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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千道乱针符的成本不过百斤黑砂铁,也就值十块灵玉。然而一道能威胁到开元修士的针符,便很容易能卖到数百灵玉了,一千道的价值就以十万计。
这很简单的数算,就产生在一盏茶间,若是彭氏姐妹还不知其中意义,那简直就是愚不可及了。而这一千道符若是自用,或许会决定一个元丹修士的生死。
培养一个元丹修士需要数十万灵玉,可若是一个高阶修士要杀他,他也许就连十块灵玉也不值,这就是修界的现实。价值这东西并不是处处都好衡量,若在鬼哥看来一盏茶的功夫够杀很多元婴修士,却要用来掾些没用的铁符,当然也亏得很。
不过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鬼哥还在体味乱针符的真髓。刚才掾符的过程虽快,是因为此符的手法实在太过简单,求的也不过是熟能生巧。其实在这一千道符中的最后百余道里,铁针的数目便已经过百了。
如果鬼哥刻意控制,这个数目可以超过三百。但铁材的承载力有限,数目大了反而会损失威力,就会有些得不偿失了。
六庚符经说的很清楚,任何追求精细而导致损失符力的方法都是邪道,只有精巧与威力并具才是正确的,鬼哥遵循的正是这一点。
不过他却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头,这符法距离经中的极限还大有提升的空间,可自己却感觉到似乎不易精进了。这才试了没多大一会,难道就遇见了瓶颈么?
半个多时辰后,彭月秀又送来了五千块铁牌。鬼哥再动了一番手脚,针数在不损失符力的前提下达到了二百。只是一超过二百之数,符力便有些维持不住,当中甚至有过一次破符的经历。
这让鬼哥百思不得其解,符经也没有半点提及,五千铁牌将尽仍是没有半点进展,让他一时陷入了沉思。
“先生。”彭月秀方才不敢出言打扰,此时才说话道:“先生连掾数千符,想来有些乏了。小婢奉命带来了一些灵酒,请先生一品。”
“秀姑娘客气了。古某口味有些刁钻,非奇绝之酿不饮。”鬼哥对此女打断思路有些不满,却也硬不下心肠喝斥,只能寻个由头冷了脸。
“先生果是酒国中人,先父亦曾有相似之言。是故先父只饮自酿之酒,并说他此生若有什么值得称道,那定非此酒莫属。”彭月秀取出木坛玉碗,说着便为鬼哥倒酒,一股奇香顺着如绸酒帘便散了出来。
“哦?世上能有几个知酒之人,待古某来试试成色。”鬼哥闻了酒气仍不免食指大动,拿起碗来仔细嗅看,此酒如同霜气着附而微泛白色,散着着丝丝冷雾,在玉碗所盛之下煞是上眼。确定其中无有毒害后,干脆一仰而尽。
酒入胃肠,鬼哥立觉腹内一阵彻寒,丝丝寒气漫入心脾,瞬间让鬼哥想起了多年前某个温度相似的夜晚。
然而这寒气散尽,口齿间透着一股香甜,舒爽畅快的凉气便从腹中返来。回味之间,舌触之处却又尽处变成了奇苦,而这苦中竟也生出诸多变化,令人直生喜怒哀乐之思。
鬼哥抿了抿唇道:“秀姑娘,请问此酒何名?”
彭月秀再倒一碗奉上道:“先生在此一日,月秀姐妹便一日是先生婢女,万望先生莫出姑娘之称,只唤秀儿灵儿即可。此酒名为对月,不知是否尚合先生口味?”
“萧萧一老树,枝零叶纷疏。向风听昔去,对月不忍孤。初觉天地冷冽,再觉出尘脱俗,后品浮生良苦。令尊此酒苦中作乐意存深远,只是曲高和寡并非寻常之辈可以享用,堪称是世间奇酿。”
鬼哥侃侃而谈一抒己见,其后再饮一碗,不觉已有几分熏熏然。
彭月秀闻言讶道:“先生真先父知音。父亲若知世上有人能从此酒中品出苦中作乐四字,九泉之下也当含笑了。”
“好好,知音难寻,今日何妨喝个痛快!”
修为到鬼哥这个境界,等闲酒力已然无味,便是海饮修家奇酿往往也难求一醉。如对月酒这般能让他自行放下戒心而开怀畅饮之物,称得上是可遇而不可求。故而鬼哥借此良机,也乐得放纵久抑的心绪。彭月秀玲珑剔透,取出瑶琴以曲相和,也算应情应景。
花月园外一处角舍之内,彭月灵正站在彭夫人身后,公叔总管也侍立一旁。三人望向园中小楼,听着隐约传来的琴音都久不做声。
不过彭月灵终究忍耐不住,咬牙道:“大嫂,你让姐姐为那人奉酒陪琴,是什么用意?”
彭夫人叹息着转过来道:“用意?和你想的一样。”
彭月灵怒道:“我彭家已经堕落到要嫡女牺牲色相的地步了么?大嫂如此作为,日后到了兄长先父灵前岂能抬得起头?”
彭夫人苦涩一笑道:“灵儿,你以为大嫂愿意这样做?公叔总管,你将这两月之事给灵妹说说吧。”
“是,夫人。”公叔老人也叹了口气道:“上月初四,西北甲丙丁三路商队遇袭。初十,北一北二两队失踪。十三,西北分阁被毁,同日西二西三两队失踪。十八日南一二三五六队遇袭,损失惨重。二十四,夫人从天南分阁回途时遇刺。本月初八,东南西南两路特派悉数遭劫。”
彭夫人接口道:“本阁这一月间光是赔付灵石就高达四百余万。元丹高手七位战死两位重伤,开元门客损失一百一十位。灵儿,算上你们姐妹,本阁现在元丹境界只有六人了,彭氏子弟的中坚力量已经折损殆尽。你告诉我,在今日之前我可有让你们为难过?”
