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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看他展笑,嫩嫩白白的小脸上,一双瑞凤眼溢满了愉快,他最好看的时候,就是他笑的时候,两颗洁白的兔牙露出,甜的人心发软。
可惜,他很少笑……
玩累了后,十五和温玉言又缓步走到了河边,今夜的河边聚集了许多的人,他们纷纷将手中各式各样的水灯放入河中,传说这样就能够祈福祈愿。
十五也买了两个,和温玉言一起在河边蹲下,将灯放了上去。
她起身,目送自己的那盏灯,和温玉言的那一盏,顺着流水缓缓远去,许许多多的河灯在一起,远远的看,像天上的银河。
她合起了双手闭眼小声喃喃,“诸神在上,请佑我家王爷,能够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温玉言听此心中一怔,缓缓扭头看向于十五。
她是那么的虔诚,那么的认真。
十五祈的入迷,没有注意到,此刻温玉言正在悄无声息的,注视着她。
忽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两个小孩儿,打闹间一下撞到了十五。
十五猝不及防往前摔了过去,但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一抓,天旋地转间她就落入了温玉言的怀中,整张脸撞在了他的肩上,唇隔衣压过他的胸膛。
她仰头,他也恰巧低头,两人四目相对,她一手抓着他的衣衫,一只手被他握住了手腕,举在空中。
“这位姐姐,撞着你了,对不起。”
小孩儿道歉的声音,将发愣的两人收回了神。
温玉言忙放开了她的手腕,她也忙松开了他的衣衫。
“没,没事。”十五急忙尴尬转身,对小孩儿说了句。
温玉言僵硬的干咳了声。
气氛有些尴尬,十五快速眨了几下眼,主动打破局面,指着后方一摊子说,“王爷,糖画耶,我们去看看吧?”
“嗯嗯。”温玉言顺势点头。
两人来到了摊贩前。
摊贩的糖画老伯笑眯眯的说,“二位,要糖画吗?什么图案都能画,两文钱一个。”
十五看了眼温玉言,对老伯说,“请帮我画个兔子吧。”
“好。”老伯麻利的热糖浆,然后熟练的画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兔子就画好了。
老伯放上竹签,待它干了些,便将其递给十五。
“多谢。”十五接过,爱不释手的看了看,转身举到身后的温玉言面前笑言,“王爷,你瞧,小兔兔,像王爷一样的小兔兔。”
温玉言浅笑,唇角的笑意荡漾开来,犹如蝴蝶在花间轻舞,将馨香的芬芳丝缕倾落,投进十五的眸底。
“王爷,也来画一个吧。”十五让开了些,兴致勃勃问,“王爷想画什么?”
“狸猫。”温玉言不假思索道。
十五笑问,“王爷喜欢狸猫?”
温玉言摇头,说,“我不喜欢,但流萤很喜欢,她每次画糖画,必画狸猫。”
十五的笑一下僵了起来,纵然她努力保持着,可眼中的笑意却悄然流失,蒙上了一层落寞。
也许,这就是心慕一人吧,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想起那个人来,时时想着,刻刻念着,就算她费尽心思使他愉悦,他也从未一时忘记过……
拿到糖画,两人继续前行,路过歌舞升平的酒楼,热火朝天的集市,闲步走上了青砖石桥。
随着一声声剧烈的爆炸之声,一朵朵天花在整个皇城上方绽开,如姹紫嫣红的百花园,色彩斑斓的焰火,好似彩绸绚丽多姿。
路上所有行人不约而同的驻足仰望,十五和温玉言停在桥上望着,漆黑的眼眸犹如夜空,闪烁着点点星光。
十五悄悄看向他。
可惜温玉言眼中的光,并没有多久就暗淡了,他仰长叹,颓靡地说道“ 不知流萤现在如何,很快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娘子了……”
十五暗自攥紧了手中糖画的竹签,踞促的喊了句,“ 王爷。”
温玉言回神看向她,只见她转身,面向了自己,咬了咬下唇,似乎做了什么很重大的决定,连声音都发了颤的同他说,“您能不能不要,再喜欢司徒小姐了?”
