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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凉刚回到后边的工作室,小玉便笑得一脸暧昧地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缓缓地放在了她的面前,随后,才神经兮兮地开口。
“凉姐,我可看见了,是你未婚夫送你来上班的。”
苏凉并没有过多惊诧,只是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
“这不是很正常么?”
这种事情确实很正常,可落在了她的身上,却成了不太正常锎。
小玉笑了笑,意有所指地望着她脸上的某个部位。
“凉姐,我想你需要一面镜子……你这是一脸的春风抚面啊!娇滴滴的,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一样。啧啧,还有那嘴唇,都快要肿成香肠了!”
听她这么一说,苏凉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方才为什么用那样暧昧的眼神看来。想她这一路走进来,下属都像看国宝一样瞅她,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没想,竟是因为她红肿的双唇!
她暗暗咒骂一句,赶紧从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当目光投驻在镜子里头,她气得是连到Noya把裴聿掐死的冲动都有了。
小玉仍然站在她的面前,笑得是那个刺眼。
她放下镜子,横眼一扫。
“出去做事!”
“遵命!”
小玉不敢再继续扯老虎须,一溜烟就跑出了办公室。
这丫头走后,苏凉便开始用无数的办法来给自己双唇消肿。
又是热敷又是冷敷,折腾了大半个钟头才好不容易让红肿的唇瓣稍稍消了一些下去。
她把唇膏拿了出来,仔细地补过妆,确定再也看不出一丝异样,好不容易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把裴聿那厮狠狠骂了一顿,随后,便开始着手处理事情。
展览过后,她的画廊名声比之前旺了许多,不少人慕名而来,更有人发掘出她就是国外曾经得过一些奖的画家,纷纷上/门邀画。
苏凉甚少会接案子,她不喜欢创作受到约束的那种感觉,她偏好自由,当然不喜却当一个只会绘制别人人生的画匠。
小玉新送上来的都是一些想要借她画廊展视的作品,她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太过惊艳的画,但就商业方面来说,估计还是有发展的潜力的。
她列了一些名单,准备让小玉去安排展位展时的事情,没想到,小玉竟在这时敲了敲门,从外头探进头来。
“凉姐,有一位客人想要见你,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放行。”
她满脸的为难,似乎来的客人让她始终做不出决定一般。苏凉蹙着眉想了想,到底来的都是客,不管是谁,她总得接待的,不然传到了外面,又得说她的画家脾气过大了。
得到了回应,小玉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欲言又止地瞥了她一眼,这才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等到来人走进办公室,苏凉这才知道,为什么小玉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了。
她想不到,泠于晨竟还有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穿着一件手工制的西装,手里拿着一属熟悉的百合花,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的眉宇仍然凝聚着她所熟悉的温柔,双瞳也如同以前的专注。
只是,他和她再也不复以前。
苏凉站起身来,那赶人的话溜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如今,他和她都是别人的未婚夫和未婚妻,原本她以为交叉的线,这下是真真正正回归到没有交点的平行线了。
而她,也会试着将他忘记,将他们那曾经的十九年忘记。
“你过来有什么事么?如果是公事,我欢迎你;如果是私事,那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毕竟我跟你之间,并没有所谓的私事。”
闻言,他的脸蓦地一白。
他沉默了半晌,将手里的百合花递了过去。
她却并没有收,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双手垂放在身体两边。
泠于晨的神色有些黯淡,他将百合花放在了桌子上,强迫自己扯起了一笑。
“苏小凉,难道我们现在连说一句话都不行了么?”
她不语,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他垂眸看着桌子上的花,曾几何时,她喜爱着这样的花,每每送给她,她都会雀跃得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颊作为谢礼。是他,是他亲手破坏了这一些,将她越推越远,远到他再也触碰不到她的地步。
可是,当时,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他和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或许,如果他早知道事情会演变如此的僵局,那么最初的时候他不会用那样决裂的方式将她推开。
他有过后悔,在她狼狈逃到爱尔兰时,他就已经后悔了。
又或许,是更早之前,在他说出那一番话。
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就像是他曾经带给她的伤害,他没有办法当作没有发生过地抹掉,他也没法那样做。
他只能弥补,尽自己的可能弥补。
“苏小凉,你还记得我们的以前吗?”
