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做朋友吧

唐十七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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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与赵国这公主交好,并无弊处,你如此戳人家心窝子作甚?”稷言他舅舅走出屋来调侃他。

    “不相干的人罢了,我如今做着质子,与她身份悬殊,何必上赶着不要脸?”

    他舅舅又往平日读书的地儿一坐,好一副悠闲的做派,“诚然你嘴上说着不相干,须知只有在意一个人,才会纠结自个儿是否堪堪匹配。”

    “罢了,你一大把岁数,我与你讲这些个作甚,左右我哄不过你,只是我觉得,无能为力之事,当舍断罢了。”稷言抬脚往自个儿屋走去,他舅舅暗自嘀咕“我才堪堪二十来岁,却又何来一大把岁数之说……”

    话未毕,却又听见门口传来那两人细细的商讨声。

    “不若你今日早些出宫,去多多寻些民间有趣的物件儿,明日你我来赠与他,大抵世人都爱这些个赠来赠去的把戏。”

    “倒是个好主意,那我今日便早些出宫,只是如今宛姐儿她哥哥不在邺城,不然我们便需不着这样急吼吼的。”

    “为何?”

    “你不知,她哥哥当年可是邺城纨绔中了不得的人物,坐的是头把交椅,招猫逗狗之事信手拈来,还怕寻不着有趣的物件儿……”

    “唔,这样,诚然我并不晓得这二者之间该有些什么关系,不过你与他安排这出场却是着实让我惊艳了一把……”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清。

    他舅舅直摇头,“想来接下去你有好些时日不得清净了。”

    溶锦与谢桓交代得清楚,第二日他果然带了些有趣的物件儿来,譬如两只叫来福与旺财的蝈蝈,又譬如还有一本名《霸道王爷难驯服》的话本儿。

    据谢桓言,这话本儿可是他尽心挑选得来,他在《霸道王爷俏神医》与这本之间纠结好久才定下。

    “当时我觉着罢,稷言这模样与霸道王爷极为符合,我便琢磨着先参悟参悟,指不定能学着精髓,拿下稷言。”

    “那今日你先不要将这话本儿赠与他,先借我参悟参悟。”

    “你参悟这些作甚?”

    “自然是学着精髓,拿下他!”

    “拿下谁?”

    “稷言呗。”

    谢桓瘪了瘪嘴,“不妥,你悟性不够,想必参不透不说,反倒易弄巧成拙,这事儿上,你只需听我的便成。”

    “行罢。”

    当日下午,溶锦便带着谢桓去过清露宫,谁料竟吃了闭门羹,遇见稷言的舅舅在廊下看书,只得了句“他不在,改日来罢。”

    谢桓放下物件儿,坐在宫门口泄气,“他这是故意跟咱们过不去罢,因知你我今日要来,特意躲着。”

    “谁教有些人说话不过脑子,伤了人家的心呢?”溶锦拿着手里的团扇挑衅地对着谢桓扇了扇。谢桓拿开,仰天长叹,“说得好像是你一人独来他便要见你似的。”

    “倒也是,多半也是不见的。”

    “不如咱们去昭庆宫找柔贵妃娘娘支支招儿罢?”

    “作甚要找柔娘娘,不找我阿娘?”溶锦纳闷。

    “你脑袋里是浆糊么,你要作死找了姑母,隔天姑父便晓得了,那小子铁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谢桓戳了戳溶锦的脑袋。

    “嗷!”

    “走罢!”谢桓站起身来拉了溶锦往昭庆宫走。

    去了昭庆宫,柔贵妃从小厨房里端出井水里湃过的瓜果给他们放在院儿里的石桌上。

    “想同稷言殿下结识?”柔贵妃诧异,毕竟他们头一天上书房那日,她去接他们下学,谢桓还一副瞧他不顺眼的样子。这没过多久,竟想着跟人家结识。

    “想是想,想着结识过后能交好便再好不过,可人家不搭理我。”谢桓趴在石桌上。看溶锦一个劲儿地在那儿吃,心里颇不是滋味,打掉她的手,“便知道食东西,不做正经事!”

    “嗷!”溶锦不满。

    “循序渐进吧,许多事情不可一蹴而就。”柔贵妃将橘子剥了递给他俩。

    “那要循到何时去?”谢桓接过。

    “他心里有心结呢,岂是那般容易就解开了?”

    “什么心结?”谢桓问。

    “上回与你们说过,稷言殿下早年被齐国送来,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想他过得并不如意,但我细想,他初初来时似乎也不大对劲,约摸他在齐国时便过得不舒心。那么处境使然,他是未曾学过如何待人好的,他时时言不配,只怕是怕自个儿留不住。”

    “不敢,拥有么?”

