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并蒂莲

贼道三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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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二章并蒂莲

    这『浪』船上有五位『女』子,王微及其小婢蕙湘、张岱的『侍』婢素芝、张萼的『侍』婢绿梅,还有一个就是穆真真,傍晚张氏三兄弟去岸上酒家陪范文若饮酒,这五位『女』子就都留在船上,用瓦钵煮粥,烹制几样小菜,穆真真厨艺也很在行,只是没有王微那么『精』细,素芝和绿梅是没下过厨的,只会凑热闹——

    穆真真虽不怎么说话,但王微偏与她亲近,王微是最善相人的,张氏三兄弟的三个『侍』婢,就数这个堕民少『女』最是纯真质朴。

    斜阳落到薛淀湖西岸的群山外,天空依然很明亮,晚霞如火,铺满半边天空,王微诸『女』用罢晚餐,这大热天,少不了要洗浴,这『浪』船上备有两只浴桶,男『女』分用,象穆敬岩、能柱他们哪里要什么浴桶,都是往河里一跳,洗个痛快——

    王微洗浴了出来,半湿的长发披至腰『臀』,干净的布袍未束腰,宽宽大大,行步之间,腰肢款款,反而更显窈窕,素面不敷脂粉,却眉目如画,双眸顾盼间,那灵动妩媚之态,让素芝、绿梅自愧不如,暗暗嫉妒——

    “微姑,微姑,这湖边鸟雀甚多,微姑你看——”

    那个名叫薛童的披发童子午后一直不见人影,这时兴冲冲回来了,提着一串鸟,有黄头鶺、梅『花』雀、小豆雀……约有十几只,五颜六『色』,立在柳树下高高举着这串鸟给王微看,都是他用弹弓打的。

    王微嗔道:“不到日落你都不知道要回来是吧,你打来这么多鸟做什么!”

    “微姑莫要责骂,我有稀奇物给你看。”

    薛童嘻嘻笑着,将那串鸟放在地上,变戏法一般,手里多了一枝含苞『欲』放的莲『花』,竟然是并蒂莲——

    王微喜道:“昆山并蒂莲吗,你哪里采得的?”

    薛童道:“就在湖边,只有这一枝。”

    王微道:“『花』还没开呢,可惜了。”

    昆山并蒂莲,见之是祥瑞、是吉兆,相传是元末大名士梅『花』道人杨铁崖的弟子顾阿瑛从天竺得来的异种,『精』心栽培而成,非常难得,这薛淀湖竟有野生的并蒂莲,自然更为稀罕——

    王微道:“小童,把『花』丢给我。”

    薛童便将那枝并蒂莲向船头掷来,王微眼疾手快,纤手一扬,就已接住那枝莲蒂,拈『花』赏看,一边的穆真真暗暗称奇,心想这位王姐姐好生敏捷。

    薛童脚边那串鸟突然扑腾起来,鸣声清脆,似在叫着“饶命,饶命——”

    薛童道:“有一只还没死透。”就待一脚碾上去,王微赶忙喝住:“不要动。”问身边的穆真真:“真真,你听这鸟在叫什么?”

    穆真真笑道:“奇了,似在叫着饶命。”

    那只鸟还在凄惨地叫着,乍听象是在叫“饶命”,仔细听却又不怎么象了,只是哀鸣而已。

    王微道:“小童,把这鸟放了吧。”

    薛童蹲下身检看了一下,说道:“左翅伤了,放了也飞不了,微姑要养它吗?”

    王微道:“那就先养着——姚叔,你去街上买个鸟笼来。”

    薛童自用一把五寸小刀去河边宰鸟剥洗,这薛童十来岁,杀鸟不眨眼,手脚麻利,很快将十来只鸟洗剥干净,过来央求王微帮他烹制——

    王微这时在船头铺一张莞席,搬了一张小案,那枝并蒂莲养在一个青瓷瓶中,王微跪坐在莞席上,铺纸研墨,要画这并蒂莲,白了薛童一眼,说道:“取一分银子,让镇上店家给你烹制,吃了赶紧回来,莫要贪玩。”

    薛童答应一声,飞快地去了。

    素芝、绿梅几个都围在王微身边看她画莲,王微原先跟着假母马湘兰学画兰和竹,颇袭其韵,自去年始得陈眉公指点,用彩墨较干,疏疏几笔兰竹,笔致柔中带刚,颇见风骨,这时用水墨画这并蒂莲,点染湿氲,清逸可喜,待暮『色』沉沉而下时,这幅昆山并蒂莲图已经画好,落款是万历四十二年仲夏辛未日草衣道人作于青浦舟中——

    穆真真见王微画得美,不禁赞道:“王姐姐画得真好,和我家少『奶』『奶』一般,我家少『奶』『奶』上回画了蹴鞠图,还画了六幅灯景画,有一幅是牡丹『花』下的青蛙,那青蛙好似要蹦起来。”

    王微到张原的舱室里坐着,听穆真真这么说,便问:“介子相公已经成亲了吗,谁家小姐?”

    穆真真道:“是会稽商氏的小姐,去年下的大聘,尚未成婚。”

    王微“哦”的一声,过了一会,问:“那商小姐定是才貌双全是吧?”