他没等她回话,就带着几分追溯意味地往下说。
“以前,你总爱粘着我,我去哪,你就跟到哪。别人都说,你是我的小尾巴,有我的地方就肯定会有你。小的时候,我老是嫌弃你烦人,想甩掉你可你每每都死活跟着我。我还记得,你那时扯着我衣角的模样,咬着下唇,明明想哭,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个时候,每次看见你这样,我都想帮你抹掉眼泪。我知道,这么久以来,你都受尽委屈,可你从来都不说,只一个人埋在肚子里谁都不告诉,宁愿自己难受。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你的身边,跟你说苏小凉不怕,有我在。”
“还有……”
泠于晨的眼神有些飘远,他说了很多,络绎不绝地说,似乎是想要将他和她的过去尽数回忆一遍。
他与她,有过很多的第一次。
苏凉记得,她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就是泠于晨。
那时候她住在舅舅家,舅舅家的小院跟泠家的小院是只隔了一堵墙。小小的她看见那从泠家延伸过来的树枝,那上头点缀着青色的苹果。只是那样看着,她就觉得令她谗死了。
她毫不犹豫地攀爬,偷摘了一个苹果。那苹果很清脆,带着些微酸涩的滋味,好吃得紧。
那次之后,她便经常去爬墙摘苹果。
由于两家相邻,她是早早就认识了泠于晨,而与泠于晨的关系,也是因为那颗苹果树才好了起来。
之后,他随着她一起爬树。
大人们都说,是她这个野猴子教坏了一向乖顺的泠于晨。
记忆中,那挂满枝头的青绿色苹果有着淡淡的酸涩味,却是异常的脆口好吃。
年少的苏凉很贪玩,而泠于晨恰恰跟她相反。
泠于晨性子很温吞,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那时苏凉是住宅区里同年龄孩子中的孩子王,经常带着一些朋友到处去惹祸,每次都是全身脏兮兮地回家。舅妈见她一副男孩子模样总是唉声叹气,深怕她长大了以后找不着好对象。
那时,泠于晨就曾经跟她说过,如果以后长大没人娶她,那么,他就娶她做老婆。
那不过是儿时的玩笑,她却一直都记在了心上。
后来,小学,初中,高中……他们都以恋人未满友情之上的姿态在一起,别人都以为,他们以后肯定会结婚,就连泠母也是怀抱着那样的想法。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和泠于晨就是雷都打不散的一对,谁都无法拆开。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苏凉阖了阖眼,过去的那些记忆,她当真是想要彻底遗忘,可那些事情在她有生之年来曾是她赖以生存的信念,那一刻,当她的梦被迫敲碎,她才会那样狼狈不堪地逃离,不顾在别人的眼里她是多么的可笑。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跟她提起那些过去的事,如果可以,她是绝对不愿意记起的。
“你说够了没?”
冷冷的喝斥,制止住了他喋喋不休的话语。
泠于晨微顿,看着面前这个明显浑身散发了愕人寒气的她,嘴唇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到了最后,他惟有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
“我没有这个时间在这听你回忆往事。”她长手一举,指着门口的方向。“麻烦你离开,不送。”
她向来都是这样,只要被触到了心底的那道底线,就会像只刺猬般竖起全身的刺,抗拒别人的靠近,甚至把自己也扎得全身都是伤。
泠于晨并没有立即离开,他杵在那,明知道她不待见他,他还是把想要说的话全部说出来才肯离开。
“苏小凉,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信么?”
她没想到他终有一天会对她说这么几个字,表情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呆若木鸡地望着他。
他不会知道,这三个字,曾经的她到底是有多期待他能说出口。
她等了十九年,足足等了十九年,然而,她等到的,却是那一句伤她至深的对不起,以及……那一幕的羞辱。
她忘不了,真的忘不了。即使是逃到爱尔兰,用了三年的时间,她依然没有办法对当时的事释怀。
可是,他今天跟她说了什么?他竟然说,他爱她。
苏凉是真的觉得可笑极了,这到底算是什么?明明当年将她驱赶,现在却跑来她的面前说他爱她。他将她当作了什么?