    “想来是的,稷言殿下这样的人,那便轻易招惹不得,你若是招惹成了,便不能轻易舍弃他。”柔贵妃用帕子替他们擦了额头上的汗,“便譬如你们在路边救了只流浪猫,闲时去瞧瞧它,与它喂顿饭,却不将它抱回家,或许时日一长又不再记得它,于你们而言,不过少了件无关紧要的事罢,于它而言,却已然成了它的习惯,当分别来临,它失去的便不是某个人,却是它黑夜里的那盏走马灯。”

    这些谢桓与溶锦从未细想过,他们生来尊贵,便只有别人巴结他们,万没有他们依附别人的。黑暗尚且未曾见过,又如何能体会那无尽的孤独呢?

    谢桓心中好是懊恼,为何要嘴瓢说了那些不知轻重的话,想必是极戳心窝子的,真是越活越倒退了。他与柔贵妃告辞,拉了溶锦往外走。

    “我们走,去找他,去道歉,为我的不知轻重,不分青红皂白。”

    “你不别扭了?”溶锦笑。

    “嗯!”

    走到清露宫,谢桓往闭着的宫门口一坐,向溶锦招了招手,“过来坐着,你将头伸过来贴近门缝,他若是在里头,只需一说话,你一准儿听得见。我呢,就在这儿守着,他若是从外头回来,我立马给他逮着。”

    “好!”

    稷言从御膳房端了剩饭回来时,又见沐锋在清露宫附近,稷言面不改色往他身边经过,却被一把抓住了袖子,“又吃剩饭呢?”

    “放开!”

    沐锋纠缠“我便不放,你又能奈我如何,今儿个我不乐意,打算往你这儿出出气!”

    稷言不耐烦,将饭放一边,站的笔直,一动不动,“要打便打,打完我得快些回去。”

    “你倒乖觉。”

    等谢桓他们听见动静赶来,沐锋已走了,稷言躺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还有在地上摩擦过的痕迹,渗出血。他努力想爬起来,手却使不上力。

    溶锦跑向他,想扶他起来,刚走近,便被他呵斥。

    “公主别过来,离我远些!”

    脏!

    “你这是作甚,都伤成这样了,尽逞能,怎么不自个儿站起来?”说话声音已带了哭腔。眼泪快要溢出眼眶,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儿,哪里见过这么大的架势。

    稷言望向她,怎么又哭了呢?想替她擦擦眼泪,又怕自己满手的血脏了她的脸,索性别过头不去看她,声音也带上了自个儿未查觉的温柔,“你走罢,等我过一会儿自个儿能爬起来。”我身上不干净,怕弄脏了你华贵的衣裙。

    谢桓看不下去,冲过来将他的手环过自己的脖子,“锦妹,搭把手,我背他。”

    “嗯!”溶锦手忙脚乱地扶着稷言的手和背。

    谢桓终究比稷言小两岁,稷言已隐隐有了少年的影子,谢桓却还是小男孩儿的模样,背起他来也吃力,索性谢桓始终不曾放开手,踉踉跄跄的,也背到了清露宫。

    溶锦一边扶着稷言,一边用另一只手推开宫门,谢桓使劲嚷,“稷言舅舅,快些出来,稷言受伤了!”

    他舅舅镇定地从屋里拿了药箱出来,将他扶在平时自己看书的椅子上。“一惊一乍嚷嚷,有失风度,就放心,今日便是遇不着你们,他自个儿也能回来。”

    这时候了你还跟我扯风度呢?谢桓嘴角抽抽,“什么风度不风度的,我一向是没风度的,如今风度这玩意儿能使稷言伤口愈合么?若是能,我定做出个翩翩公子的做派来,但现下显然是不能。”

    溶锦看着稷言上药,明明很疼,可他宁愿握紧椅子扶手,流一头的汗,也不吭声。她替他轻轻擦了汗,又从袖笼里拿出一个小橘子,细细剥了,递他嘴边,“吃一口,便不疼了。”

    稷言抬头看她,笑的眉眼弯弯,不自觉张开了嘴,一瓣橘子塞进来,很甜。

    “甜不甜?”溶锦问。

    “甜。”

    谢桓登时对着他俩挤眉弄眼。

    瞧把你骚的,溶锦推他,又与他使了使眼色,“你正经事还未办妥呢!”

    谢桓立刻站直,扯了扯衣袍,竖了竖衣领,咳了两声,“那个……稷言,我上次……还有那个……上上次,可能……也许……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能……能原谅我么?”

    “咚!咚!咚!”谢桓紧张得好似能听见自个儿的心跳声。

    “晓得了。”

    “晓得了?”谢桓忍不住重复,晓得了是几个意思?这到底是原不原谅啊?

    “舅舅,送客罢。”

    稷言舅舅将他俩捉出去,关上宫门。

    谢桓愣了,看向溶锦,“所以我们又被嫌弃了?”

    “现下看来,的确是的。”

    这哔了狗的人世间还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