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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怀疑
宁希迈突然纵然大笑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赏赐了?”
李竹故作惊诧地说道:“哦,我还以为大当家的说了?那是我听错了。”
宁希迈定定地盯着李竹看了半晌,看得李竹心里直发毛,他才转身离开,一路趔趄着穿过街道,回房去了。
李竹想了想,打消继续恳求他的念头,准备请南玉帮忙。同为女人,南玉也曾当过寡妇,想必更能理解王氏的苦楚。
李竹见到南玉时,稍稍酝酿一番,便开始向她诉说自己一家的遭遇。李竹将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凄切动人。南玉听得心有戚戚。
她叹息一声道:“可怜的孩子难为你了。你娘也怪不容易的。”
那刘妈却不以为然地道:“这山寨里的人又有几个不是这样的?比你家的惨的多的是。不然,好端端地,谁上山来做什么?”
李竹没理会她,只看着南玉,说道:“二夫人我知道您一向宅心仁厚,换了旁人我是不敢贸然求情的——”
李竹话没说完,就被刘妈打断了。她看了一眼李竹,对南玉道:“夫人,不是老身多嘴,此事着实不好办。二夫人新来乍到,可能不清楚六当家的为人。六当家的为人悍勇,气性上来,那可是杀人不眨眼。当初,大当家他们上山时,原来的寨主不容他们,六当家的一怒之下就杀了寨主,然后推举宁大当家的坐头把交椅。老身说句不好听的,别说是夫人您,就连三位当家的都得让他几分。”
南玉默然不语,看样子似乎听进去了。
李竹有些着急,她正要开口,刘妈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阿珠姑娘,依我说,你娘在这里是铁定守不住的。既然都上了山,就把从前的那一套都收起来吧。你娘不嫁六当家也得嫁别人。这嫁了六当家的其实也不错,你们母子三人好歹衣食无忧,有个安身之所。”
李竹懒得跟刘妈讲道理,只是淡淡说道:“就算守不住,我娘也想选个真心对她的。”说着,她朝南玉施了个礼道:“夫人,让您为难了,我再想办法便是。”
南玉沉吟片刻,对李竹说道:“你还是去求大当家的吧。”
“对了,我让厨房的人做一份醒酒汤,你给端过去,顺便见此事提了。看他怎么说。”
李竹点头称谢。
等到醒酒汤做好,李竹就用食盒装了,问了路,逶迤朝宁希迈的住所走去。
这山上的房子自然比不上别处,建造得十分粗糙。宁希迈的住处也跟其他地方差不多。他的住处掩映在一片树林之中。极其简单的一个小院落,院门前栽种着几根竹子。
门前坐着两个青衣小厮,两人正在闲聊。李竹认得其中一个,当初就是这人去向她来要玉佩的。
她向前说明自己的来意。那个小厮还打开醒酒汤看了看,并用银针试了试,见没有异样,才放她进去。
另一个小厮领李竹走了屋。李竹本来以为宁希迈此时正醉卧不醒,没想到他正在桌前看书,哪里还有方才的醉态
“你怎么又来了?”宁希迈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封二夫人之命来送醒酒汤。”李竹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看我你喝醉的样子吗?”
“你方才确实喝醉了。”
宁希迈没再说话,他盯着桌子看了片刻,突然命令道:“端上来吧。”
李竹将醒酒汤端了过去。
“来求我?”
