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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卓不在的时日,十五一丝不苟的,侍奉着温玉言,每刻都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叫温玉反倒有些不自在,因为从未有人如此重视过他,但他心里并不排斥,甚至还有几分欢喜。
温玉言每日的事也并不多,他很少会友出门,大多数都在书房之中,每当他觉得渴了的时候,十五就会刚好奉上了茶水,她虽然入府伺候他不久,但慧心巧思很会察言观色,与常年侍奉自己的阿卓已不相上下,有些地方甚至还能,比阿卓做的更好。
烈日当空,树阴匝地,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书房之中。
她见温玉言在书架上似乎寻着什么,于是便斗胆问,“王爷可是在寻什么?”
“一本书。”温玉言一边翻找一边回了句。
她又问,“不知是何书?也许奴可帮王爷寻来。”
“你?”温玉言半信半疑道,“本王要寻《礼记》。”
她上前还就真的很快给他寻出了书。
温玉言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怎知它在此处?”
“王爷,实不相瞒,奴不仅知《礼记》在此处,奴还知其他书的位置,昨日为王爷收拾书房时,奴便已将这些书的位置记下了。”她笑道。
“哦?我这里可是有三千九百多本书,你全部记下了?”
她不畏道,“王爷若是不信,可以现在考奴。”
“既然如此那我便考考你。”温玉言问,“《中庸》在何处?”
她跑到另一个书架前,指着第三格的一本书言,“回王爷,在这里。”
温玉言上前抽出,果真是《中庸》。
他还是不太相信,又问,“《孝经》”
她垫脚从头顶的书阁里,拿出一本书奉给他,自信的递给他,他低眸看了眼,书的封面写着“孝经”二字。
于是乎,他又接二连三的提出问,她全部都快速而准确的给他寻了出来,没有一丝差池。
“想不到,你记性如此之好。”温玉言不由赞到,这是连他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在此书房已待了四五年之久,而她不过是短短数日罢了。
她挠了挠头,忽然不好意思的言,“王爷缪赞了。”
“这可不是缪赞。”温玉言微微一笑,这是连他都无法完全做到的事情,他在此处书房已待了五六年之久,别说位置他都记不得自己有那些书,而她仅仅几日便记清了位置,是真的了不得,他由衷佩服……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院子里蝉鸣蛙叫一片热闹,书房安静的只是偶然,响起温玉言翻书的声音,窗外是深深的夜,窗里是淡淡的烛光。
“王爷。”一旁拿蒲扇为温玉言扇着风的她,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奴斗胆想向王爷讨样东西。”
“什么?”温玉言看向她,倒是好奇。
她有些犹豫的回,“奴想向王爷,借一支笔和墨,不知王爷可允?”
原来只是这些,温玉言笑了笑。
“允了。”他将面前的笔和墨直接借给了她。
她很高兴,磕头笑言,“多谢王爷,待奴用过,定当归还!”
“起身吧。”温玉言对她道,“十五,王府没那么多规矩,往后你不用对我行这跪拜大礼,平常礼便可。”
“可……”她心中一颤,望着那双温柔的双眼,有那么一股暖意,势不可挡的涌入心间,使整颗心都变得炙热了起来,“是,奴遵命。”
她拱手道,低头会心笑了起来……
之后,她砍了些竹子,糖豆见她把竹子都劈成了一块一块的,忍不住好奇问,“十五,你这是在做甚?”