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态度冷淡地瞅着他。
“泠于晨,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三个字?”
他似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而她满腔的怒火是越燃越烈。
“你这句话,不应该跟我说,反而理应跟你那个未婚妻许莘说。我想,她会比较期待你跟她说这三个字。”
他的脸染上了几分黯淡。
“我知道这话说得太迟,可苏小凉,原谅我。以前,你总缠在我的身边,那时爸妈将我们凑作对,我是打心里不赞同,不想要遵从父母之命过我的下半辈子。说白了,我就是不甘心被束缚。但是,直到你离开,这三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很漫长,你的身影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以为我只是过去太过习惯你的存在,毕竟我们曾经相处过十九年。可是后来,我才终于明白过来,我否认不了自己的感情,当初,我被恼怒蒙蔽了双眼,忽略了自己早早就爱上了你。把你推开,我真的很后悔。”
“你很后悔,那然后呢?你认为,你后悔了,想回头了,我就得重新乖乖回到你的身边当你的小尾巴?”
她冷笑,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
“如果你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来找我,那很抱歉,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你应该知道,一个人没有义务一定要站在原地等待另一个人,之所以会等待,全都是因为爱。而我跟你,我并不否认以前我是爱过你,但那又如何?已经过去的事,就再也没有办法重新来过。泠于晨,你应该知道,早在三年前你放弃我的那时候开始,我苏凉就不再围着你打转,更不可能傻到继续去爱你。”
她直接绕过桌子,走到门口将门拉开,面无表情地对着他。
“泠于晨,你回去吧!好好对待许莘,你既然与她订了婚,那就要对她负责任,我不希望她会变成下一个我。”
“苏小凉……”
他看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她却没有理会他,只淡漠地对上他的眼。
“泠于晨,认清事实吧!以前,或许我们还能在一起,可是现在已经不行了。你有许莘,我有裴聿,这一辈子,我们都注定没有交集。既然如此,各自安好不行么?又何必出现为难彼此?”
他明白她这说的都是事实。
他有许莘,她有裴聿,他与她,早就回不去以前。
他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狼狈,就连嘴角的笑都变得牵强。
“对不起,打搅到你了……”
泠于晨说完这句话,便抬步快速地离开,她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稍早前伪装的坚强此时是全然卸下。
她反身关上门,身子顺着门板下滑,直至瘫软坐在地上。
她靠着门,疲惫地阖上双眸,感觉全身都在颤抖。
等了十九年,终于,在三年后的今天,等来了他的这一句“我爱你”。
然而,一切都不一样了。
苏凉知道她不该在这个时候伤感,但泠于晨的那一句话却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丢进她心湖引起万丈涟漪的重石,她感到悲戚,深深的悲戚,为自己,也为泠于晨。
有什么,比错过还要痛苦?
毕竟是存在于自己生命里十九年之久,她根本就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她或许是尝试着放下,却并不代表她现在已经放下。
偏偏,他却在这节骨眼撞上来,再次搅乱她平静的心。
她蹒跚着脚步走回办公桌,桌子上,那束他带来的百合花仍然摆在那,娇艳的花瓣曾经是她的最爱。她却无暇欣赏,只扶着桌沿坐到椅子上。
随后,她拉开了最下面的抽屉。
自从跟裴聿的关系定下后,她就将她与泠于晨的合照放在了最下面的抽屉里。她鬼使神差地拿了出来,看着上头的一男一女,眼睛不由得有些酸涩。
但是,她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泠于晨说得没错,她是倔强的,她倔到宁可自己背负所有,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痛苦摊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谋求怜惜。
那些,在三年前所发生的事,她与泠于晨的事。
苏凉依然记得,那一年,老墙班驳,藤蔓爬满了有些掉漆的老屋,即使每周都在处理却依然赶不上藤蔓的快速生长,不消几天,便又是一番嚣张壮观。
舅妈孙雯总是抱怨,可只有十九岁的苏凉却是极为喜欢这些藤蔓。葱绿的爬山虎让她想起了外婆的四合院,以及黑白照片里属于母亲的模样。
她没有见过母亲,她出生的那天,母亲便因为难产去世了,她只能通过舅舅和外婆的老照片来寻找母亲的音容笑貌。
舅舅欧阳晗祺是极为疼她的,与两个表哥的溺爱有所不同,在她小时,舅舅经常会摸着她的头,将她抱到腿上细细讲着母亲欧阳晗黛和父亲苏天钊的犹如童话般的爱情故事。每一次,她都听得津津有味,整天幻想着等她长大后要像妈妈一样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只是,等到她真的长大了,才知道幻想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是无比的残忍。
也是因为这份残忍,让人宁愿一辈子沉溺在梦里不要醒过来。
大表哥欧阳曦长她八岁,而小表哥欧阳曜长她五岁。别人都说,三年一代沟,大表哥和小表哥之间就隔着一条沟,性格方面更是迥异,一冷一热,但偏偏都是将她捧在掌心里疼的主。
如果说,苏凉从小到大都是任性恣意妄为,那么,便是被欧阳曦和欧阳曜宠出来的。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
“苏小凉,你到底好了没?”