“十五?”温玉言困惑。
“王爷!”十五深吸了一气,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几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紧张地说,“十五,喜,喜欢您……十五喜欢王爷!”
一霎间,他惊愕地睁大了双睛,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天边炸开了一朵烟火。
若不是亲耳听到,他怎可能想到,对自己一直恪尽职守的十五,竟藏着这样的心思。
她满心期许的等着他的回答,没人知道说出短短几字,几乎用尽了她全部勇气。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严肃的提醒言,“十五,莫要胡言乱语。”
“可是……”
“天色已晚,回府吧。”温玉言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似乎不想过多言语什么,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自顾自的离开,留她一人独在桥上。
周边依旧热闹,形形色色的人谈笑风生的路过,她落寞的立在桥上,心像天边的烟火,热烈过后只剩下死寂般的陨落。
聪明如她,怎会不懂他的意思,他什么都没说,可却也什么都说了。
十五低下了头,仿佛自嘲般的轻笑了起来。
手垂下,指尖微松,小兔子糖画掉落在了地面,顷刻碎的四分五裂……
回府后,两人都没有再提及那夜的事情,循规蹈矩的做着各自的事情,要说唯一变的,就温玉言不再与十五独处,十五主动上前研磨,他也会叫糖豆或者阿卓,然后叫她退下。
糖豆和阿卓不知她二人上元节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又是闹什么别扭了,只是这次别扭比他们想象中好像更久点。
楚潇然提亲声势浩大,通政府和臣相府两家亲事,很快便是整个皇城家喻户晓的事了。
此婚事上达天听,无数官家女子,因此而黯然神伤。
贤仁拿着金剪一面理着面前的花卉,一面道,“想必通政和丞相府的婚事,你也是知晓了。”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长孙霏霏,长孙霏霏会意,上前来一手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金剪,一手扶着她回到凤椅。
“司徒这个老东西,向来与本宫不对付,若是搭上了丞相府这高枝儿,只怕日后会养虎为患。”贤仁慢条斯理的将一个个錾花金驱戴上,抚上了身边长孙霏霏的手,浅浅笑着同她和顺的说,“司徒与楚家婚事绝不能成,楚家的大娘子只能是你,本宫在丞相府需要一双眼睛。”
长孙霏霏沉默片刻,缓缓说,“娘娘需要一双眼盯着丞相府,也并非定要霏霏嫁去不可。”
一边的赤林眼神当即涌起紧张之色,果然贤仁也敛去了方才的笑意,顿时道,“放肆!”
长孙霏霏马上跪了下去,赤林也跟随一道跪下。
戴着錾花金驱的手抬起了长孙霏霏的下颚,尖锐冰冷的金驱搁得她肌肤生疼,但她并无表情,只是目光下垂着,不直视于她。
贤仁语气暗含危险,言,“霏霏你是本宫手里最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本宫最讨厌忤逆者,你别忘了,你们长孙家,还有你,能够在朝堂上,在天盛中,拥有这样的地位,都是谁给的?”
想当初,曾经的长孙家也可谓是盛极一时,可后来改朝换代长孙一族便没落,父亲仅仅是当了名县令小官儿,直到贤仁偶然看中了长孙霏霏的才貌,将她收为义女,并一路提携长孙家,才让长孙老爷子坐到了太保的位置。
眼前人给的一切,她自然不会忘记,她也不敢忘记。
“娘娘息怒,霏霏知错。”长孙霏霏对贤仁磕了个头。
“霏霏啊,你是个乖孩子,本宫亲自悉心教导你多年,在你身上投的心血比在慎言身上还多,像这种错误可别再犯了,知道吗?”贤仁语气平和,眼神却满是警告。
长孙霏霏回,“知道。”
贤仁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言,“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去。”
该做的事情?
她自嘲,什么是该做的事情?
