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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再次悄然爬上了山坡。
宁静的乡村渐渐苏醒,袅袅的炊烟升气,十几岁的大姑娘提着水桶来井边汲水,头上扎着的红绳在微光下轻轻的抖动着。
井边的青苔已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不论来来往往的人有多少,依旧顽强生长着。姑娘的绣花鞋踩在上头,手里的水太沉重,便不小心滑了滑。
她短促的惊呼了一声,手里一松,那水桶就直往井里掉,连着绳索飞快的被扯进去。然而这时,一只手忽而伸过来,一把抓住了下拉的绳,三下两下把装满了水的水桶提了上来。
“拿着。”声如其人,关卿辞的声音冷峻如寒露。
但逆光之下他的脸竟也柔和了不少,姑娘微微红了脸,第一次觉得原来大理寺的人也不是那么可怕。她轻声道了谢,关卿辞放下水桶,便走了。
昨夜的大青乡风平浪静,柴房里的三人睡得腰酸背痛,但一早出来时,脸上仍有捡回一条命的庆幸。而当年故事里的另外一个人,却依旧悄无声息的,自尽于家中的房梁上。
是以关卿辞一大早便赶到了老村正家察看,结果令人唏嘘。老村正是真真正正的自杀,家中事务包括村里的大事小事他都逐条罗列好写在了一张白纸上,然后,平静赴死。
只有回归死亡,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老村正的死就像一道刮过平野的风,让刚刚安静下来的村子又沸腾了起来,尤其是当他们看到李茂和老村正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个都惊骇的不知所措。
为了防止不安的情绪蔓延,李晏亲自坐镇老村正家。看到洛阳王在此,村民们的心果然安定不少,也没有出现什么喧哗的场景,因为此刻的李晏穿着大红的袍子,微微低头轻抚着沉重的黑色棺材的模样,看起来比那些未知的危险还要令人敬畏。
对症,才能下药。
对于村民来说,敬畏远比亲和来得有效。
燕三白纵观全局,在门口遥遥对李晏点了点头,而后悄无声息的退走。
在这个重新变得压抑诡谲的村子里,那道白色的疾行的身影就像一抹亘古的不被污染的色彩。他抬头看了看天,山雨欲来。
王德坤三人不敢前往老村正家,因为他们的脑海里也仿佛已经开始浮现出自己惨死的画面。他们知道,如果自己不自杀,肯定也会被杀,可关键是他们不是那个不怕死的老不死!他们还想活!
所以他们连家里也顾不上了,死守在蔡家老宅里,待在大理寺的视线之下。蔡县令不是很欢迎他们,但也没办法把他们赶出去,因此脸色不是很好看,也不想叫蔡志璟与他们过多接触。
燕三白再次来到了扶笙家,扶笙依旧对村里的事情不闻不问,自顾自的上山采药去了。扶笙不在,家里的门锁了,然而这一把小小的锁当然挡不住燕三白,燕三白只是稍一用力,门锁便被直接卸了下来。
他掀开布帘走到里屋,看到了躺在床上时日无多的妇人。
“打扰了。”
“笃笃。”零丁再次叩响了阿九家的门,那张可怖的丑脸探出一半来,沙哑的声音响起,“三天时间还没到。”
零丁歉意的笑笑,“我家公子说来不及了,银两不会克扣你的,你把匣子给我吧,哪怕半成的也行。”
阿九狐疑的盯着他,直到那双幽黑的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得零丁头皮发麻,他才点了点头,“等着。”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从村外疾驰而来。
关卿辞亲自跑了一趟县城,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此时快要临近晌午,吃饭的时间到了。
老村正家的人群开始散去,蔡家老宅里站在各处提防的大理寺人员也都感觉到了饿意,一股饭菜的香味飘出来,勾得他们不禁吞咽了口唾沫。
“大家快来吃饭吧。”蔡志璟从厨房里出来喊人,他做事周到,不分先后,一定会每个人都喊到,所以大理寺的人都对他的照顾表示很满意。能得大理寺青眼,蔡志璟日后的路会好走不少,恐怕这也是蔡县令让他来照顾的初衷。
叫完每个人吃饭,蔡志璟又照旧给柴房送饭。
可是走到半路蔡县令就叫住了他,“志璟,学堂今日有人来找你了,你已请假多日,再不去夫子该有意见。这里的事情我来忙,你回县衙去拜访拜访他老人家,腊肉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爹……”蔡志璟有些迟疑。
“听话。”蔡县令微微板下脸,“这大青乡越来越乱了,你也待了那么久,再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可是……”蔡志璟还想说话,却被蔡县令瞪了一眼,这才答应下来,把端菜的托盘交给蔡县令,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跟等候在一旁的衙役回县城。
大理寺的人知道他要走,还挺舍不得的,蔡志璟一一跟他们告别,“学生只是去去就回,明日便给大家带新鲜的肉包子回来吃。”
蔡志璟走了,蔡县令才端着饭菜推开了柴房大门。看到来人,王德坤三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张垣问:“王爷呢,他回来了吗?”
