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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仲景做了个求饶的手势:“诸位,我再不耍嘴了。”
他复又正经坐好,眼里还带了一丝委屈:“但事实也的确如此,如今北境疫区的军医郎中都束手无策,我们远在此地,也难寻解决之法。其实,如果不是碰上了沈小……姑娘,我原是打算独自一人进军营毛遂自荐前往的。
“毕竟我想着当时情势也很混乱,我又表演的一副无赖做派,你还敢站出来主持公道,又一语点破我设的局,想来是有些医术和胆识的,我这才决心求你相帮。”
“既然你是要帮人家分忧,为什么反而去敲诈别人?”听他的称呼终于规矩起来了,我心情也好了一些,“不过你表演的的确是你的本色,还有那个不叫设局,叫唬人好不好。”
“因为我也暂时没想到治病的法子,又是个籍籍无名的游医,他们岂会听我口说无凭?我就想着闹大了他们送我去见长官,或许有一线希望。”
他小声嘀咕着:“之前从飞霞城起,顾家军招募新兵的队伍我都试过了,这不是一路失败,其他地方的军官都快认识我了,这才轮到你们镇上。那药单子上的药便是我这段时间琢磨出来的,想着先把剂量备足,若是找到方子了也不至于药材短缺。”
“怨不得,孙公子居然如此锲而不舍。”阿楚耳力最好,将这些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不由得夸奖了一句。
孙仲景:“陈姑娘这夸赞怎么听着有些别扭呢。”
屋内的气氛终于不再沉闷,我忍不住笑道:“看来你这新办法也不大管用,想来要是你讹诈那几个军士惹急了人家,你可得在床上躺上好几个月了。”
辛夷没有再参与我们的交谈,她兀自低头一语不发,似是在想什么心事。
孙仲景见大家松快了些,便说了正事:“如果各位愿意相助,我们一齐去求见,希望或许大些,即使不成,也可悄悄跟着他们一同离开,只要不扰乱军中秩序,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要寻解决疫病的办法,必得亲自去疫区查探的。但如今情势,一路危机重重,即使平安到达也随时会性命不保。
“甚至即使我们把命搭进去,也找不出治疗瘟疫的办法。
“我三弟身为军人,他要为国尽忠我是阻拦不了的,但我不能明明捡到了他的信却置若罔闻,而且我这个二哥也不能放任他死在那,所以我是必须前往的。
“拖沈姑娘下水,连带上她的朋友是我私心想多些人同行,但我也明白这个事是很无理很唐突的,所以如果各位心中顾虑,我也不会勉强,咱们出了这间屋子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便是。
“毕竟,虽说我在外四处行医,但这样危机四伏的“游历”还是头一回,我也是……很怕的。”
“我跟你去前线救人。”古辛夷突然出声,大家都吓了一跳。
“孙公子常年在外游历,想来对地情路线都比我这从小到大几乎没出过镇子的熟悉,还请孙公子多多指教。”
孙仲景一脸不可思议,似是没料到一直没说几句话的古辛夷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辛夷姐姐,那你的药铺……”阿楚担忧道。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古辛夷的语气平静无波,面上也是一派从容,仿佛这不是要去前线冒死救人,而是出门游玩。
我直觉她或许有过什么特殊的经历,但此时不是方便问私事的时候。
由于太过震惊,孙仲景半晌才组织好了语言:“那什么,也不用这么急着答应啊,你们回去好好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嘛……如果真愿意一起去边关的,就把手头的要紧事了一了,两天后卯正在顾家军在镇上的临时驻地碰面。”
此事有了结论,我和辛夷、孙仲景三个又将北境疫情细细分析讨论了许久,连吃食都是阿楚做好了送进来的,待走出医馆时,天已擦黑。
“又差点赶不上最后一趟牛车了。”回想起两人刚才的狂奔,阿楚心有余悸,“对了冰然,你们讨论了这么久,可有什么进展?”
“药方研制,是真的没什么进展。不过辛夷家祖辈留下不少医书,她平日忙药铺的事也没尽翻过,我和孙仲景分别借了些没见过的回去,看看能不能从中寻到办法。”我轻轻拍了拍怀里几本古旧的线装书。
“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只是没有证据,我也不敢妄断。”
“什么想法。”
我压低了声音:“我怀疑,北境前线的并非瘟疫。”
“什么!”阿楚在看到车夫回头关心的眼神才觉得自己过于惊诧了,赶忙摆手示意没事,让他好好赶路,又低声道:“不是会传染的瘟疫,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得病?”
