了几下,席悦过去开门,看见牟阳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地往里边看了眼说道:“纪总又该换药了。”
席悦神色古怪地接过牟阳递来的袋子,牟阳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重新又回到外间的接待处坐了下去,席悦蹙蹙眉,关门回到屋子里,把药交给纪晚泽,嘀咕了句,“这牟助理怎么成了你保姆了?你们俩不是不对盘么?”
纪晚泽抿唇笑了笑,说道:“是小希交代的。”便自己拿了药,老老实实地换药重新敷上。
广告部把临时调换了的宣传计划细化过后,拿给纪晚泽过目,确认签字之后,他就离开了新采。
已经把这一天要解决的事情都处理好,虽然知道后边要等着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纪晚泽回去的一路,却只觉心情格外雀跃。
之前因为新采突发的情况,他还一直没来得及仔细回味乔希同他说的那番话,这会儿细细地琢磨,越想,心里便越是激动,虽然也伴着些许的懊恼和悔不当初,但是与那澎湃着,几乎要从心口里喷薄而出的幸福感比起来,其他的,便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牟阳无意中从观后镜里看到纪晚泽有些喜形于色的表情,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时,手里握着的手机震了下,收到一条乔忠鑫发来的短信。
他打开,看了会儿,神色一下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忖了下,回头问纪晚泽道:“纪总,据你所知,邓骁祺手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更猛的料会爆?”
纪晚泽从自己的遐想里回了回神,对着牟阳摇头道:“他手里到底有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但是我自己做了什么我很清楚,现在媒体报道的部分,已经大部分属于捕风捉影,主观臆测了,我想,他也不可能再翻出什么花儿来。”
牟阳踯躅了下,欲言又止地看看纪晚泽,便又转回了身,纪晚泽忙是又解释道:“牟助理,反正无论如何,我保证,绝对不会把小希牵连进来的。”
牟阳略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忽然又开口问道:“纪总,杜乐淘现在人在哪?”
纪晚泽一愣,尴尬地摇摇头,“我……不太清楚,也许,她跟她哥哥回老家准备过年了吧,或者,也许回了加州也说不定。”
“她如果还没走,会出来面对媒体么?”牟阳又问道。
纪晚泽倒吸了口气,一时表情有些讪讪地支吾道:“应该不会吧……”
牟阳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眼手机里乔忠鑫发来的那条短信,再没说话。
纪晚泽回到乔家以后,出乎他意料的,岳父的态度竟比他离开时好了很多,再没疾言厉色,反是很心平气和地问了几句新采现在的情况,听纪晚泽说他临时调整了近期的宣传战略,面对销售额下降的情况却反是大幅降低了广告发布密度,甚至不吝夸奖了句,“嗯,这么处理好,这个时候广告越多,反倒更容易引起公众反感。”
乔忠鑫对他忽然态度改善,却让纪晚泽心里反而更有些惴惴,等到说完新采的事,看乔忠鑫跟牟阳还有话要说,便是连忙告辞出了书房,本是想着见到乔希问问,刚才他走了之后,乔希到底跟老丈人那里说了多少好话,才让他能对自己有了好脸色,可是急匆匆上楼到卧室去找乔希,推开门一走进去,刚要开口说话,脚步却是忽然顿住。
乔希坐在书桌前,面前又是平摊着他曾经看到过的那本日记,此时托着额头看得格外出神。
纪晚泽只觉得心里忽然一紧,一下又想起前几次乔希在看日记时的表情,他喉口梗了梗,一时也忘了原本要说的话,只站在门口看着乔希的背影发愣。
过了不知多久,乔希才意识到屋里还有其他的人在,一转头,看见纪晚泽,下意识地还是赶紧阖上了日记本。
纪晚泽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地开口,“嗯……你看书呢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乔希的手抚在日记本上,迟疑了下,才对着纪晚泽笑道:“没,在看日记。”
纪晚泽的脸色变了变,不自然道:“你……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啊……”
乔希一怔,随即笑道:“哦,不是……不是我的,是我母亲的日记……”
“啊?”纪晚泽惊了下,然后心里忽地一松,原来他揣测了那么久的事,根本是想错了方向,那本日记根本就不是乔希的,这下他只觉整个人瞬间就松弛了下来,如果是乔希母亲的日记,那乔希以前的表现就容易解释多了,看着已经去世的母亲生前的日记,心情不好,再正常不过,他之前臆想的那些关于乔希曾经秘密心事的所有假设,原来根本就都是他想象力过剩下的子虚乌有。
这么想着,他愉快地走过去,把双手拥在乔希肩头,下巴颏搭在乔希头顶,轻叹了声道:“小希,我要说离开了这么会儿,就开始想你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矫情?”
他闭着眼,贪婪地呼吸着怀里的人儿身上,那总是令他心安的味道,却没注意到,乔希悄悄又紧张地拿起旁边的书,把日记本小心地藏进了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