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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紫光从这眼中钻出,化为一只单足紫眼黑鸦,直接反钻入贺立元神之内,带得贺立拔足就要向阶上逃跑。
不过鬼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蓦然间竟有一只手恢复了行动,一把便抓住了贺立元神的足踝。似能看见一缕杀魇火随即沿着手臂冲了过去,让贺立发出连连惨叫,只是无论他如何挣扎,鬼哥就是死不放手。
说实在的,鬼哥虽然十分好胜,却也不是非杀贺立不可,只是想从他身上多知道一些仙宫的秘密罢了。但是在仙宫门前又出了这一遭事,现下鬼哥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梵一,只觉自己的一部分就要离体而去,下意识的自然要将它抓回来。
而已经筋疲力尽又同样经历大梵天禁法的贺立却再也支撑不住了,在杀魇火冲入元神的一刹,他便再没有什么抵抗的意志了。
仙门之上阴阳流转,日月之影于中穿梭,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第三天时,鬼哥其实便已经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只是他不想动。
他能清楚的看到,帝火自冲出金丹之后,就将所有的杀魇火吸拢到了周围,在其内化成了一只小凤凰。但它却再没有回到金丹内的意思,反而只对鬼哥的元魂有兴趣了。
鬼哥的元魂已经彻底变了一个样子,散发出一股纯净安宁的气息,可是他却有三张面孔。除了他自己的这张尊容,一是不动明王,一是天魔。然而另两张面孔都像是假面具,皆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当那张梵一面孔的右额彻底灰飞烟灭之后,帝火凤凰挟着杀魇火取而代之,那个位置化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火凰法印。只是这一次却没有让鬼哥感觉到危险,反而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恍惚中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些不正常,像是心神受创但并不严重,大约只要静养数日便会恢复过来。但是又过了数日,鬼哥已经再感觉不到有任何伤痛,反而似乎力量还进一步增长,可这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仍是挥之不去。
不过鬼哥的大部分心思仍在右手之上,有了根基的杀魇火源源不断的递过去,一心想要将这只小乌鸦逼回来。
而其实这只独爪魇鸦已经被杀魇火烧得死去活来,梵天之力的绝大部分又遗失在了鬼哥元魂内,而贺立再虚弱也是一个元神,它竟然根本无法摆脱元神的压力而被彻底困在其中了。
直到十数日之后,贺立的元神终于在杀魇火中彻底消散,它才终于落在鬼哥的右手之中,化为了一道似羽乌痕。
在这一刹那,鬼哥终于感觉到自己完整了,而他眼前的一切也同时清晰起来。他站起身来,翻手间一只独爪魇鸦现将出来。不过这魇鸦似是觉得异常恐惧,结结巴巴道:“恭……恭贺老爷重证梵一,小的……小的先前多有得罪,求老爷饶命。”
“老爷?梵一?”鬼哥有些莫名其妙,他虽然能感觉到自己只要轻轻一辗就能将这只小乌鸦辗死,却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要这么做,它明明似乎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至于那梵一……不是刚刚在杀魇火与帝火之中被烧成灰了么?
魇鸦立即答道:“是。小的一直以为老爷已经往返大梵天,不知老爷如何在此苏醒,但老爷的气息小的是忘不掉的。”
鬼哥听了这番话,心思渐渐活泛起来。他知道这一次与当年逆取四世火元并不一样,自己的身上一定又发生了了不得的变化,只是这变化似乎一时还说不清楚。
看着手中的这只小乌鸦,以前许多凌乱的记忆相互交织,他虽仍坚定的知晓自己就是阳鬼,梵一已经完蛋了。可是偶尔一阵思绪上来,让他不禁有些怀疑,事实果真如此么?
鬼哥的面孔并没有什么伤损和变化,但若有相识的人再见到他,一定不会相信他就是鬼哥。此时的他面容温和从容,举止飘逸闲静,目光中更犹如笼了一重清晖。
原本那股从心底和骨子里透出来的惫懒和狡狯,以及时尔流露出的猥琐和狠戾,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清新怡人,有若清晨碧水闻之安神涤念。
鬼哥当然知道自己状态不同以往,在收拾心情之际,他隐约间知道这式鬼禅之术成功了。鬼禅将佛魔二念提升到了一个几乎遥不可及的高度,当这二念碰撞之时便产生了破灭之炎。但仅凭此炎还不足以灭杀梵天,只能迫他进一步占据自己元魂。但是当这三种念力不可避免的交汇于一处,杀魇火终于燃烧起来。
然而令鬼哥疑惑的是,当时自己确实有已被抹杀的感觉,这种事毕竟小有经验。可是后来随着帝火的出现,那令他苏醒过来的力量却是从来不曾感受过的。
他的脑子里不时回荡起‘重生’这两个字,而且无论是身体还是元魂,都在不断向他传达着全新的感觉。
可他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让他重生,一想到极有可能是因为那强大的梵一之力,鬼哥就有不可抑制的心生抗拒。
因为他现在偶尔还是会出现为佛为魔为梵天几种幻觉,最怕的是稍不留神就会再次变成天道,道念的声音和道心的气味实在是太恶心了,稍一思及就几欲作呕。
休养了数日之后,鬼哥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仍想不清楚自己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里得到了什么,但幻觉总算是渐渐消失了。
这一日鬼哥终于不愿意再等了,望向仙门上投射出的光华,那是四道充沛的极阳之力,其中隐隐有法则凝聚,让其集中幻化成一个个的太阳。鬼哥眉头轻皱,忽然间想起,这不就是在仙城中看见的四个太阳么?