我将头凑近了些,继续说下去:“一是这病不大像瘟疫的症状,二是如果单凭完全没被感染的那点兵力抵挡北戎,大胜关早就破了,所以必定会有情况还不严重的士兵强撑着上前线,既如此,为何与这些士兵接触的北戎人却完全没被传染呢?”
“许是北戎也有类似疫情,只是如我们一般封锁了消息,又或者是北戎人体质特殊?”
“有这个可能,所以还得亲眼见过才知道。”我叹了口气道:“不过大家都是肉体凡胎,若说体质特殊,也太过极端了些。”
“那还会有什么可能呢?”
“我想……假如是北戎下毒,然后让一大群人陆续毒发,那便如会传染的瘟疫一般了。”
“只是如果是下毒,这如此可怖的症状,加上这么长时间丝毫无人察觉,真的会有制毒投毒手法都如此高明的人存在吗?”
可若果真如此,我们将要面对的,会是多么可怕的对手。
“的确,难以置信。”阿楚摇了摇头。
“这不过我一时猜测,先别多想了。”我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你可决定了要和孙仲景一起到北境去?”
“我是有些犹豫,从未见过打仗也必定是怕的,但孙公子和辛夷都不会武功,我若去了,也能帮上一二。”
“你若心中不愿,千万别勉强自己。”阿楚一向是古道热肠的人,我生怕她因此做出什么违心的决定:“况且你还有陈伯父、陈伯母和奶奶,他们若坚决不放,你也别两头为难就是。”
阿楚听了这话也不纠结,反而安慰我:“不打紧的,我若真要做决定,这些事是必定是得摆平的。冰然你是已经决定了吗?”
我笑了笑:“若是见死不救,实在对不起我平生所学,更不配自称一声杏林中人了。”
还有我不敢问出口的那个名字,那个人。
我知道他应当就是孙仲景所说的顾家儿郎中的一个,但我不敢问,甚至不敢装作若无其事的提起他的名字。
我原以为他只是我偶然救下的一个普通病人,虽然和其他许多普通人相比,生的的确很好看,武功也很好。
但如今我才发现我害怕提起他,我很在意他怎么样——只是这种情感究竟该被归属于哪一类,我还不大能确认。
于是我还是补充了一句来掩饰自己的心思:“不过战场凶险,两天后我若是突然反悔也说不定,只是我独身一人,去与不去都没什么牵挂的。”
回到家中,我将那几本医书细细仔细查阅研读,不知不觉竟读到了鸡叫头遍时。
次日下午,阿楚上门来告诉我她决定去北境走一趟,又给我送来了陈伯母打好的包裹。
“你若同去,用得上的。”她说这是她母亲的原话。
阿楚在说服家人时,并未太多描述前线情况,而陈武师与妻子也未多问和阻拦什么,只是嘱咐了她许久“战场注意事项”。
另外还有一句:“似你这般也不必逞什么英雄,一切以保全自己为上。”
晚上,我将家里收拾了一遍,又将可能派的上用场的药材一一备好、打包。
出发当日,为免麻烦,我和阿楚都换了身简便服装,又将长发束了马尾,提早了一个时辰往营盘处去了。
离卯正还有半刻钟,我、阿楚、辛夷、孙仲景四人望着眼前干干净净的空地——原本应该是顾家军营的地方发呆。
我只觉得有乌鸦从头顶飞过。
孙仲景很尴尬的挠了挠脖子:“我们好像迟了一点,他们走的也太干脆利落了些……”
“咱俩两天前在军营门口该多问一句他们何时走的。”我感到一种被世界抛弃般的悲伤,“毕竟我们肯定走的比行军慢多了。”
“我们得自己去前线了。”阿楚有些无奈:“我还想尝尝军营伙食是啥样的,看来没机会了。”
“我也是,虽说即使咱们赶上了,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带我们一起走不是,挺好,挺好。”我自嘲道。
“希望我们带够了盘缠……”辛夷考虑的很现实。
孙仲景见三个年轻女子,俱是轻简装束,背着各自的包裹、药箱,从容不迫,即使明知独自前去比跟着军队更为艰难,并无半点慌乱紧张。
他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些敬重之情:“沈姑娘、陈姑娘、古姑娘,多谢了。”
我笑回道:“这样称呼你也不嫌麻烦,以后直接叫我们名字就行,我们也就叫你孙仲景,怎样?”
阿楚与辛夷俱是点头认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