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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鬼哥看到眼前的这个所谓的传送大阵时,心下一阵阵惊骇。
这分明是极其广阔的一片宫殿群,看上去几乎尽是仙玉堆砌。依山而建的灵宫高塔围成四四方方的一座城,在那城中央,一道白光直冲而起,引得上空云彩盘旋。
但这座城内的人并不多,看上去零零散散,加起来似乎也不过数千。而且其中的僧众也不多,似乎连半数也占不到。
鬼哥提仗捻珠由山头迅速奔下,快步往城中走去。这副模样要是四平八稳时还颇有高僧之仪,可要是当街奔跑起来,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立刻引来不少人瞩目,其中更有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位法师似乎从来没见过,莫非不是本阵之人?”
“的确不是,阵中法师并无外出者。”
“外来的?呵,这可奇了,本阵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么。”
“慎言,此处毕竟是梵宗治下。”
“梵宗治下不假,可此阵又不是他梵宗一家的,如此紧要的地方,竟是能任此等修为后辈乱闯的么?”
“这个足下就又错了。你不见这位法师的神采,似乎已至释门中禅心德化的金蕴外显,也许是一位大德。”
“我看不像,释门大德都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修为如此低劣。再说你看他这副样子,哪有点大德的仪态?”
鬼哥不理这些议论,径直向着城中阵眼而去。在外围虽无人阻拦,可来在阵眼附近,戒备便已经森严起来。
“来人止步!报上身份来意!”一队守阵修士瞬间将鬼哥围住,围首修士扬声问道。
“安度国梵净院座师无遮,欲借此阵出行。”
“梵净院座师?一真长老,这是你梵宗的人,你来招待。”
一个白眉老僧远远应声,脚下也不见如何快法,身形便虚了一虚即来到近前,仔细上下打量鬼哥。
鬼哥也在打量这个老僧,心下又是一凛。其余守阵修士也就罢了,从元神到明实不等。然而这个白眉老僧,却明显是一位极英的仙君。这十万梵山当真实力极其雄厚,如此一位仙君竟在此做个守阵之人。
“大德在上,弟子一真有礼了。”
这老僧倒是极为平静,即使一眼看出鬼哥是金身大德,面上也无有什么变化,似是循例盘问。鬼哥应声还礼,心中倒是有些紧张。
“灵山法会已始,众大德座师皆共襄盛会,不知大德缘何却背道而驰?又要往何处去?”
这一问极有道理,梵宗灵山百年一会,整个梵山界内的高僧们齐聚一堂讲经论法,等闲之辈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就如这个一真,修为虽然够高,可于禅法上并不出众,就属于参与不了的那一类。
鬼哥轻笑一声道:“什么灵山法会,分明是群魔乱舞。会无好会,不去也罢。还是回我东辛的好!”
“这……”一真有点不敢接口了。
释门三宗分际,彼此口诛笔罚是常有的事,既是灵山大会当然也避免不了。释宗与梵宗还能分庭抗礼,可行宗却并不善辨法,因此恼羞成怒掀桌子走人的事也不鲜见。
一真话头一转道:“大德不知,灵山大会期间,各方圣僧皆向此处汇聚,传送阵法灵元用度甚巨。大德要走,便须阵法逆行,这消耗又将倍增。远去东辛,几乎已是阵力的极限。如此大事,非弟子可以专擅。不知大德可有宗中令旨?”
“你看这个可行否?”鬼哥伸手间,一个发着莹光的小小符字便向一真飘了过去。
一真双手捧接而过,这一回才略有些动容,只是一时之间似乎还是难以决断。
“一真长老,是什么事如此为难啊?”一个青袍文士轻飘飘而至,落下身来先看了鬼哥一眼,又扫了一眼鬼哥手上念珠,便转向了一真。
“宁先生来的正好,这位大德无遮,要回东辛。”一真苦笑一声,将手中的小符转给这宁先生。
“无遮?”宁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再看手中小符之时也是大皱眉头,道:“这是……玄符……”
“正是,此乃宗上大士的法旨。”一真回答道。
宁先生也有些苦恼之色道:“按说玄华大士法旨,我等应立即遵行。可是这东辛……这岂不是要将阵中六十余年积蓄的仙元一次耗空了么?法会完结之后,又拿什么送诸高僧回返呢?”
又一个仙君!鬼哥心下愈加不安,只能继续保持着平静。
“高志,指向东辛的阵门,最近的是什么位置?”宁先生踌躇一时,便转问先前那守阵修士。
“禀阵主,最近的阵门位于东极寒海的北陆桥附近岛屿,若弟子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冰清屿。”
“这样啊。”宁先生又沉吟一时,才向鬼哥道:“北陆桥虽离东辛腹地有些远,却能省下三成阵力。若圣僧同意,宁某愿与一真长老亲自主阵。如何?”
