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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温玉言一入院子,便如同孩童一般,兴高采烈的喊着。
清秋从房中走了出来,依靠着门甚是吃惊。
十五打量着这个听说过很多次的女人,果真如描绘般,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就算已生了不少白发,穿着粗糙的衣裳,脸上有一丝丝岁月的痕迹,可若站在司徒流萤身边,也毫不逊色的。
“母妃,您还好吗?儿臣来看您了。”温玉言看到她,心里既高兴又难受。
清秋紧张道,“你怎么又偷跑来了?快快走!”
“母妃您放心,儿臣这次不是偷来的,是父皇准许儿臣来的,而且往后只要儿臣相见母妃,就能常来。”温玉言解释道,并将她拉回房中,把十五手中提的东西放桌上,说,“这些都是儿臣给母妃的。”
“这位看着有些面生……”清秋指着十五道。
温玉言欲介绍,十五主动上前,福了个身说,“娘娘安好,奴婢乃是永安王府的掌事,十五。”
“母妃,十五她很聪明,把我的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些日多亏有她的帮衬。”温玉言回头看了眼十五,对清秋笑言。
清秋点头,说,“看得出来,是个机灵的孩子。”
“多谢娘娘,王爷夸奖。”十五行了一礼。
“母妃,您快坐。”温玉言扶着她缓缓坐下,又心疼的说,“母妃,您受苦了。”
“母妃不苦,母妃喜欢清净,这里最好不过了。”清秋慈眉善目道。
温玉言环顾四周,又疑惑,“怎么就您一人,不是还有个婢女吗?”
“那孩子据说是出宫了,不过啊她也确实到了出宫的年纪,能够出宫自然是极好的。”清秋庆幸,又嘱托温玉言,“只可惜母妃还没来得及同她好好道别,你若有空可否替我去看看?那孩子一直都很照顾我,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
“嗯,母妃放心,我会的。”温玉言点头答应。
“不对。”清秋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说,“你父皇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让你见我,而且还是随时可见?”
“兰君,你告诉我,你是做了什么?”清秋询问。
温玉言不想回答。
“回娘娘,王爷是因为……”
“十五。”
十五本欲替他回答,可是却被他制止。
温玉言岔开话题,说,“母妃,儿臣给您带了好些东西,您看您喜不喜欢?”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母妃最讨厌欺瞒。”清秋冷下了脸,咄咄逼问。
温玉言还是不肯说。
于是她又看向十五,质问,“你来说。”
“因为……”十五看向温玉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温玉言瞧出了,十五的为难,只好开口道,“前日九洲太子龙承胤,用博弈试图折辱我天盛,并毁约,太子不敌,于是儿臣便上去与之一战,得了胜。父皇大喜,便准了儿臣这请求。”
“胡闹!”清秋听之顿时大怒,“兰君,你忘了母妃那些年,对你的嘱咐了吗?”
“兰君没忘,母妃说过,要兰君何时何地,都不能露出自己一丝丝的长处……”温玉言忍不住道,“可是母妃,如果儿臣不这般做,只怕此生你我母子都难相见。”
“如果母妃知道,你是因为冒尖露头才来的,那母妃宁可你我永不相见!”清秋愤然起身气愤失望的说,“你为何不听母妃教诲,非要去争强好胜!”
“母妃儿臣不是要去争强好胜,是我厌倦这碌碌无为的生活!”温玉言反驳,这是他第一次反驳自己的母妃。
清秋气言,“碌碌无为又如何,至少它能让你此生平静的度过,你可知这世道有多少追名逐利的人,最终都无一善终。”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温玉言争论,“母妃,您知道这些年,我是如何过来的吗?我堂堂一个皇子,头比宦官还要低,所过之处不是讥讽就嘲弄,倘若我真是他们口中的蠢材草包,我可以继续过这样的人生,可是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我不是!我可以比他们更好更出彩更优秀,那我凭什么要去过草包的人生!”