    穆真真点头道:“是,容貌美,又多才又贤惠,我家『奶』『奶』很喜欢,少爷更喜欢。”

    王微画得并蒂莲的欢喜渐渐淡去,有一种酸楚浮上心头,也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只是觉得自怜自伤,她父亲原是睢阳州学学正,告病还乡,却在途中去世,继母就把她卖给了扬州养瘦马的人家,卷了财物跑了,父亲的棺柩当时是寄存在江北某地的一座小佛寺中,当时她年幼,记不得地名和寺名,只知尚未过江,在扬州以北——

    天完全黑下来了,穆真真点上灯,抬眼一看,默默不语的王微秀眉微蹙,美目含愁,不知在想些什么?

    穆真真没敢打扰,自取了一卷《史记》来看。

    王微回过神来了,见穆真真看《史记》,惊讶道:“真真能读史吗!”读史的『女』子少,大都是读些风『花』雪月的诗词——

    穆真真有些得意,却不敢显『露』,说道:“都是我家少爷教我的,我去年都不识字,《史记》、《左传》也是少爷让我看的。”

    王微看着这堕民少『女』打心眼里欢喜的样子,夸赞道:“真真妹妹聪明,又生得美丽,你家少爷也很喜欢你是不是?”

    穆真真顿时满脸通红,眼睛不知该往哪看——

    王微心中一动,同是贴身『侍』婢,这穆真真和素芝、绿梅大不一样,似是尚未委身的样子,不然不会羞成这般模样——

    见穆真真羞窘难当,王微笑道:“真真你看书吧,我去歇息了。”

    穆真真羞得不行,巴不得王微赶紧离开,听得王微去隔壁舱室了,便又埋头要看《史记》,书页上的一个个字历历在目,每个字都认得,一行看下来却不知道什么意思,心不在焉啊。

    穆真真将灯芯剔亮一些,看着那一点灯火怔怔发痴,想着方才王微说的话,脸上红『潮』不退——

    ……

    范文若酒量好、谈锋健,与张原三兄弟把酒畅谈,到戌时末才回到漕河边,范文若的船就在『浪』船边上,在岸边拱手作别,各归舟中歇息。

    张岱、张萼都有些醉了,由能柱和冯柱搀着,张原还好,饮酒过量伤身,他后来是以茶代酒了,兄弟三人踏上船头,陡听一声厉叫:“饶命——”

    张原吃了一惊,抬眼却不见有人。

    张萼睁着醉眼张望道:“谁,谁要饶命?”

    张岱也是醉态可掬,问:“饶谁的命?”

    穆敬岩道:“是鸟叫。”走过去从船头舱『门』上端摘下一个鸟笼,笼里那只鸟似鸽略小,黑『色』的羽『毛』象八哥,张岱、张原、张萼几个都没见过这种鸟,正端详时,这鸟又突然来一句“饶命——”

    张萼哈哈大笑,说道:“朕赦你无罪,饶你鸟命。”

    一个披发童子从船舱里钻出来,踮着脚伸长了手向穆敬岩要鸟笼,说道:“这鸟是我的,我家微姑养的。”

    穆敬岩便将鸟笼给那童子,笑道:“这不是鹦鹉,却也能言,奇怪。”

    张萼问那童子:“你家微姑何在?”

    薛童道:“已经歇下了。”

    张萼道:“如此良宵,睡觉可惜,唤她起来与我们兄弟一起赏月饮酒。”

    张岱比张萼醉得轻些,说道:“三弟,今夜是五月三十,无月。”

    张萼扭着脖子歪着脑袋看天,说道:“无月,那就看星星。”扯着嗓子叫:“王微姑,来看星星哪——”

    这样大叫王微姑实在不大象话,张原知道三兄喝醉了喜欢唱一段,便道:“三兄,唱一出《单刀会》吧。”

    “不。”张萼一口拒绝,说道:“今日不唱《单刀会》,要唱《西厢记》。”便坐在船头拍舷嚎叫道:“——饿眼望将穿,馋口涎空咽,空着我透骨髓相思病染,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休道是小生,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近庭轩,『花』柳争妍,日午当庭塔影圆。『春』光在眼前,争奈『玉』人不见,将一座梵王宫疑是武陵源——”

    张岱也来了兴致,唱道:“从今后『玉』容寂寞梨『花』朵,胭脂浅淡樱桃颗,这相思何时是可?昏邓邓黑海来深,白茫茫陆地来厚,碧悠悠青天来阔;太行山般高仰望,东洋海般深思渴。毒害的恁么……”

    张原在一边忍不住笑,大兄和三兄这是在诉说相思之苦呢,王微同舟,把我这两位族兄『迷』得七颠八倒,这可麻烦,红颜祸水吗——

    就听张萼叫道:“介子,我不与你赌李雪衣了,只与你赌王微姑。”

    张原忙道:“三兄醉了,赶紧睡觉去,赶紧睡觉去。”

    张萼道:“我哪里醉了——范兄,文若兄,你说我醉了没有?”

    邻舟传来鼾声隐隐,范文若已入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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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事耽搁了,更新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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