舅妈孙雯站在房门前,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板,催促着里头的人。
“快好了快好了!”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房内的苏凉却是忙得不可开交。她一脚套着红黑横条的短裤,一脚踩着乳黄色的长裙,手里还拿着两件衣服站在全身镜前对比,心里琢磨到底是哪一件比较好。
穿白色的连衣裙吧,可会不会显得她的皮肤很黑?早知道就不该整天在阳光下暴晒的,别的女孩子这个年龄都特在意自己的皮肤够不够白皙,亏她之前还跟室友说她这皮肤是健康肤色……
穿黑色的束腰裙吧,可会不会让人看上去以为她是非洲来的?本来皮肤就黑了,穿着黑色便更黑了,而且,还像是参加丧事的人一样。还有她的小肚腩,昨天不应该按耐不住小表哥的美食诱惑跟他一起去吃烧烤的,幸好没长痘痘,不然她铁定连被窝都不敢爬出来了……
磨蹭到最后,她还是拿不定主意。
这时,门外催促的人换成了欧阳曜,这个将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家伙似乎知道里头的人到底在纠结着什么,隔着门板便丢下了一句话。
“穿大哥昨天给你买的乳黄色的那件连衣裙吧!既能把你衬托得粉嫩,又不会失了仪态,你穿着正合适!重点是那裙子是荷叶领口,简直就是将你的缺点彻底遮掩住了!”
苏凉拿着衣服的手一僵,本想隔空对骂几句,可眼看着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便赶紧将踩在脚下的乳黄色连衣裙套在身上。
五分钟后,她推开了房间的门,见欧阳曜一脸笑嘻嘻地站在门外,她想也没想就用手指猛戳他的胸口。
“欧阳曜,你皮在痒对不对?什么将我的缺点彻底遮掩住?小心我告诉大哥你欺负我!”
闻言,欧阳曜状若无辜地摸了摸自己挺直的鼻梁。
他们家苏小凉的四川盆地可是众人皆知的,他本就在说事实,但想着这个小丫头每每听到类似的话语总会抓狂,而抓狂之后就是使劲吃木瓜,他便立即低头道歉。
“好好好,是我不对还不行么?赶紧下楼吧!姑丈……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苏凉的脚步顿住,本来洋溢着满满期待的小脸瞬间垮下。
“他来做什么?”
欧阳曜知道她在不开心什么。
“苏小凉,不要再闹脾气了,在我们这住了都快一个月了,你也该回去了。我爸给你留的房间,不是让你长住,是让你在想念舅舅舅妈的时候过来住上一两天。这一次别怪二哥不帮你,那始终是你爸爸,不管你多不愿,你还是得回去的。你爸年岁渐大了,你也不要老是这样跟他闹,知道么?”