温玉言顿了下,垂头难过的说,“而且母妃,儿臣不是要追名逐利,不是要冒尖露头,儿臣只是希望通过这些,能够获得得他人对我一点点的尊重,我不想被他们踩在脚底下践踏。”
不想,像儿时那样,被一群人强行骑在身下,做他们的胯下丧犬。
他,是一个皇子啊,是一个王爷啊,是一个入过学堂的人啊,他也有自己的自尊心,也知道什么叫屈辱。
“母后,儿臣改日再来看您。”温玉言不想再说下去,直接从房中疾步离开了,原本的满心欢喜逐渐变为了深深的失落。
“王爷!”十五向前跑了两步,又转身对清秋说“不作为,并不代表可以与世无争,娘娘也是在宫中待过数年的人了,难道您还不明白,宫中就连草木都无法安定,何况是拥有着皇室血脉的王爷。”
“奴婢知道您是为了王爷好,但生处乱世谁又能独善其身,您无法陪他走一辈子,他的往后的道,仍需他自行……”
说完十五福了个身退出了房间。
清秋在桌边坐下,默默掉起了眼泪。
回府途中,温玉言一直垂眸,沉默不语,马车中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沉闷。
回到府中后,温玉言得知,司徒流萤竟来看望他了。
“小哭包!”司徒流萤兴高采烈的,向他跑来。
温玉言微微一笑,说,“流萤,你怎么来了?”
“我来向你贺喜的啊。”司徒流萤喜悦的说,“你的事情我都听说啦,恭喜啊,你现在可是我们天盛了不得的功臣,我就知道,我司徒流萤的朋友不会差!”
“缪赞了。”温玉言谦逊一笑。
“王爷。”身后的十五福了个身说,“奴婢就先退下了。”
看着她转身离去,温玉言欲说什么,可司徒流萤却拉着他袖角,兴致勃勃的说,“你快快把那日的趣事同我说说吧,让我好好高兴高兴!”
“好吧……”温玉言一面跟着她进房,一面回首看着十五的身影,消失在了长廊之中。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今夜的温玉言忽然不知所踪,十五在卧房和书房都未能寻到。
最终她在偏院的池边看到了温玉言,他坐在地上仰头喝着酒,皎洁的月光笼罩在他的周身,宛若虚无缥缈的谪仙,那一双眼眸,比池水更含月光。
十五立在远处,犹豫要不要走近。
温玉言似感觉到了什么,扭头往十五的方向一看,只见她立在树下呆呆的看着自己。
“十五。”温玉言开口言,“过来。”
十五缓缓来到了他身边,为了不居高临下的看他,她选择跪坐在了他身边。
“十五,你说今日,我是不是不太妥当。”温玉言有些后悔的说,“好不容易见母妃一面,却惹她生了气,我真是不孝子。”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过,母妃要我过得人生。”温玉言难受的道,“你知道吗,儿时在学堂的时候,学堂里的那些王孙公子,骗我去爬到树上给他们摘果子,说只要我摘到了,就同我玩儿,我像个傻子一样还真以为是真的,结果他们在我上树后,搬走了梯子一哄而散,把我撂在树上一天一夜,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后来他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折了腿,夫子也不闻不问,反倒谴责他不务正业,私逃学堂。
“儿时的我,对于旁人来说,仅仅只是出气和逗趣的玩物,或许他们现在想起,只是觉得那些不过是儿时的玩笑,可对于我来说,是一道道永不磨灭的伤痕。”
“我要是早点出现在王爷身边就好了。”十五心疼又气愤的说,“如果我早点出现,我一定要那些人好看!”
