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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半拉着,屋内唯一的光源是窗外的最后一抹暮色。
徐染的眼皮动了动,才慢慢睁开眼睛,脑袋有些晕乎乎而且胀胀的。
她开始回忆起来。
她记得,落水的那一瞬间,海水纷纷涌进她的鼻腔内,胸腔更是胀得异常的难受。就在她要窒息的那一刻,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揽过她的腰,紧接着一股力量将她抱出水面。
她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个人的脸时,就失去了意识。
不过,当时的那种感觉熟悉而让她莫名心安。
一定是顾景堔!
她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
屋内的装饰十分的豪华奢侈,绝非一般人能住得起的。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她此时是在F1号商业游轮上,而这里则是顾景堔的房间。
徐染下了床,往阳台走去。
洒在海面上的日光已偏黄暗淡,直至快要消失了,余辉把海水的颜色染得更深,整片海域悠悠荡荡的,风云莫测。
看这天边阴沉沉的一片,晚上的时候可能会下暴雨。
海风吹过,她缩了缩脖子,关上阳台的门。
顺手拿过挂在衣架上的白色外套套在自己的身上,鼻尖嗅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烟草味。
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顾景堔的外套。
衣服不太合身,大了很多,但这天气着实太冷了,实在受不了。
她离开房间,准备去餐厅吃点东西,顺便……找顾景堔。
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呢?她竟然大胆到用自己的命去威胁他,这多少都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想到这里,她也才后怕起来。
当时就脑子一热,顾不上什么后果,直接翻过栏杆跳进海里,要是万一顾景堔没有及时救她呢?或者不想救她呢?
那她岂不是得溺水身亡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被爱冲昏了头脑?
一路上,她都没看到顾景堔,连个影子都没有。
很快便来到了餐厅,人很多,徐染找了一处靠窗的角落坐下来。
然后拿过菜单,低头看下来。
突然,她的上头方向传来一道试探性的声音:“徐染?”
这个声音她有点耳熟,再抬头时,眼前的女人更是让她觉得眼熟。
盘着头发,眉眼间有一股坚韧的美感,却沧桑。
大脑飞快运转,和记忆里的那个女人重叠在了一起。
她惊喜道:“你是陈碧荷。”
陈碧荷点头,笑笑:“我能坐下来同你讲几句话吗?”
徐染淡然一笑,示意她可以坐下来。
陈碧荷坐下来后,徐染才问她:“你什么时候出的狱?”
“三个月前。”她煞有急事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艘游轮上?”
徐染蹙眉:“很奇怪吗?”
“这艘游轮很危险的。”陈碧荷语气严肃,一点也不似开玩笑,“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可背地里却是绝对的波涛暗涌。”
“危险?”徐染的眉头紧锁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她隐隐觉得,这或许就是顾景堔为什么要阻拦她上这艘游轮的原因了。
所以,他其实是在保护她?
“这艘游轮里藏有很多的地下交易。而且那个婚礼派对,绝对不简单,再多的我也说不清。”陈碧荷语重心长地开口,“总之,你要小心。”
徐染面色凝重,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你怎么也在这里?”
“说来话长。”陈碧荷叹了口气,自嘲般地笑了笑,“我是跟随我爱的男人,来到这艘游轮的。”
徐染依然记得在牢中,陈碧荷同她讲的那番话那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她知道关于爱的道理,要远远多过于她。
因为陈碧荷竟然说中了她之后所会经历的一切。
“你在牢中同我讲的那番话,我受教了。”徐染琢磨了一会,说,“所以我很好奇,可不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故事。”
陈碧荷低头沉思,才看向窗外,眼里有道不清的惆怅,“二十二岁那年,我从警校毕业,当了一名女警,还曾在一起案件中立了功,上头很器重我。那时候,家里也给我安排了婚事,对方是个年轻有为的设计师。本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可是——”
“在一执行任务中,我偶然和部队走散,从山里摔下来。当时我的脚骨折了,走不动了,身上的东西也丢了,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我却遇到了他。”
说到“他”时,陈碧荷的眼里还闪着亮光,“他很高很瘦,长得很英俊,我一眼钟情。他背我下山到当地的诊所治疗,还带我回他的家,给我做饭…那一段时光虽然短暂,却于我而言是最美好的,我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
“没想到的是,他说他也爱我,于是在最后一晚的时候,我们发生了关系。回到家中我退了婚,辞掉工作,和家里也闹翻了,但是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我不惜赌上自己的大好前程,可最后我赌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原来他是江中有名的毒枭,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他接近我只是为了报复警察而已,他根本就不爱我。”陈碧荷按捺着心酸和难过,慢慢说道,“他的初恋女友在一次事故中,被当成人质杀掉了。所以他把所有的仇恨所有的错都归在了警察的身上。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可我已经爱他爱得无法自拔了,在一次逃亡中,我替他顶了罪。我被关了八年,整整八年,有时候我会在想,也许这是我欠他的,我需要用八年的时间去还他那段短暂的日子里对我的疼爱吧。”
“原本我以为他会被我的真心感动,能改过自新,可是直到我出狱了才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改了名字成为了更大的毒枭。我这才明白过来,他已经走火入魔了,他的心早在他的初恋女友被杀掉时,就死掉了。”
“他现在就在这艘游轮上进行着肮脏不堪的地下交易,所以这一次,我要拿他归案。”
徐染认真且安静地聆听完这个充满了悲伤的故事,良久才了口,“可是…你不是爱他吗?你舍得吗?”
陈碧荷抹掉眼角的泪水,声音悲凉而坚定,“我是舍不得,可也正是因为我爱他,我才想让他迷途知返,我不愿再看他将自己堕落到了深渊里,我想他能有个光明磊落的未来。”
这一刻,徐染终于懂得了她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用心良苦。
她什么都没有错,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不该去爱的男人。
徐染不由自主地对眼前这个女人产生了敬佩之意。
“徐染,你要始终记得,爱是把双刃剑,能救人也能杀人,伤人也伤己。”陈碧荷起了身,“总之,你要多加小心这游轮上的一切。如果…能后会有期的话,我很希望能再见到你。”
徐染弯唇一笑,以示回应并感谢她。
但却在陈碧荷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的时候,心头有些苦涩起来。
陈碧荷的眼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也许,她们很难能后会有期了。