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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鸣果真搬进了吴筝的小屋。吴筝以为他是心血来潮,谁知他一住就是好几个月,不但没有要搬走的迹象,反而住得很哈皮很满足的样子。
严格来说,周一鸣确实像他所说的那样,主要是照顾吴筝,而且还照顾得特别好,吃穿住行无一不细致周到。
但吴筝无论如何习惯不了。除了不习惯房间里多了一双拖鞋、一套洗漱用具、几套陌生的男装之外,不习惯的还有精致的营养餐、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衣服、安静的夜晚身边突然多出一个讲话的人,周一鸣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他枯寂的生活,点燃起一连串火花。然而火花越美丽,他越害怕。
好在周一鸣比较克制,只在第一天晚上抱过他,以后再也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说话也十分有分寸。只是偶尔会用深情专注的眼神久久地看着他,但管天管地也管不着别人的眼睛,又不是偷窥他洗澡。这种时候,吴筝就安慰自己说,周一鸣和贺景瑞一样,不过是想寻求良心上的安慰,既然心有亏欠,想要弥补偿还也很正常,而这位英俊的学生身就一双电眼,时不时要放放电,要不然憋着不舒服。
好吧,这样搭伙似的过日子也不错,只要别去谈感情,只要遵守那最后的底线。吴筝反复对自己说。
“吴老师,你的朋友又来了。等你好半天呢。你们感情可真好。”培训中心的小妹笑嘻嘻地对吴筝说,看他的眼神特别暧昧古怪,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们的事哦”。
吴筝疲累地揉揉眉心,直接无视对方的态度。
谁让周一鸣三天两头往培训中心跑,在人前毫不忌讳他的关切,这很容易让人误会。说了他好几次都不听,每次好脾气地听完,下次照旧会来。
吴筝如今在一家儿童文艺培训中心交幼儿吹葫芦丝,弹电子琴,收入不高刚够糊口,但没有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每天跟小孩打交道,还是那种不超过十个人的小班,算是比较轻松的工作。
培训中心的大厅里放着一架钢琴,此刻钢琴前正坐了一名小女孩,周一鸣坐在一旁,满面笑容地指导她弹奏,旁边围了几个小孩专心地看着他们。
小孩子最是知道美丑,周一鸣来过几次后就成了最受小学员们欢迎的“周叔叔”,每次来都要被孩子们围住——就知道是个招蜂引蝶的主儿,连小孩都不放过!
周一鸣看他来了,立刻站起来,笑着对小孩说:“吴老师来了,下次再教你们。”惹得孩子们一阵抱怨。
两人一起出门上车后,吴筝忍不住埋怨:“都让你别来你非要来。小刘又笑我了,而且你这么把娃娃们扔下也太不负责了!”
周一鸣笑而不答,发动起汽车后,才转脸对他笑道:“如今天冷了,你应该多吃些补品,我们今晚去吃药膳吧?”
“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吴筝摇头道。
“那我们打包带回家吃。”
兴许是药膳太补了,吴筝晚上失眠了。辗转反侧大半夜,他心浮气躁地爬起来去厨房喝水。路过客厅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注视着躺在沙发上的周一鸣。
沙发太小了,他睡得很是憋屈。头窝在沙发一侧,两条长腿悬在空中无处安放。光看着都不舒服,他却睡了好几个月。
吴筝忍不住走到沙发面前,蹲下来,就着月光静静凝视着他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吴筝恍惚了。等再回过神来时,心绪并不激荡,反而十分平静,
悄悄地回到卧室,吴筝决定明天去买一张新床。
新床送来的时候,周一鸣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特别高兴。他一指更加狭小,几乎只容得下一个人进出的客厅,对吴筝说:“没地方放。要不放卧室吧,两张单人床应该放得下。”
吴筝低低地答应了一声,于是周一鸣便抱着被子堂而皇之地搬进了他的卧室。当然床是一横一竖摆成“t”字型,不得并肩而卧,饶是这样,两人共处一室,距离也是前所未有的接近。
这么近距离地过了三晚上,先前一直安分的周一鸣,在又一次吃药膳的夜晚摸到了吴筝身边。
吴筝睡眠浅,他一动就醒了。知道他坐在身边望着自己,吴筝没动也没出声。随后,周一鸣低下头,在颈边吻了一下。吴筝睁开眼,看到了他的眼睛在黑暗里熠熠发光,里面跳动着两簇多情的、不安分的火苗。
周一鸣两只手杵在他的头两侧,不避不让,紧紧地盯着他。许久过后,青年深深俯下来。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吴筝忽然开了口,语调十分冷静:“你喜欢贺景瑞,对吧?”
周一鸣的动作顿住,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我没说错吧?你看他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我看得出来。”吴筝继续说。
“这都过去了,他现在有爱人,我们是好朋友。”周一鸣略微有点烦躁地直起身,侧过身面对墙壁捋了捋头发,“我也说不清那算什么感情,我们从小就作对,我很想引起他的注意……也许像心理学上说的,人会把自己压抑的那一部分投射到身边人身上,他是我的投射也不一定。”
他霍地转扭头直视着吴筝道:“但那是以前的事,我如今只当他是朋友。老师,你为什么要提这个?”
“因为,我知道你并不爱我。”吴筝淡淡地笑了笑,“过去不爱,现在也不爱。”
“那你认为我这段时间做的事是为了什么?”周一鸣嘲讽地勾起嘴角,眼眸里的火苗熄灭了,被一层淡漠的冷然覆盖。
“还债。”
“你觉得我是在还债?”
“难道不是吗?”吴筝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夜色里,脸上的神色似乎非常淡定,说出的话清晰而没有一点起伏:“当年我找过你很多次,都找不到你。你可以有很多理由解释你的失踪,我理解,毕竟那时你还小。可是后来呢?十多年了,你从来没找过我,假如你真的有一丝一毫在乎,你会消失那么久么?”
“如今,你忽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处处照顾我,想要对我好。我不是不领你的情,但是你不该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因为我不相信。”
“我这个人对于你到底算什么呢?”
“我的梦在十多年前已经醒了,假如你很无聊想继续做梦,找别人吧,恕我不能奉陪。”
周一鸣听着他清晰冷淡的话语,表情终于开始扭曲。到最后,他垂下了头,喃喃地说了一句:“不是你说的那样。”
“但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吴筝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哄孩子似的说:“你想为过去补偿我,想要住在我这里,我没意见。但其他的就别再提了。”
周一鸣猛地捉住他的手。那只手上修长手指微微蜷曲,再也伸不直。用力攥着按到自己脸颊旁,周一鸣的声调微微颤抖:“对不起。”
“没什么,反正是我自己选的。”吴筝拿回手,翻身睡下,闭上眼睛。
他听到身边安静良久,周一鸣终于站起来轻轻地走出房间。
这样很好,把事情说清楚,不要再有任何幻想或纠葛。
周一鸣大概很晚才睡,厨房里的垃圾桶里丢了一堆烟蒂,烟雾都没散干净。
桌上放着温热的早点,但人却不见踪影。
吴筝平静到麻木地吃了早餐,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去想周一鸣。即使他晚上没回来,次日仍然没回来……整整三天没回来。
做好了他再次消失的准备,吴筝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后悔多买了一张床,或许隔几天又要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