温玉言一怔,不由幻想,如果十五出现在他的幼年,或许他真的能少受一点折辱吧,她一定不会嫌弃自己的,因为她是从始至终都在肯定自己的人。
“是啊……”温玉言语重心长道,“如果你早一点出现,该多好……”
也许,让他心动的人,便不会是流萤,而是……
温玉言抬手指尖缓缓,落在了十五眼角下的泪痣上。
“他们说,有泪痣的人,会很喜欢哭,可是十五甚少落泪……”温玉言喃喃。
从跟在他身边起,她也就落过几次泪,其中好几次还是因为他。
温玉言恍惚间,又见她眼眸含泪的模样,掌心不由抚上她的脸庞。
十五忙避开,说,“王爷,走自己的道吧,我想,清秋娘娘总有天会明白你的。”
温玉言收了回手。
“十五。”半响温玉言又道,“陪我喝一杯吧。”
“王爷恕罪,十五不胜酒力。”十五尴尬道。
温玉言笑言,“就一杯而已。”
看着他盛情难却,十五只好接过他手中的酒杯,道,“那十五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王爷赐酒。”
温玉言拿过酒壶碰了碰她手中的杯子。
十五仰头一饮而尽。
“怎么样,感觉如何?”温玉言好奇的问到。
十五笑回,“还好,没什么感觉。”
结果刚说完,温玉言就见她,一头后栽在了地上。
“十五!”温玉言当即紧张了起来,起身看了看她,发现她居然真的是醉了,蜡黄的脸颊居然都浮现了两抹红晕。
温玉言听人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叫一杯倒。
莫非十五就是传闻中的一杯倒?
“十五?”温玉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但十五毫无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
难怪她从来滴酒不沾。
温玉言无奈笑了笑,本来还指望着她能够陪自己喝酒解忧的,眼下这模样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这模样,倒是挺可爱的。
温玉言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往她房间走去。
他边走边看着怀中的十五,虽然是一杯倒但好在,酒品不错,醉了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睡觉。
糖豆听到温玉言的声音,赶紧跑去开门。
结果就看到,温玉言抱着十五,整个目瞪口呆。
“十五这是……”
“醉了。”温玉言好笑到,“都赖我,非要她喝酒,然后她就醉了,你去给她备碗醒酒汤吧。”
“好好。”糖豆忙跑去。
温玉言将十五轻轻放在了床榻上,替她脱去鞋子盖上被褥,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小会儿,便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房间。
司徒流萤双手托腮坐在烛下,脸色显得有些郁闷,她觉得温玉言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他见自己都是用跑的,这次居然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处。
思及此,虽然这样不对,但她的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了些落差,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了……
“卖发簪咯!”商贩高声喊着。
赤林不由在摊前停下了脚步,回首目光落在了琳琅满目的发簪上。
“小郎君,为自家夫人买支发簪吧。”商贩笑盈盈的殷勤说到。
赤林沉默。
过了很久,赤林回到了客栈,忘楼上走去,手中多了一支紫玉桔梗花簪。
他来到了长孙霏霏门前,伸手想敲门,可是却又犹豫不决,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就在他踌躇时,房中忽然发出一阵强响声。
赤林心中一惊,赶紧推门而入,只见长孙霏霏裹着,自己的衣衫坐在地上,不着寸缕的双腿裸露在外,还带着点点水渍。
原来她方才正在沐浴,出浴时不慎跌倒了。
赤林赶紧慌忙单膝跪下,低着头说,“属下罪该万死,还请郡主责罚!”
“你要我这个样子责罚你?”长孙霏霏好笑道。
赤林又赶紧起身,背过她说,“属下这就在门外待罚。”
说着,他就要往外跑。
“等等!”长孙霏霏叫住了他,说,“我脚好像折了,动弹不得,你要我爬到床榻上去吗?还不快将我抱过去。”
“属,属下,请人前来……”赤林结结巴巴道。
“啊切!”长孙霏霏打了个喷嚏,有些委屈的说,“我冷,你要我一直,坐在这地上吗?”而且万一你走了,有人前来,我如何是好?快,抱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