“后面你就知晓了……”她故意卖关子,满面笑意。
糖豆就看到她,又拿小刀给竹片钻孔,然后将根根红线穿了过去,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干嘛,糖豆看得一脸懵懂。
花弄影,月流辉,水晶宫殿五云飞,雕梁画栋,红墙琉瓦,在这五步一栋,十步一殿的深宫之中,凤乾宫是仅此于昭阳大殿的存在,里面那位更是身份显赫的一国之母。
三伏之天,就算至深夜,温玉言也会常常被热的汗流浃背而醒来,外头烈日当空,可他步入殿中时,却感到了丝丝凉意。
原来宫殿四处都布满了冰块,宫中每年寒冬都会存下冰块,用于来年陛下消暑备用,可以说在这种时候,谁的宫中能够有冰,那必定是极具圣宠。
对此温玉言也习以为常,人人都知皇后自入宫起,便是长达十多年的长宠不休,从一个小小的妃嫔做到了一国之母。
“儿臣见过母后。”温玉言弯腰低头,在胸前抱手,轻于抱拳,重于拱手,作揖道。
戴凤冠坐玉椅的贤仁皇后,对他笑了起来,和蔼可亲的说,“兰君无需多礼,上前来让母后瞧瞧。”
温玉拘谨的走到了她身边,贤仁拉起来他的手,在手背上轻拍了下,慈爱的说,“兰君数日不见又高了些,近来可还安好?”
“劳母后挂心,兰君一切安好。”温玉言谨言慎行的回到。
贤仁叹气言,“母后这些日,是想你想的紧,奈何抱恙在身,恐将染上你,这才不得相见。”
此番话,让温玉言心里有所动容,他说,“母后的良苦用心,儿臣明白,母后贵为一国之母,诸事繁多之际也要多加注意身体。”
贤仁点头,又对常姑姑招手道,“去把东西拿来。”
“是。”常姑姑从屏风后拿出了一套衣裳。
贤仁将衣裳递给温玉言,说,“前些日,我给你做了件衣裳,你拿回去看合不合适,针线粗糙若合适就将就一番吧。”
“母后……”温玉言意外,郑重的接过了衣裳,见她指尖还缠着布带,似乎一时间明白了什么,眼中逐渐湿润。
“兰君为何红了眼眶?”贤仁不明所以的问到。
一滴泪从温玉言眼中滴落,他感激涕零的说,“母后本就操劳不已,还为兰君费心做衣,兰君谢母后之礼。”
“你啊。”贤仁真诚道,“母子之间何谈谢字,快快收了方才的话,不然母后可要恼了。”
“嗯,是。”温玉言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视若珍宝的拿着手中的衣裳。
离开时,他又偶然听到,贤仁皇后训常嬷嬷,说,“上次的事情本宫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兰君虽非我亲生,却是本宫一手带大,在本宫心中他与慎言毫无二般,若再敢自作主张,必将严惩。”
“是,老奴知错了,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常嬷嬷战战兢兢连连磕头回着。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温玉言心中想到,看了看手中的衣裳,满怀感激。
“王爷安好!”
回到府上,十五就迎上来,笑容满面的热情行礼。
自从她来后,府中就多了几分生机。
温玉言点了点头,回房将衣服好好放置,稍作休整后,便又照旧前往了书房。
入书房后,他发现自己这万年不变的书房,似乎发生了些变化,角落的花瓶中多了几支插花,这种小姑娘家的心思,却给他这单调又沉默的书房,增添了不少新色。
而最重要的是,他看到自己所有的书上,都挂上了一个小竹片,竹片上写着字。
“这是?”温玉言不解的看向她。
她解释道,“王爷的书都是一本叠着一本放的,奴见王爷每次寻书,都要一本本抽出来看,于是奴便将这些书名写在了竹片上,这样王爷再寻书时,只需翻阅竹片便知是何书了。”
这样确实可以方便很多,温玉言再一次被她的才智所惊。
“王爷,奴自作主张,您不会生气吧?”解释完,她又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他。
温玉言微微一笑,说,“方法不错,十五,你很聪明。”
“谢王爷夸奖。”她开心的沾沾自喜。
温玉言看着竹片上的字,又言,“真是没想到,你识字已经很叫我意外了,竟还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粗鄙之字,王爷缪赞了。”她被夸的不好意思,腼腆低头一笑,又忽想到什么,把笔和墨拿了过来,说,“王爷,笔墨已用,物归原主。”
“十五,你可喜欢笔墨?”温玉言忽问。
她不假思索的点头。
“送你了。”温玉言道。
她开始还没有明白他这话之意,后知后觉才知他指的是自己手中笔墨。
“真,真的吗?”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温玉言微点了下头。
只见她立刻受宠若惊的跪在了地上,喜不自胜的说,“谢王爷!”
