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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之后,连着几天柳叶长吁短叹,她心里记挂着惜惜姑娘。又是一个为情所伤的可怜人,而且是一位看不开、想不透、为了渣男自寻绝路的可恨之可怜人。
江遥自是明白她的心思,他先去和惜惜姑娘两个侍女约定拜访时间。
到了约定时间,江遥和柳叶骑马进城。柳叶仍然戴着面具,这张面具是江遥为柳叶量身定做。
江遥和柳叶戴着帷帽,骑马来到惜惜姑娘住所,胜业坊古寺旁边的巷子一户大门前。两人下马,两个侍女早已在门外迎候,小厮过来牵了马去。
两人进到中门,庭院中有四棵樱桃树,廊檐下悬挂鹦鹉架子,“客人来了,客人来了···”
一只虎皮鹦鹉在架子上扑棱着翅膀,和他们打招呼。
一位年逾四十风姿绰约女子步下台阶,“这位是主母。”侍女介绍说。
郑氏看着两位面容绝美的年轻公子,心下感叹,我那苦命的女儿,眼里单单只有那位负心人。世界上青年才俊多得是,我那可怜的女儿,吃秤砣铁了心,非负心人不可吗?
“两位公子光临寒舍,不胜感激。”郑氏悲喜交加说。
“小生冒昧叨扰伯母,久仰惜惜姑娘高情逸态,才色过人,音乐诗书,无不精通,特来拜访。”江遥对郑氏深施一礼
郑氏引领两人来到厅堂就坐。郑氏吩咐侍女燕儿;“你去置办酒席。”
“夫人,见过小姐我们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燕儿不要去,照顾小姐要紧。”江遥劝阻说。
“公子既然如此说,改日老妇置办酒席款待二位”女儿现在状态,令郑氏心力憔悴。
“这是给恓恓姑娘将养身体,不成敬意还望笑纳。”江遥带来一根千年红参。
郑氏红了眼眶,自打惜惜为情所困,娘两寅吃卯粮。为了打听负心人李宽的下落,惜惜已经在变卖钗环首饰。
郑氏想买些补品为女儿调养身体,却是囊中羞涩,惜惜卧病不起,娘两哪还有经济来源。
郑氏没有推辞,吩咐侍女拿去,碗中加满水密封碗口,蒸煮两个时辰。
“夫人,我们可以去探望恓恓姑娘吗?”两人征求郑氏意见。
郑氏点头,“我多希望两位公子能解开她的心结。”
郑氏带两人来到厅堂东向恓恓姑娘闺房,“女儿,有人来看望你。”
郑氏走到床边,惜惜面朝里躺着。“母亲,我只想安静地待着,不想见任何人。”她回绝道。
郑氏尴尬地看向两人,两人各自在绣墩上坐下。江遥对郑氏点点头。
郑氏转身出去,经过江遥身边,无声地说道:“拜托二位公子。”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恓恓后脑勺对着两人,没在下逐客令,但也没有寒暄之意。
静默片刻,江遥不疾不徐说:“我是帮姑娘找李宽的。”
“公子此话当真?”惜惜猛地坐起身来,躺的太久起急
了,眼前发黑险些栽下床来。
江遥瞬间位移,扶住她随手搭上脉搏。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惜惜目前就是这种状况,她自己已经了无求生意愿。
惜惜青丝凌乱,形销骨立。昔日名动京城的名妓,如今只是容颜枯槁缠绵病榻之人。
恓恓一阵紧似一阵地咳嗽起来,抬起枯槁的手腕,欲要推开江遥。江遥把锦被和绣枕堆叠起来,让她倚靠。
这样的惜惜让柳叶想到曾经的自己,想当年她一念之差,差一点命赴黄泉。她抬起一只脚再向前一步,不会有今天的柳叶。
柳叶说:“姑娘可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
惜惜一门心思在李宽的消息上,面带不耐,“公子还是先说李郎下落吧。”她对江遥说道。
“柳公子的故事我倒是很有兴趣。”江遥坐下,摆出洗耳恭听架势。
惜惜无奈,“公子请讲。”