这些年来她做的所有事情,干的所有勾当,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都不过是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的意愿。
“是……”长孙霏霏福了个身离开了宫殿。
回到府中后,她一直在梳妆镜前沉默着。
半响她缓缓看向身边,一直安静立着的赤林,开口问,“赤林,你觉得我嫁入丞相府如何?”
赤林愣了下,说,“自然是好的,楚公子玉树临风,同郡主很是相配,郡主日后能有这样的夫家,对长孙家也是百利无害。”
“别说了!”长孙霏霏突然的打断了他的话,放在桌面的手捏成了拳头,怒气冲冲的斥,“滚出去!”
“是。”赤林听命往门口走去。
长孙霏霏回头瞧见,心中更是恼火,将桌面的愤怒的往地上摔。
“站住!”
赤林在门口骤然停步,转身看向她。
他永远是那样,没有多余的动作,更没有多余表情,像块朽木。
她抄起桌面的一盒胭脂,就怒不可遏的超他砸去。
陶瓷做的胭脂盒砸在了他的额头上,顿时便砸出了血来,可他下意识的却不是触伤口,而是接住了将要坠地的胭脂。
血从他眉梢落下,长孙霏霏诧异,起身又紧张的跑到他面前,气急败坏道,“你杵在这作甚,躲都不会了吗!”
而他却只是抬手,将胭脂盒递到她眼前,说,“这是郡主最喜的胭脂。”
“你……”长孙霏霏心中猛然一颤,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口中欲言又止……
干完一天活儿的阿园捶着肩往房里走,谁知后脚还没迈过门槛,就被什么绊了下,直接朝前猛的摔了下去,下颌磕在地上摔破了皮。
她趴在地上回头,只见十五站在门外。
“哎呀。”十五怪声怪气道,“阿园姐姐对不住了,方才走的急了些,害你摔了,没事儿吧?”
阿园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想到那日也只有憋住心头怒火,从地上爬起来说,“没事儿,劳您关心了。”
“没事就好,下次可得注意点昂。”十五揶揄着她,轩轩甚得的走了进来,与她擦肩而过,在桌边坐下,手又敲了敲桌面,对她吩咐,“既然没事儿,那就给我烧壶水来吧,我太乏了。”
“是……”阿园攥着手心退出了房。
烧水的时候,阿园趁人不注意,故意往壶里吐了两口吐沫,以泄心头之愤。
过了会儿,她提着已经烧好的热水回来。
待她将水添好,十五便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阿园拎着口了的水壶走了出去,但却并未立刻,而是马上躲在了门口,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十五。”糖豆惴惴不安言,“我觉得现在那个阿园也挺惨的了,要不我们就别再针对她了吧?”
“怎么,你心疼了?”十五反问。
糖豆言,“也不是心疼,就是觉得现在的她,在府中是处处遭人白眼,挺可怜的。”
“傻糖豆,你可怜她,但她欺负你的时候,可没觉得你可怜。”十五语气冷漠道,“善良和仁慈在这世道一文不值,懦弱无能的人才会需要这些。”
“其实,我就是害怕把阿园逼紧了,她会对你不利,要知道,她那种人可是很记仇的。”糖豆担忧。
十五不以为然,轻蔑一笑说,“以她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无法也不敢与我抗衡,一条丧家犬罢了,何足为惧。”
门外将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阿园,整个人脸色铁青,手攥的拳头青筋暴起,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里面的人只怕早已被碎尸万段!
“好吧。”糖豆拎起茶壶,倒了杯水欲喝。
十五伸手从她手中拿过茶杯,放在一边说,“别喝了,走,陪我查账去。”
“啊?”糖豆还没反应过来,十五已经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了。
见二人要出门,门外偷听的阿园赶紧离开……
隔天,温玉言从书房出来,便听到一声声笑音。
这熟悉的笑声,就算不用走近,他也能知晓是谁的。
府中能够笑的如此开怀的,除了十五别无他人。
说起来,自从十五入府后,府中就多了好些欢快之声,叫这大多数都寂静的府邸有了烟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