温玉言摇了摇头,道,“十五你怎又跪下了,那日的话你可忘了?”
她又忙摇头,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样子有些憨傻。
温玉言好笑。
深夜,窗外的弯月挂于苍穹,繁星点点洒于四周,她趴在床上,借着皎洁的月光,不断翻看着手中的笔,眼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次日夜里她打扫庭院的时候,草丛里飞起了许多萤火虫,一时间她玩心大起忍不住去捉了起来。
温玉言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十五欢快的跑着,月色下少女襻膊,裙摆微起,银铃笑声,是道不尽的灵动与活泼。
十五回首看到了他,捧着手开心的向他跑来。
“王爷,你看,是萤火虫!”她打开掌心,一只只萤火虫飞了出来,“很漂亮是不是!”
温玉言仰头看了看飞向空中的萤火虫,温柔似水言,“萤火虫,也叫流萤。”
她缓缓看向于对面的他,只见他眼含笑意的,望着那些萤火虫,温玉言的眼睛很美,凤凰一般的眼型,琥珀般干净的眼瞳,笑着看物的时候,目光中似乎满是柔情……
几日后,天色暗沉似有雨却迟未下,屋内闷热的厉害。
“十五,随我出去走走。”被热的不行的温玉言,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对旁边研磨的她说到。
她点头。
拿了伞十五便陪着温玉言离了府,二人一前一后,慢走在溪边,凉爽的风撩拨起了他们的衣摆,也带走了胸口的热燥。
就在一切都处于平静安宁时,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一黄杉女子,顿时撞在了温玉言的身上。
“抱歉抱歉!”女子忙向温玉言道歉,但她抬头于温玉言四目相对时,一下愣了,而温玉言也是一怔。
很快,温玉言又忽然笑了起来,很开心的道,“流萤!”
“小哭包!”流萤惊喜笑言,“害,我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原来是你啊。”
“流萤你为何,如此神色慌张?”温玉言不解又关心问到。
流萤刚欲回答,却又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睛都不由瞪了下,一下子就躲到了温玉言身后蹲下。
温玉言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救急救急!”流萤扯着他的广袖,挡住了自己的脸。
随后一波人从他们面前搜搜寻寻的路过,待他们走远后,流萤才从温玉言身后出来,长舒一气。
“小哭包,谢谢你仗义相助啊,你们可用膳了?”流萤拍了拍身上的灰,问温玉言。
温玉言摇了摇头。
流萤笑言,“那我请你去满香楼吧,就当是谢方才的救命之恩啦。”
“这……”温玉言有些犹豫。
流萤却是个干脆的主,直接扯起他的袖子说,“哎呀,走了走了。”
温玉言便半推半就的跟着她去了满香楼,二楼坐下流萤就点了一大桌子菜。
她瞟了一眼温玉言身旁立着的十五,对其笑道,“这位姐姐坐下一起用膳吧。”
“奴身份卑微,怎可与二位同席,多谢小姐好意。”她忙推拒道。
“没事。”流萤洒脱道,“小哭包性子最好了,他不会在意这些的,我也不习惯吃饭时,被人瞧着。”
“十五,坐吧。”温玉言扭头对她微微一笑示意。
她这才犹犹豫豫的小心坐了下来。
“这位姐姐,瞧着有些眼生啊。”流萤对温玉言笑道。
温玉言回,“她是我府中新入的婢女,名十五。”
“十五。”他又向她介绍,“这位乃是我的同窗友人,也是通政司参议,司徒大人的爱女。”
听此,她又赶紧起身,跪下行礼道,“奴婢十五见过司徒小姐。”
“无妨无妨,快些起身。”流萤豁达的扬了下手。
“谢司徒小姐。”她缓缓坐回了长椅上,拘谨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