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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太吓人了!”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开,孙仲景被吓得一个激灵,“这个天,已经黑的和晚上没区别了吧。”
在无回谷马不停蹄走了一天加一夜,其中一个北戎士兵也出现了精神失常的症状,只能和自己的同伴一起被敲晕了并排搁在马上。而对于我们这些背着药箱还得长途跋涉的伤员来说,大雨将至意味着我们不仅不能就地修整一番再上路,还得淋雨赶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冰然,是要下大雨了吗?我感觉胸口闷的发慌。”阿楚皱了皱眉。
“应该是的,这里没有避雨的地方,我们还是加紧赶路吧。”
划破天空的闪电给北戎营帐中所有人的脸罩上一层惨白的颜色。
不少站的靠前的北戎士兵都被两人交手时乱流的内力生生震伤,现下所有人都退到了十丈外的距离。
咱们大汗和这个顾柏,不会今天真要打个你死我活吧?这是围观北戎士兵心中共同的疑问。
“阿谷一那小子究竟带着人死到哪去了……他娘的现在又不能去找他!”站在不起眼角落的某北戎校尉是这里为数不多不大关心两人战斗结果的人,部下外出迟迟未归,被连坐的恐惧胜过了一切。
雨水混着血水从交战的两人身上流下,又很快被各自的内力蒸发殆尽。电光火石间,两人又过了数招。
“顾柏,给我将你的本事全亮出来!”呼延律抹掉嘴边的鲜血又攻了过来,他此时战意正浓,自然来势汹汹。
顾辰逸的双眼波澜不惊,他见招拆招,脑中还在计算着各部行军的速度和行动,此时不过使出了七成力。身上被呼延律的大斧带起的劲风割出好几道血口,他浑然不觉。
他与呼延律前不久曾交战过,尽管两军对阵不比一对一对战,但这位每天还要处理政务的北戎大汗短短时间内功力增长的程度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头顶又有惊雷划过,与雷霆一起的还有一颗升起的信号弹。尽管隔着重重雨幕,信号弹的色彩还是被顾辰逸与呼延律尽收眼底。
那是顾家军特制的信号弹。
与此同时,一声嘹亮的马嘶几乎要将耳膜撕破。听到自己的照夜玉狮子熟悉的声音,顾辰逸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呼延律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拦住顾柏!杀了他!”
“就凭他们?”顾辰逸长枪横扫,一圈正要冲上来的北戎士兵瞬间倒下。他飞身掠起,万军中穿行如入无人之境,霎时已骑坐于马背之上。
“何人胆敢上前!”顾辰逸枪尖所指,众皆惊惶退步。
“我今日与你们大汗比试,已达目的,此地到底并非战场,你们若不阻我,我也不想多造杀孽。否则,死!”
望着扬长而去的顾辰逸,呼延律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却想不到哪里出了问题。
顾辰逸拍马飞速赶往定好的汇合地点,派出的八十人已陆陆续续到达。几个已到的队长看清来人,赶忙上前:“四少将军!”
“如何?”无人知晓顾辰逸问话时内心压抑着怎样的情绪。
“都已搜寻过一遍了,没有发现。”
“你们确定?”顾辰逸眸光一紧。
“将军,三位大夫和陈姑娘我们不少兄弟都是见过的,他们若真在北戎营帐中,不可能找不到的。”
“好。可有露出破绽?”
“没有,凡是阻碍行动的都用迷药药倒了。不过,标下有一发现。”其中一名队长答道。
“说。”
“据北戎大营中士兵的谈话,近期北戎军队里陆续有人出现突然失控的情况,严重的还会失去意识。
“失控?”
“对,但由于失控者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加上人数也不多,所以没人敢上报,怕被斥责为借病逃战。”
“哼,欺上瞒下,自取灭亡。”顾辰逸冷哼一声。
“不过发病的士兵蛮力过人,我队里有个兄弟行动时恰好遇上了一个。”
“如此,的确蹊跷。”
“标下想,难道是鞑子也被下了药?”
“即使是下药,也不是我们需要插手的事了。”顾辰逸道:“不过失控后的士兵,若是蛮力过人,你认为我们的将士能否应付的来?”
“北戎尚武,力大者甚众,我们的将士平日都着意练过应对之法。况且蛮力终究只是蛮力,比不得实打实的横练硬功,将军不必担忧。”
顾辰逸点了点头:“好,这次你们做的很好,但我们的任务还未结束,待打退北戎,所有人必有重赏!”
“谢将军!”
布置完这一切,顾辰逸不知自己是该轻松还是该紧张。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在听闻粮仓被烧的消息后,呼延律摔碎了大帐内所有能摔的东西。
“大汗……如今我们的粮草支撑不过七日,不知……”
“闭嘴!”
耶律庆不敢继续说下去。
“看守粮仓的守将是谁?”
