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递交辞呈

蓝田润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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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医齐会暂时留在郑府看护宰相大人。崔慎带领随从回朝复命,留下三十卫士护卫郑肃。

    文宗在紫宸殿接见崔慎。说起年逾花甲的宰相连伤带吓,一条命去掉半条,崔慎止不住落泪。

    同病相怜想他自己当年,被彪形大汉用刀架脖子上,更是忍不住,在文宗面前痛哭失声。君臣对着脸悲泣。

    马元亮在一旁频频给崔慎使眼色。文宗现在饭量、睡眠都清减。

    忠心耿耿的内臣心疼文宗,作为臣子不说宽慰陛下的心,还引陛下伤心难过。食君之禄,就是这样为君分忧?

    崔慎收住眼泪,跪拜说:“宰相大人全仗陛下洪福庇佑,得以平安脱险。”

    他是宽慰皇帝的话,听在文宗耳朵里,倒像是说他这个皇帝无能,害得臣子屡屡陷入险境。

    甘露之变对文宗伤害太大,心理创伤无法愈合。

    文宗流泪说:“崔学士辛苦,你且下去。”

    崔慎躬身一步步退出去。

    刺客和人间蒸发一样,寻迹无踪。三司压力山大,圣上龙颜震怒,抓捕刺客毫无头绪。

    刺客不落网,人心难以安定。朝臣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郑肃,但就怕没有郑肃的运气。

    连续几天,文宗坐在御坐上,大殿上来上朝的臣子稀稀落落,诺大的宫殿显得冷清。

    有一天竟然只有九个人。告假的理由五花八门,有说高堂生病,有的是自身有恙,有的决绝地退出朝堂,一纸奏呈说是为老父守孝,辞官归隐。

    俸禄可以克扣,甚至官职可以不要,在生命面前,一切都可以放下。

    有的干脆也不告假,部门的头也闭门不出,工部有一天竟然集体翘班。

    甘露之变南衙遭到血洗,南衙朝臣成了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人仰马翻。

    没办法,甘露之变在南衙朝臣心里造成的阴影面积太大。

    仇士良站在大殿上,趾高气扬。南衙的朝臣挪动脚步,离他远点再远点,一边躲一边用怪异的眼神看他,就是那种有些惧怕有些憎恶的眼神看他。

    被一个人这样看是私仇,个人恩怨。被一群人这样看,是世仇,激起公愤。

    被人当成凶神恶煞,瘟神一样地避之唯恐不及。仇士良很不爽。

    文宗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台阶下面的臣子,仇士良独自站在一处,方圆三尺寸草不生。南衙朝臣躲他远远地,挤在一处。

    文宗心里是既心酸又好笑。看着大殿上寥寥无几的臣子,他只有谴责自己无用的份,哪里还有指责臣子的霸气。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内侍尖利嗓音拖着长腔喊道。

    臣子用怪异的眼神看向仇士良,仇士良眼神阴鸷回瞪回去。

    臣子们后脊梁骨直冒寒气,惶恐地垂下眼皮,恭送文宗起驾回宫。

    仇士良平日里视朝臣性命如草芥,但刺杀郑肃这顶帽子还真扣错了。

    这几天朝臣、宫人三三两两聚一起嘀咕,远远看到仇士良都赶紧散了,如猫见老鼠一般。

    仇士良平日坏事做了不少,也不愿平白又多一项劣迹。但总不能逢人告诫‘管好你的嘴,这事不是我干的’,这不是不打自招的嫌疑吗?

    最好的自证就是抓住嫌犯,揪出幕后指使。但有句话不是说,账多不愁,仇士良也不想费尽周折揪出元凶。

    对郑肃他早看不顺眼,今儿有人替他除去眼中钉,朝堂之上看还有谁敢对他说不。

    郑肃一直在家休养,伤势好一些,他上书辞呈,请求乞骸骨,归卒伍。

    辞呈摆上文宗案头,文宗皱眉头,可用之人不多,肱骨大臣更是凤毛麟角。文宗暂时搁置郑肃辞呈。

    文宗派崔慎前来劝慰,崔慎再次登门拜访郑府。门口有两位兵士把手大门。

    崔慎下马,兵士认识他,“崔学士请进。”

    进得府门,兵士们在院里各处巡逻,怕刺客去而复返。

    郑肃在书房,书房门口有两位兵士站岗。

    “崔学士,上次你来看望老夫,老夫精神不济,没有招待学士,今天老夫补上。”

    仆从出去张罗酒肴。

    “圣上的恩典,崔某转达的是陛下对大人的关心。大人身体恢复不错,崔某回去和陛下复命,陛下会很欣慰。陛下记挂大人,差遣学生过来探望。”

    “唯愿陛下圣体安康。”

    郑肃对着北方拱手祝愿。

    “大人,圣上信任大人,牵挂大人,不舍得大人离开朝堂。”

    崔慎向北方拱手。

    郑肃摇头,“崔学士,正是因为圣上信任,老夫年老体衰,恐辜负圣意,才决意离去。”

    “学生一向敬重大人的风骨,难道大人也要明哲保身吗?陛下呕心沥血,心系社稷民生,常常忧虑自己不能承袭祖恩,勤俭勤政,不沉迷于宫闱。陛下器重郑大人,得知大人遇刺,恨不能以己身担大人之伤痛。这样殚精竭虑为天下的陛下,大人您也要弃之不顾吗?仅仅为了保全自己,大人想要抛下责任吗?”崔慎起身弯腰质问道。

    崔慎这番话说得很重,一点都没委婉含蓄。

    郑肃不但没发怒,还面露喜色:“后生可畏,老夫对崔学士的风骨十分佩服。”

    他起身扶起崔慎,用力拍打崔慎肩膀:“

    记住任何时候坚持原则、底线,不要惧怕所谓的强权。强权终究敌不过公理。朝廷有像你这样敢于仗义直言的年轻一辈,老夫也能放心离开。”

    郑肃手臂瘦削,手上青筋叠起。他挽住崔慎,“学士能来看望老夫,老夫非常高兴,薄酒素菜权当老夫先向学士辞行。”

    郑肃说两句话,胸腔里就跟拉风箱似的,气血不足。听得崔慎胸口都闷,尽管遵从圣意过来做说客,但他不忍心再说锋利的话。

    “崔学士,圣上是位贤明的君主,你们要尽心尽力辅佐君王,我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是时候让贤,给你们年轻一辈,更大的舞台空间,好好辅佐陛下,陛下是位贤德君王。陛下太难了,外有异族,内有阉党,中有藩镇···”

    崔慎不在劝谏,陪中堂大人薄饮两杯,谈论诗歌文章。

    崔慎告辞出门,郑肃坚持送到府门口,握住崔慎双手,“一定要尽心竭力辅佐陛下。老夫,老夫···”

    郑肃说不下去,老泪纵横。

    “中堂大人,您多保重。”崔慎对他深深鞠躬,上马离去。

    郑肃出身书香门第,少年得志,擢进士第。半生投身于官场,一朝决定辞官归隐,心里的不舍和纠结不足为外人道。

    郑肃接连几次上表辞位,唐文宗最终改任他为金紫光禄大夫,中书侍郎,江陵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