鬼哥只知道自己来自东辛,却根本不知道北陆桥是哪。不过此刻只要能马上就走,他哪里还有心情挑毛捡刺。
“如此,就有劳二位了。”是以鬼哥毫不犹豫,提杖便向那明亮的阵眼走去。
“宁先生请。”一真礼让道。
宁先生却摆手道:“长老先请,宁某还有点事要交待。”
一真点了点头,转身便也走向阵眼。
宁先生却向高志一摆手,将一枚玉牌交给了他。高志接过后,只见上面数行字几乎一闪而没,以他的眼力也仅仅勉强记了下来。
“你亲自去稷山,找一个叫施无畏的人,就说那人可能找到了。”
高志一言不发,转身便消失不见。
宁先生转过身来,远远看着鬼哥的背影,心下却暗道:那串珠一共三十六颗,四九三十六,那就是九等圣门信物。再上的十等便唯有圣主一人了,他难道是圣主的继承人?稷山那几位真是胆大包天,什么人都敢招惹。
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系着的孤零零一颗小铃铛,不禁略摇了摇头,这才起步向阵眼中去了。
鬼哥坐在阵中,一阵阵心神不安,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感到浑身上下都有些颤粟。当一真与宁先生两位仙君合力运转阵力之时,那恢宏的阵力产生出极度刺眼的白光,再加上极速飞旋的庞大仙力,让鬼哥有些摇摇欲坠。
眼前一阵晕眩中,他似乎感到身外的世界被扭曲,如一幕轻绸样被折了又折叠了又叠,让身在其中的他烦躁到了极点。
所幸这个过程并不很长,似乎没过多久,一阵凉意降临,周遭光明顿去,仙力也就此归于平静。但不一息间,冰冷刺骨的感觉便侵袭而至。
这个传送大阵的阵门,实是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用过。沧海桑田,时至今日已经沉入水中。所以鬼哥一经出现,就立刻泡在了海水里,再加上地处严寒,猝不及防之下便有了这一遭。
不过此处海水并不很深,离土陆也不过二三百丈。鬼哥迫开海水升浮上来,只见夕阳矮沉,天空鳞云红染,海面上一片片小山样的浮冰,正是一片冰海之域。
海天波光辉映,本是一片绝佳胜景。可此时鬼哥不知怎地,竟然似抵御不住寒冷,不禁身体一阵阵虚弱,脸色也显得十分苍白。御风是办不到了,勉强踏波登陆,竟一下子站立不住跪伏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鬼哥心下一阵阵心浮血躁。
即使修为尽失,单凭空尘阳骨,就算在碧幽泉里泡澡也没什么大不了。即使没有阳骨,凭炼气三五重的灵力也理应不惧区区冰寒的。
好在有冰石念珠在手,轻捻了一时便慢慢趋于平复,体力也有些恢复。然而就在此时,他发现面前出现了一袭浅白衣裙。裙下一双玲珑小脚隐约,只露出珠玉般的两排脚趾。
惊诧中抬头看时,方见一个如同冰玉雕琢般的绝世丽人亭亭静立于前。此女容色,仿佛如画里云仙般不真实,尤其面上那层寒冰般的冷意,真让人几疑她是不是活人。可她偏偏又生了双春水清波样的眸子,让一切都鲜活起来。
“敢问贵客从何而来?”丽人唇动语响,珠清玉脆。
“贫僧只是个过客,多有打扰。”鬼哥虽然定力不足,被这丽人的容色慑得有些心旌神荡,可毕竟脑子与眼力都在。这丽人美则美矣,却实是一位修为高深的仙士,与她纠缠并不明智。
“过客?”丽人轻笑一声道:“我倒觉得高僧面善,像极了一位多年未见的旧友。”
“施主说笑了。”鬼哥连忙摇头道:“你我素昧平生,定是认错人了。”
“认没认错,一试便知。”
这丽人不容分说,抬起纤纤素手,已然一指轻轻点在了鬼哥额头之上。哧啦一声响中,鬼哥只觉神意心识如遭重槌猛击,一下子便昏厥过去。而这位丽人亦同时觉指尖处奇热无比,连忙缩回手来,神色极是凝重。
一个玄衣女子闪烁而现,向这丽人一礼道:“宫主,此人便是你说的……”
这丽人沉吟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此人有些诡异,凭我的目力竟也看他不透。我刚刚出手相试,却几乎被他灼伤。墨儿,你将他先送到春水居修养吧。”
“啊?”玄衣女子讶道:“牧姐姐,春水居是姐妹们沐浴之所,让这么个臭男人进去……”
“秦墨言,这是命令!”白衣丽人转身便走。
这个白衣丽人说的没错,她与鬼哥确实是见过的。当年鬼哥亡命逃离西荒,她却是那场战事的旁观者,自然曾经见过。只不过那时鬼哥大约只是一副骨架模样,而这副骨架的气息如今也是几经剧变,即使重新剥去血肉,也与当年再不可比较,她必是认不出来的。
而这位白衣丽人却又错了,她心里要等的其实另有其人,那一位法号了缘,当年同样与鬼哥进入了传送阵。
这位白衣丽人,正是当年的北屿仙盟的冰莲神座牧兰衣。而此处便是她的洞府,冰清屿冰华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