刘大全紧接着问,“对,还有那个白衣服的,据说他是个武功很高的大侠,他回来了吗?”
蔡县令慢条斯理的把饭菜放在地上,打量着坐在稻草堆上,全不复平日里嚣张气焰的三个人,忽的,笑了一下,“你们还盼着他们会保护你们吗?”
王德坤冷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早看不惯你们,盼着你们早点死。”蔡县令此刻仿佛没了顾忌,眼神像刀子一样冷冷的刮在三人脸上,“快吃饭吧,也不知道你们还有几顿饭可吃。”
“蔡志禾!你别得意忘形!”刘大全愤愤道:“我们要全死了,大青乡一连死了那么多人,你以为你身为县令就脱得了关系吗?”
蔡县令还以讥笑,“呵,有洛阳王和燕三白在此,论担责任也轮不到我来担,你以为燕三白是你们这种只会昧着良心推卸责任的小人么。更何况我儿子把他们照顾的好好的,他们还会反咬我一口?”
刘大全一时语塞,王德坤却面露阴沉,“蔡志禾,我知道你一直跟我们不对付,恐怕一直盼着我们死呢吧。只是我很想不明白,村里出了你这个举人,所有人都待你不薄,我们三个也从未招惹过你,你为什么一直跟我们过不去?”
蔡县令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说着,蔡县令拂袖而去,关门之时,却长长的抒了口气。他皱着眉,保持着关门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没有要马上离去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蔡县令,你在这儿做什么?”
蔡县令的身体瞬间僵了僵,但很快就恢复过来,转过头道:“是燕大人回来了啊,我正给他们三个送饭呢。”
“令郎呢?”
“学堂有事,我让他先回去了。”
“原来如此。”燕三白仍旧是温和的,这叫蔡县令提起的一颗心不由缓缓放下。然而还不待他松一口气,燕三白嘴角那丝温和的浅笑却慢慢的染上寒霜,春意,一下子过渡到了寒冬。
“蔡志禾,你身为县令,可知纵使犯人再罪大恶极也不可擅自动用私刑?”
蔡县令心里咯噔一下,“大人,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燕三白没有理会,继续道:“包庇,隐瞒,与前者同罪。”
“大人……”蔡县令手心里渗出了冷汗,而这时,燕三白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柴房。三枚铜钱出手,刺破纸窗打在了他们手里的碗上。
三人顿时一惊,意识到危险,连忙冲出去,却见燕三白和蔡县令正在对峙。王德坤是个做买卖的,头脑灵活,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指着蔡县令质问道:“是不是你在菜里下了毒?”
说着,他又转向燕三白,“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要不是您及时打掉我们的碗,我们可就都死了!”
燕三白微皱起眉,“在下自有主张,莫要大声喧哗。”
这时,大理寺诸人闻声赶来,关卿辞也恰好大步踏进院门,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对视了一眼,燕三白点点头,关卿辞眸中寒光乍现,转身,把身后一人拽进院子里,目光扫过下属,“抓人。”
章琰看到蔡志璟去而复返,还是被自家大人抓回来的,心里不由一惊,没料到他也会和这个案子有牵扯。不过命令要紧,章琰没多问,立刻带人风驰电掣而出。
“大人,你们抓我儿子干什么?”蔡县令赶紧站到蔡志璟身前,“毒是我下的,关志璟什么事!”
蔡志璟愕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蔡县令制止住。
“好。”燕三白平静的看向他,“那请你告诉在下,为何下毒?”
“那是他们死有余辜。”蔡志璟面容沉肃,双眸中隐藏的怒意和厌憎终于在此刻全部爆发,“十几年前那场大火发生的时候,我也在场。”
什么?!
王德坤三人双目睁圆,张大了嘴看着蔡县令。
蔡县令冷哼一声,“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跟你们不对付么,因为十几年前那一晚,所有的事情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以为自己真的做得天衣无缝吗?”
三人的脸色顿时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刘大全道:“所以这次是你在报复我们?是你杀了我儿?”
“不错。”蔡志璟供认不讳,“我当时正准备赶考,虽心中愤怒,想立马去报官,可又怕惹事上身,耽误前程,所以才压了下来。但你们四人十几年来还不知悔改,我也日日受良心谴责,不杀你们,我心病难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