见她依然不说话,欧阳曜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瞧,今天这种日子他都特地赶过来了,还不能证明他爱你吗?我知道你心底那根刺一直搁在那难受,我们也难受,但那始终是你爸爸,这种血缘是割断不了的。”
苏凉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半垂,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她是宁愿跟那个男人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下楼后,苏凉的父亲苏天钊确实也在,这对苏天钊来说,实在难得。毕竟公司需要他来主持大局,过去,他为了事业甚少陪在她的身边,反倒是交代妻子简嘉记得要仔细照料好这个女儿的生活需求。
欧阳曜在旁,除了苏天钊以外,舅舅欧阳晗祺也特地请了假回来。这天可是苏小凉的大好日子,这个女娃他是从小疼到大,这等事情自然少不了他的参与。
泠家并不远,就在苏家的隔壁,与苏家仅仅一墙之隔的距离。四人步行至泠家,泠家门口,佣人老早便等在那了。
苏凉坐在沙发上,有些紧张地缩着脑袋,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模样。泠母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起身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如同以往一样用平常和气的语气开口跟她说话。
“小凉,你这个样子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你过来我家的次数不算少了,平日里也不见你这样,今个儿是怎么了呀?”
不等她说话,旁边的欧阳曜惟恐天下不乱地抢先插话。
“这丫头一看就是在害羞了!哎,这画面可真难得!不行不行,我得拍下来留给大哥看!”
说着,还当真掏出了手机。
要不是今天的情况跟以前不同,苏凉是铁定一脚将欧阳曜从沙发上踹下去的。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企图用眼神来一遍遍剜他。
旁边,泠母笑得合不拢嘴。
“小凉是女孩子当然会害羞!等了这么多年说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待会儿等那臭小子回来,我们一定要尽快选个日子,赶紧把婚礼办一办!”
<然而,当分分秒秒过去,苏凉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她坐在泠母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大腿上,偷偷地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
苏天钊的脸色有些难看,而泠母泠父却是满脸的尴尬,见气氛实在不太好,泠母便试图开腔调和。
“这小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欧阳曜倒是沉默不语地坐在一旁,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双眼底闪烁着别人所不知的异样光芒。
欧阳晗祺刚想开口,玄关处传来了佣人的叫声。
“先生,太太,少爷回来了!”
闻言,苏凉下意识地抬眸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两人相处了十几年,自然不会认错。只是……
泠母有些讶然,看着儿子旁边的人。
“于晨,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凉的脸刷地一下全白了,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紧紧相交的十指上。心,便也瞬间沉入了谷底。
泠于晨将人带到自己的身后,目光一扫而过,从泠母开始,最后,落在了那张惨白的小脸上。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缄默了好半晌,吐出口的话,却是对着她而说的。
“苏小凉,对不起。”
苏小凉,对不起,我不能爱你,也无法爱你。我……爱的是别人。
泠于晨,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苏小凉,对不起……我爱的人,是他,从来都是他……
……
……
那样劣拙的借口,却成了当初他拒绝她的理由。苏凉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天,他带着另一个男人,在他和她要商定订婚事宜的日子,无比残忍地告诉她,他爱的不是她,他甚至爱不起任何一个女人,只因为,他的取向注定让他无法对女性动心。
可悲的是,他偏偏要选择那样的一个日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狠心地将她沉醉了十九年之久的美梦彻底敲碎,甚至是丝毫不留情面。
苏凉不知道,那一天她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她满心期待,想要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在他的面前,她准备了那么久,等待了那么久,苦苦地在守在泠家。他迟迟不出现,她甚至还在心里给他找借口,安抚自己他大概路上塞车才会迟到。
那一天,她的梦碎了,她被迫醒来,终于发现自己过去的十九年,都是一桩笑话。
她狼狈地逃出泠家,路上不管碰见谁,她都像个泼妇一样朝人家发火,什么脏话都骂了出口。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只知道,她需要发泄,她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再舔自己的伤口。
而这一个伤口,在日渐的时间里,却并没能痊愈。
回到苏家,苏鸾的奚落,简嘉眼底的幸灾乐祸,苏穆弈的冷笑,苏天钊的怒骂……那一些,通通在一瞬间爆发,她闪躲不及,只能每天将自己困在房间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硬生生在三天里瘦了五斤。
舅舅舅妈安抚她,两个表哥相继守着她,就连容月也特地逃课跑来看她。然而,她一直等着的那个人,迟迟没有出现。
她以为,那是泠于晨给她开的玩笑,就像是往常那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可她最终还是没等到他的到来。她渐渐的心灰意冷,渐渐地开始自我堕落。
甚至,就连泠家也没人来过。
苏天钊闹上/门,泠家采取回避方式避而不见,一时之间,关于她和泠于晨的事传遍了圈子,成为了每个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大家都在笑,这苏凉可真是丢人现脸,暧昧了十九年又如何?还不是临到门前被泠于晨给甩了?