“是的。”
“说吧。”宁希迈说着,往椅背上一靠,半阖双眼。
李竹简洁利落地将事情叙述一遍。
宁希迈听罢,嘲讽地笑道:“这么说,你娘想在这二龙山上守节?你要知道,这山上全是土匪,都差不多的货色,她今日拒绝了朱横,还有刘横王横,她总得找个男人。”
李竹接道:“可是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即便是同一棵树上长的,叶子也不一样。我娘只是想找个略合心意的。”
宁希迈不置可否,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李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良久之后,她抬眼向上一看,不禁气结。这个人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李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
她看看屋外的太阳,现在应该是未时左右吧。反正她回去也无事,索性跟他耗吧。
想到这里,李竹也不急了,她悄悄拖过一把椅子坐下,还顺便给自己找了本书看。
宁希迈看上去睡得很香,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李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轻轻地翻动着书页。
半个时辰过去了。宁希迈终于睡醒了。他伸伸胳膊动动腿,一脸地神清气爽。
李竹也站起身来,将书放回原处,默默地等着。
他看到李竹,一脸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竹声音平淡地答道:“大当家的没说让我走,我不敢走。”
宁希迈嘴角一扬,低声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李竹还是站着不动。
“怎么?”宁希迈扬眉问道。
李竹的耐心快消磨殆尽,她抬起脸,注视着宁希迈的目光飞快地说道:“大头领,我记得您曾说过,山寨中人不得强抢民女。难道我娘身为山寨中的一份子,连山下民女的地位都不如吗?若是在山上安全得不到保证,那人们又何苦抛下一切上山来?”
“嗯。说得好,继续。”
宁希迈用那双如寒潭一样的眸子凝视着李竹,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可以走了。”宁希迈再一次下逐客令。
李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她决定豁出去了,仍倔强地站着不动。
“好吧,我答应你,会尽快处理这件事情。”
李竹得到了这个保证,才放心离开。
李竹回到南玉处,向她大体说了求情的经过。
南玉对她颇为激赏,她笑道:“没想到你竟这么大胆。我听说山上的人都怕他。你怎么一点也不怕他?”
李竹敷衍几句,说自己可能是只想着母亲的事,连怕也忘了。
李竹今日是回不去了,她就托了人捎话给母亲,说自己在二夫人处。其实不用她捎话,王氏和李辉已经从文娟那里知道了李竹被选中的事情了。
第二天清晨,李竹正在帮南玉梳妆。就见刘妈走过来说道:“阿珠,方才大当家身边的阿四来了,说让你过去一趟。”
李竹只好向南玉告退,朝宁希迈的住处走去。
宁希迈正在查看账簿。李竹到时,他头也不抬地指指旁边桌案上。
“把那本账簿核对一遍,对完签上自己的名字。另外,再把那篇文章誊写两遍。”
宁希迈说到这里又补充一遍:“这山上识字的人不多,你先顶上几天。”
李竹不疑有他,应答一声,坐下开始算帐。
她的算盘打得不怎么样,远远不如心算。于是她装模作样地拨弄了一会算盘,便开始飞快地心算。账本很薄,约有一刻钟的功夫,李竹便算好了。她磨蹭了一会儿才签上名。然后开始誊抄文章。这文章是一篇写景文,文采有些不通。李竹也不管,他让抄便抄。她的书法练了几年,虽稍有起色,但仍谈不上美观。只是将就能看罢了。
“写完了,拿来我看。”宁希迈伸手接过账本和文章。
他像是在看什么难懂的内容一样,时而皱眉,时而疑惑。最后长舒一口气,抬起头,定定地盯着李竹看。
李竹略有些忐忑地问道:“大头领,难道是算错了?”
宁希迈嘴角一弯,目光闪烁,他弯腰递过账本,指着一处签名道:“你看这个。”李竹随意一瞄,不觉吃了一惊。原来,她由于惯性使然,竟然在其中一页签了“李竹”这个名字。
李竹压着突突的心跳,故作镇定地说道:“哦,我不小心写错了。”
宁希迈目不转晴地盯着她,扬扬手中她抄写的文章:“那么这个呢?我记得你父亲的名字有个‘齐’字,你母亲的名字有个‘香’字。这篇文章中,有八处‘齐’和‘香’字,你竟一处都没避讳。”
李竹心里不由得愈发紧张,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道:“我、我一紧张就忘了。”
宁希迈缓缓站起了身,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他的双手按在她的椅背上,压低声音道:“若是偶尔一处,你说忘也能说通,可是有八处呢。父母的名讳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忘掉?你不但忘了父母的名字,连自己的笔迹也忘了吗?我手上有你以前抄的诗词,跟现在是判若两人。——告诉我,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