彭月灵听得一阵阵心惊,她贵为揽月阁的二小姐,平日根本不过问阁中事务。即使揽月阁已经到了危亡边缘,大嫂还是没让她们有任何涉险之行,而是独自操持着这个烂摊子,其艰难之处可想而知。可是……
“没什么可是!”彭夫人沉声道:“觊觎你姐妹容色者,难道往日就少了?若是找不到一个大靠山,彭家覆亡在即,那时你们如何自处?你姐姐若能找一个好归宿,那是她的福份,就怕人家瞧不上眼。你若还是满心怨愤,明日起便不要再进园了,我亲自前来侍奉!”
彭月灵的泪水已在大眼圈打滚,勉强听得大嫂训斥完,已然羞愤难抑,哭着跑掉了。
公叔老人摇头道:“夫人,您看二小姐这……”
“公叔老伯,我们不能再骄惯二妹了,这样下去她的下场可能会更惨。彭山和彭亮战死了,你看看这个吧。”彭夫人一脸悲戚,颤着手将一绢密信递给了公叔老人。
“夫人,斗天楼这是要赶尽杀绝。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立刻反击。”公叔老人攥紧了密帛,全身登时迸出一股巨大灵劲,将这密帛生生震成了飞屑。
彭夫人颓然道:“反击?就凭你我么?据密报所知,现在已至少有三家参与了针对本阁的打压。尤其那盛世堂的裘老怪,竟公开放言非得我身而绝不罢手。没有强援,我们是对抗不了元婴大成的。我已经交了底给秀儿,就看她能否……”
彭夫人话未说完,便已经看见彭月秀转出了园廊。手里虽然提着一个储物袋,脸颊一片酡红,脸色却是颇为失落。
彭夫人心下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连忙上前几步。但彭月秀抬眼看来,却是直接摇了摇头。彭夫人见状心中一震,几乎就要软倒在地,公叔老人连忙伸手托住。
彭月秀连忙抢上前来道:“大嫂别急,事情还有转机。”
彭夫人急剧喘息了一时,定了定神道:“你说,你说……”
彭月秀赧然道:“先生他说……女色大可不必,只要对月酒一日不断,他便可保彭家一日无灾。”
“他真是这么说的?”彭夫人一把拉住了彭月秀的衣袖,然后即时转问道:“这对月酒还有多少?”
公叔老人有些为难道:“此酒只有老太爷在时酿过,窖藏似乎只剩下了三四十坛,还是为二位小姐所留。古先生若是量宏,恐怕还是远不敷用啊。”
“秀儿,每日只进一坛,说辞你自斟酌。”彭夫人连忙跳了起来道:“老总管,快带我去找酒方。”
彭夫人风风火火的带着二人去了。不过就在他们去后,从屋角的阴影中浮现出一个黑衣人来,正是鬼哥的魔身。
刚才几人之言他早听在耳中,彭家已到山穷水尽之地固然是实情,可是他总感觉有些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恼火。既是一时心软没有忍住,这次闭关恐怕再难平静了,但愿不要误了大事才好。
月牙湖市的势力盘根错结。一般来说各大宗店阁至少都有一位元婴修士为代表,久而久之这也成了本地一项成例。
不过其中也有些根底浅薄者,虽然也有个把元婴修士,但一没实力二没靠山,即使勉强在此立足,却不会兴旺发达。一旦这位元婴消失,就会立即被其他利益者瓜分,揽月阁彭家就是这么回事。
彭家老祖在时,揽月阁还算是有头有脸。换了彭家长子接手,生意便有些不景气了。擂台之风一起,彭家长子被迫与人约斗,就此重伤一卧不起。
到遗孀彭氏掌阁后,揽月阁也确实到了应该消失的时候了。这是实力使然,在修界简直再平常不过。所以即使有人直言彭氏当灭,大部分人也会认为他说的对。
然而怪事年年有,说这话的盛世堂大长老裘方德脑袋不见了。裘方德在月牙湾的名头颇盛,是几个少数大成元婴之一,他如此神鬼不觉的被杀,足以说明出手者比他厉害得多。
仅此一条,线索便指向了传说中的元神修士。不过三两日间,街里坊间的传闻便熙熙攘攘众说纷纭。
可是这场风波未过,斗天楼的楼主江宇风又疯了。他疯巅之中乱打乱杀,不但毙了自己两个亲儿,更伤杀了上百无辜邻里,后来两个元婴修士一齐出手竟也拿他不下,只能被迫将他格杀。
这事一出,便有不少知情者嗅到了真味,传闻和流言纷纷指向了揽月阁。
外间纷纷扬扬之时,鸿运楼主邓龙正汗流浃背的坐在椅上,他背后那双眼血红的披发男子一只右手正按在他头顶。
搜魂术对元婴的伤害是相当大的,无论邓龙如何竭力抵抗,脑子里都像是有许多小虫在乱钻。不多时后,他双眼流血口吐白沫,却已经变成了一个痴呆。
“四象宗赤驼长老。天南赤驼峰也太远了,等他来了再说吧。”魔身喃喃自语,摇了摇头转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