原来也是假的。他发了声冷笑,负手拾阶再向仙门而上,却再感觉不到丝毫压力。仙门之上那精美的禁文华光流转,如冰消雪融般纷纷褪散,露出一小片空灵如明镜样的波光。
稷山,迦兰峰。
迦兰峰在稷山群峰中并不显眼,峰上既没有什么高阁大殿,只有一片光秃秃。山上灵气稀薄,草木凋蔽,无论哪个季节都不怎么绿,大多之处是灰黄土色,人迹就更是稀罕了。只有在半山腰的一片缓处,有几间茅草屋,外转以木篱简单的围成一个小院。
清晨的院门之外,有一个高大的披发汉子单膝跪地,一动也不动。啊……哈……从院中的一间草屋内传出某人刚睡醒的哈气声,又过了二三息才高声道:“是无畏师弟嘛,进来吧。”
这大汉闻声站起身来,露出磐石样的方正面孔,却小心翼翼的拉开院门缓步走了进去。他来到主间茅屋正面,在离门五丈远处再次撩袍跪倒,这一次却是大礼叩拜道:“弟子施无畏,拜见禅主。”
屋里一个中年光头僧人抱着扫帚走出屋来,脸上带着微笑,伸手虚扶道:“回来好,回来好。如何,见到师父了?”
施无畏并不起身,反而伏得更低了,并道:“启禀禅主,弟子有愧禅谕,并未得见恩师尊颜,只带回了这个物件。”
施无畏说着从袖中抽出一个小盒,双手奉了上去。僧人放下扫帚,在并不干净的僧衣上抹了抹双手后接过了小盒,然后轻轻的打开,只略一看眼角的皱纹就堆了起来。
这次他单手一挥,施无畏便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将他托了起来,连忙肃然站直了身体。
僧人从盒中取出一片树叶来,叹气之间似乎有些出神。过了良久才问道:“无畏啊,你入门多少年了?”
“回禅主,弟子入门五百四十四年又七个月。”施无畏心下有些诧异,不知此问何由。
僧人点点头道:“五百余年踏入元神小成境界,力可匹敌多半诸仙,也算是天纵之才了。那你知不知晓,似你这般人物,世间又有多少?”
“弟子不知,请师兄明示。”
施无畏有些吃惊,他自修行以来进境如此之快,自然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修炼。只知道自己实力超凡脱俗,其实强到什么地步并不甚具体。
但一直以来有一点他是笃信的,像自己这样的天才,大概整个稷山之中也不出二三人。如果稷山都不多,恐怕世间也应非常稀有。可禅主既有此问,那显然是自己想错了。
“你确实想错了。稷下五院之中,其实各院都有一个真传异材。论战力,不见得都比你强。但论资质悟性,却也是与你不相上下的。然则稷山的底蕴仍不止于此,其实前代诸院法统,也没有尽数遗失。有一些完整的保存了下来,等待有适合的弟子自学成才,薪火阁就是这般的所在。据我所知,阁下已有三位俊彥有所成就,大抵与五院真传相仿。”
“八个?”施无畏一向极其沉稳,听到这里也不禁面色骤变。想不到自己一向自诩惊才绝世,竟然成了笑话,像自己这样的人单稷山之内就有八个之多,名符其实的一抓一大把。
僧人却摇头道:“我知道这话你听了不会舒服,但想来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不是八个,是九个。稷山的根本在于稷溪,稷溪中的那位,资质恐怕还要高你们一头。你们这九人之数,是一万六千年前五院同道一齐定下的,合称稷山九秀。”
施无畏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道:“我稷山人才济济,弟子虽然惊愕,却只有欢喜之心,并无嫉妒之意。”
“有也无妨。你们都是稷山的种子,为了凑齐九秀之数,诸院都是耗了大心血的。可以说这六千年间,稷山之精力物力你们身上耗费不少。你们将来的担子极重,多半是要经历一番血腥的,即使同门之间争斗也是难免,外人就更不消说了,这一点你须明白。”僧人摆了摆手继续说话。
施无畏点头道:“是,砺血出锋,优胜劣汰,取长补短。”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要飞升神界,必得万世奇才,些许争斗杀戮何足道哉,起码要比我们几个老家伙强才行。”僧人说到此处,施无畏已经张大了嘴,旁人不知这位禅主的底细,他却是清楚的。他可是稷山迦兰禅院无想禅主,连当代稷山山主也只能叫他一声老祖,中间差的辈份就不太好数了。而若说起修为,恐怕人间修士的极限大抵如他,似乎不可能再高再强了,要超越他……
而这位一向面带微笑的无想禅主,此时神色却颇有些忧虑道:“九乃数之极致,大犯天道之忌。如尔等这般资质者,要凑齐此数便已非易事,平均下来每三千年才成其数。然而即使我们这些老东西拼命教导护持,他们仍是一代代的倒了下去。这,便是天诅。数万年来,稷山以他们的性命积攒下了破界大劫经验,那是何等珍贵啊。可是……可是师父他消失了六千年后,竟然又传来这样一则法谕,实是让我也有些无法理解。”
在施无畏震惊的目光中,无想摊开了手中那片已经有些腐烂的树叶,只见其上不知用什么油泥样的秽物写着缭草却清晰的两个字,无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