而关于泠于晨取向问题的事,在泠家的有意遮掩下,无人得知。
大家只知道,她被泠于晨甩了,但却觉得,这现象很自然,有钱人家的子弟,谁会那么年轻就愿意被绑住一生?
外界都在传着她与泠于晨的事,当天晚上,她终于受不了了,带着一些证件奔去了机场,搭着当晚的飞机谁也没告诉就离开了X市。
她更甚连换洗衣物都没带。
她之前没想过要到爱尔兰,当晚到机场时,她冲到柜台直接就要了一张时间最近的飞机票,她心里想着,不管去哪,只要能让她远远地离开这个有泠于晨的地方,那么无论哪里都行。
而她登机时才发现,手里的票恰恰是飞往爱尔兰的。
到了爱尔兰,刚好那边是寒冷的冬季。她独自一个人站在被大雪覆盖的机场,身心冷得直哆嗦。
她招了计程车去了宾馆,拜托前台的人帮她购买衣物,这才勉强过了下去。只是,由于受了凉,那天她就发起了高烧,烧到了四十度。
被服务员发现送院的时候,她险些就烧成了肺炎,整个人病恹恹地躺在异国的病床上,那一种无助感是铺天盖地而来。
但她想,病了好,脑袋烧糊涂了,那她就不会继续想着那个男人了。
苏天钊知道她逃到爱尔兰,气得是差点就跟她断绝关系了,欧阳曦和欧阳曜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直接就到了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她,第一次落下了男儿泪。
她从未见过两个表哥哭,那还是头一回,他们站在病房的门口,眼眶泛红地望着她。
她说什么都不愿意回X市,两个表哥便安排她在爱尔兰就读大学,之后赶过来的,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容月。
苏凉抖着手将照片从相框里取出来,没有多加考虑就用力去撕,不一会儿,完好的照片就在她指间化成了零落的碎片。
那碎片掉在地上,她蹲下来胡乱抓了一把,把它们连带相框也一并丢进了垃圾桶。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让自己的神经放松下来。
没人知道她过去的那三年究竟是怎么度过的,那段在爱尔兰的日子,她什么苦都受过,苏天钊为逼她回去断了经济来源,两个表哥心疼她各自给了她副卡,她却没有用,甚至是连一点帮忙都不愿意接受,一个人一边打工一边上学。
她希望,忙碌的工作能够让她忙得记不起那一个泠于晨。
终于,她再一次进了医院,因为营养不良以及睡眠不足,欧阳曦和欧阳曜骂她,她仍然固执地选择这种自虐的方法来试图遗忘,直到后来,得了胃病才稍稍停了下来。
她会忘记泠于晨的,只要她努力了,即使是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她也要把他给彻底忘了。她一直都这样认为着。
她不知道泠于晨为什么会跑来跟她说这么一番话,明明,他当初就为了一个男人而拒绝与她的婚事,那么,现在他有什么资格来跟她说这一句话?
苏凉的脑子很是混乱,她坐在办公桌前,却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工作。
摆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不耐烦地摸起,竟是裴聿给她打来的电/话。
她莫名有些心慌,手机响了好半晌了才抖着手去按接听键。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很忙吗?”
那边,裴聿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握着手机,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吐出一个“恩”字。
随后,裴聿似是在犹豫些什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凉凉,对不起,今天下午我估计没时间陪你去墓园了,我们再另外找个时间一起去,好不好?”
苏凉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没时间,她只觉得,她现在的心很乱,倘若下午去见裴聿的话,精明的裴聿肯定会发现端倪的。这下,他的话反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那好,我们再另外找时间。”
“……凉凉,你不会怪我么?”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