柳叶一五一十把她和薛尚如何相遇、相识、相知、相守再到相弃,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两人当时如何盟誓,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当柳叶说起为了追求这样的爱情,她抛下家人和薛尚私奔。
惜惜眼睛亮亮的,她羡慕柳叶的勇气。当她听到柳叶忍痛支持薛尚求取功名,她湿了眼眶。
家人放弃柳叶,而薛尚最终抛弃柳叶,柳叶孤苦无依。柳叶改了结局,最后说道:“那位姑娘一时想不开,最后投井而死。”
惜惜呜咽出声。“可怜的姑娘,为了那个负心男人,赔上自己性命,何苦至此?她的家人若是得知真相,该有多难过。真是不值。”惜惜泣不成声的说道。
“被爱人抛弃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怜的,只能说她瞎了眼,识人不清。至于一死百了,岂不是最好的解脱。再者说,她对自己人生不负责任,死不足惜不说,着实可恨。”
柳叶语气冷淡,连神情都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悲愤。
“她都如此可怜了,你还咒她死。你怎么如此无情。”惜惜抬起泪眼。
“可惜你这副皮囊,怎会如此冷心冷情,莫不是那个负心人就是你吧?”恓恓瞪大眼睛愤愤地盯住柳叶。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不顾及在意她的人,为了薄情负义之人枉顾自己性命。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是她不爱惜自己身体,不顾及高堂的感受,沉溺于自己感情伤痛无法自拔。这样的人我同情她做什么?这样的人我负她做什么?自己不争气,男人会正眼瞧她吗?摆出一副要死要活活不起的样子,男人憎恶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怜惜她呢?”
惜惜眼睫毛上挂着泪珠,怔怔地看着柳叶,自己作践自己,糟蹋自己身子,是呢,男人不会怜惜你,他只会鄙视这样的你,憎恶这样的你,死不足惜吗?
“为了不值得的人去死,死不足惜。我想她才是冷心冷情之人,她死了一了百了,高堂失去爱女,情何以堪?她可想过,相依为命的母亲她可顾及?”
柳叶起身径直踱步到惜惜床前,俯身凝视她的眼睛。
“这样可恨之人,死一百次都不足惜。惜惜姑娘,这样的人想要挽回负心人的心意,是不是很可笑。一个不能自尊自爱的人,凭什么挽回负心人的心?凭借你的软弱,泪水,自轻自贱吗?”
“说着别人的故事,那只是故事而已,当事人的感受你又怎知?你又有什么权利对她横加指责?”惜惜美丽眸子喷出火来。
“我没有权利吗?”柳叶冷笑,“你又何以见得我不明白当事人的感受?”
江遥已经听得痴了,柳叶这是赤裸裸揭开自己的伤疤给别人看。
这层还没愈合的伤疤,被薛尚在心口上捅了一刀的伤疤,她再一次清晰地直面它。他头一次深刻地体会柳叶心中的隐痛。
他一脸痛惜地看向柳叶,惜惜看着江遥的神色,她恍然大悟,“公子,你、你…”
她这才明白,眼前的他是故事的主人公。
柳叶冷笑,“你死了,李宽也许会掉两滴廉价的泪水,真正受伤的人是你的母亲。把你直面死亡的勇气,拿来直面生活吧。你活着,活得让李宽有一天后悔说,抛弃你是他今生最大的遗憾,这才是你的复仇之路。”
惜惜听了柳叶的话,精神为之一振,随即眼神暗淡下来,“公子所言极是。但小女拖着这副破败的身体,养活我们母女都快成了问题。公子所设想的样子,小女又如何能够实现?痴人说梦而已。”
江遥站起身走过来,把手搭在她脉搏上:“姑娘若是信得过江某,江某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鞍前马后惜惜愿意追随两位公子。”惜惜泣泪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柳叶一语惊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