“回大汗,是……”
“凡是还没战死的,全部处斩!”
“大汗!”耶律庆猛地跪下:“那木氏部族是自先王时就已覆灭的,族人早已被屠了大半,如今归顺的为奴,失踪的逃亡,早已是一盘散沙,谁知道此时竟还能聚起这些人来反抗!”
“在我与顾柏决斗时趁虚而入,烧毁粮草,待粮草被烧后借着大雨逃脱,时间算的分毫不差。”呼延律咬牙切齿,“仅凭木氏的那些散兵游勇,不可能做出如此精密的部署!”
“对了,听逃回来的粮仓守军说,偷袭粮仓的那群人,为首的那个木氏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竟还有如此年轻的木氏族人前来报仇。好!好!”呼延律恶狠狠的笑道:“看来这群“木氏残部”,有趣的很!”
“大汗!”一个士兵慌忙跑进帐来,差点一个跟头跪在地上。
“何事如此惊慌?”
“顾家军,顾家军杀过来了!”
呼延律大惊:“有多少人马?”
“大概五千,是顾枫亲自带队。”
“五千……想要以少胜多?”呼延律道:“无妨,先让鲁伦布将军带兵迎击!”
“可是大汗,”士兵面露难色:“咱们营中的好多弟兄像是中了药,全睡死在帐篷里,叫都叫不醒,现在人心惶惶,不少人都逃了……”
“该死的!”呼延律彻底失去了理智:“传令下去,凡是当逃兵的,全部就地格杀!”
“是,是……”士兵应声退出。
此时,短兵相接的两支军队在瓢泼大雨中打的如火如荼。
“咱们的人数是他们的两倍,不许逃,给我挡住这些华国人!”鲁伦布吼的脸红脖子粗,但战况很显然并没有因为他嗓门多高而改善多少。
“四弟今日孤身诱敌已狠狠煞了他们的威风,现下五弟和七弟偷袭粮仓业已得手,想来这些北戎士兵已经收到风声。”顾辰逍暗想,“然而将领没有能力激发士兵困境中绝地反击的士气,即使面对人数远不如自己的敌人,也会因为人心惶惶而丢掉战局。”
而他们这支队伍,正是为了尽可能多的消耗北戎的战斗力而来。
“大战在即,这城楼之上难免危险,叶钦差如何以身犯险亲自前来?”顾辰遂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却是不差。
“六少将军伤势方才恢复不久,还需好好调理身体,不也与将士们一道守在这城池上,我身为钦差,与城共存亡乃份内之事,又有何惧?”
“钦差过奖,父帅和兄弟们顾念我的伤势,令我留守城池,不能同他们一起驰骋沙场实是六郎之憾。”顾辰遂笑了笑,他的相貌是顾家儿郎里看着最斯文的一个,加上性子偏腼腆,虽然也是一身战甲,看着却不似武将,反而像个军师。
虽是守城,也是重任,顾辰遂与叶子启打了个招呼便布置巡防去了。叶子启望着眼前有条不紊,甚至带着些书生气的年轻男子,一时竟无法将他和一个月前身中数刀却还是带兵将北戎军队在战场上死死拖住,为顾家军创造突围机会的勇将联系在一起。
城中官员百姓皆已安顿完毕,付老前辈也已派了妥帖之人护送去大潼关为将士和百姓解毒。整整三个月,原本快要成为一盘死棋的北境,终于迎来了转机和希望,叶子启如此想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挤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叶子启自四岁启蒙,多年苦读在心中立下的志向。可自母亲去后,他与叶家几乎决裂,一想到自己入仕后获得的所有——君王的赏识、百姓的敬重都会成为那些让他恶心透顶的“家人”沽名钓誉的工具,他就恨自己为何不能自甘堕落做那蝇营狗苟庸碌无能之辈。
当初丞相曹仁将他推上“钦差”这个他人此时避之不及的位置,他也曾对他从未踏足过的战场畏惧过。但来到这里后,官员们眼中与日俱增的敬重和信任,百姓们对他从悲观恐慌的抗拒到乐观坚定的拥护,还有顾家军上下从未动摇的战斗至最后一刻的决心,让他逐渐觉得,即使下一秒北戎兵临城下,自己身死殉城也不负此生了。
再后来,遇见那个无论何时见到总是带着明朗笑颜的女孩,他突然多了一份希望,他希望自己至少可以看到她平安离开,甚至是带着她一起回去。
心有所寄,不过如此。
叶子启静静立在一个不会打扰作战又足以让他看到城下一切的角落,尽管他比顾家军将士们多了一把伞,衣衫还是在越来越重的雨幕下逐渐湿透。
他没有挪动分毫,只是慢慢看过着通往定雁城的每一寸土地,仿佛看得越久,陈安楚下一刻便会笑盈盈地出现在他眼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